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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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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连长回答:“这阵子大家都忙,那走的开呀。”

  我说:“那可以叫嫂子过来吗。”

  鲁连长说:“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得照顾,她更走不开。”

  “等打完了这一仗,那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家看看了。”当时的老鲁满脸的遗憾和期盼。

  看到鲁连长的表情,我心里也挺有感触的。给父母的信已写好交给后勤审查、保管去了,但心里总是痒痒的,总想提笔给小洁写点什么,今晚不写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小洁她们离开的那晚,小武走后,熄灯号都已经吹过很久了,我却迟迟没能睡着,脑子里总是浮现小洁那窈窕活泼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长这么大了就是读初中的时候朦朦胧胧的有过这种感觉,她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寒暑假快要过完别的同学都在害怕开学的时候,我反而内心里会有一丝高兴――又可以天天见到她了。毕业后的那一两年还不时会想起她,可现在,我连她的模样都不是记得很清晰了。

  再就是在军校读书时,同桌有个很要好的哥们也在同一所院校,高我们两届。那哥们追求医学院的一个姐姐,星期天他们上街,碰上那姐姐带上一两个同学一块儿出来的时候,那哥们偶尔也会叫上我们。那姐姐的一个同伴对我好像比较关照,吃饭的时候总往我碗里夹肉,开始的时候我推辞,她总是说她怕腻。现在想起来那个年代,有谁会嫌油腻的?有时候他们会叫上用开水瓶装的散装啤酒,她也不让我喝,说:小孩子不要喝酒。

  后来她毕业分配到东北去了,我也去火车站送她,看着火车开走后,一连几天心里都感觉空荡荡的。开始时还相互写信联络一下,逐渐就没有再联系了,后来据那哥们说她和他们部队的一个连长结婚了。我同学的那哥们前不久听说也结婚了,对象不是原先我们见过的那个姐姐。

  写点什么好呢?写的轻了怕不着边际,人家才没空理你呢;写的露骨一点吧,又怕别人不接受,以后见面尴尬。就这样患得患失地想了一晚,信最终还是没有写成。

七、
第二天一早,老鲁的大儿子向朋友借了一辆猎豹吉普车专程送我和老鲁去边境。

  车子在平坦的南凭高速(南宁至凭详)上飞驰,蓝蓝的天空下,柏油路面在红土丘陵和原野中延伸,路旁树影婆娑,远近一座座喀斯特地貌特有的石峰孤独地散落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中。路旁不时可以见到收割甘蔗的蔗农,空气中弥漫着蔗糖的清香,那是糖厂溢出的香气。

  
  同样的竹林婆娑,小河流淌;同样的一路蔗糖的清香,那一年我们向边境地区开进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高速路。不但不能开快,还要不时停车让大摇大摆过马路的鸭子和牛群先过。

  虽然是隐蔽开进,但炮兵团行进时的气势依然很是气派:走在前面的是团部的指挥车,后面紧跟的是每个炮营的十轮牵引车,车后拉着各式的大口径火炮,再后面是众多的保障车、运送弹药的卡车,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经过几天的行军我们如期抵达预定地点――龙州一带的中越边境,在边防部队和当地政府的安排下,我们进驻了一个废弃的小糖厂。糖厂旁边有一个池塘,我们的到来惊起了池塘边凤尾竹上栖息着的一群白鹭,景色很美,只是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人烟。领路的民兵说这是他们附近两个生产队的糖厂,这两年因为越南军警的越界骚扰和炮击所以荒废了。

  说是糖厂,其实也就是几间大一点的瓦房而已,后面的一间是堆放柴草的柴房,大的那间靠墙一字排列着近十个灶台,锅都给揭走或打碎了,只留下一排黑乎乎的圆孔。厂里唯一的一件机器就是那台老旧的压榨机了,但电机等值钱的配件已被越南人拆卸一空,只剩下个基座和空壳了。

  连里有个广东籍的战士给我们讲解糖厂的运作细节:在他们家乡每年冬季,附近的村民按不同的约定日期,将甘蔗收割好送到糖厂来,同时将提前准备好的大量柴禾挑到柴房,压榨出来的甘蔗汁流入前面大火烹煮的大铁锅,煮一段时间后由煮糖师傅用瓢依次转入下一口锅,等到最后一口锅时,甘蔗汁的水分蒸发完了,锅里面滚动的就是金黄色的蔗糖了。这时候拿一根甘蔗抹点儿花生油,往锅里粘一下,拿上来摊凉了,用手撸下来,那可就是喷香甘甜的软糖了。

  回想起来的时候一路上络绎不绝运甘蔗的牛车和空气中飘散的甜香,我们个个嘴里都馋水直流了。还好,当天晚上当地的民兵队长给我们带来了一包自家的冰片糖和地里新挖的红薯,就在糖厂里教我们炊事员煮了一大锅红薯糖水,让我们大家肚子里的蛔虫都过了回瘾。

  翻过糖厂前面的那座山就是国境线了,军区和军、师几级的侦察和作战部门的先遣部队会同边防部队在我们之前已经早早地开始了行动。根据他们介绍的情况和上级的布置,我们团对我们部队即将突破的地域展开作业,并在附近靠近国境线的山头建立了几个观察站。

  通过高倍望远镜我好奇的观察边界对面的情况,一样是晨雾缭绕的山林,静静地流淌的小河,一块快形状不一的水田,水田上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好漂亮的一派田园风景。南方就是南方,这个季节在北方即使不是千里冰封,那也是看不见什么绿色了,起码我家和我的老部队是这样,除了机关大楼外面的两行松柏和我们身上的制服外,就没有什么绿色了。

  如果不是铁丝网和岗楼围护起来的公安屯,以及戴着一种很奇怪的绿色凉帽的越南兵牵着狗只来回巡逻,你还真的不相信对面就是那个自称“第三军事强国”的国家了。

  在先期抵达的侦察兵们的协助下,很快我们就将预定区域所有已知目标,以及目标附近主要山头和其他明显参照物的坐标都测定和标注出来,并都预先计算好射击诸元。

  副营长带领我们营的大队炮车辎重在我们抵达边境线的同时也抵达了我们后方的预定地域构筑了发射阵地,与团部和炮阵地沟通的有线电话也随之拉到了观察所。

  一切就绪,战斗很快将打响,但有一件事情却困扰着我们和师团首长:据边防部队和上级侦察部门掌握的情况,我们当面的越军边境一线除了一个独立营和几个公安屯外,还有其正规军的两个重炮连。

  情报显示这两个连的越军十分的狡猾,没有固定的驻地,估计平时藏在坑道里,在这一带构筑有好几个预设发射阵地,发射完就转移,以逃避打击。炮击我方村镇房舍人员的多是这伙敌人,当地民众深受其害,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我随团长、营长去察看过炮弹的落点和破坏程度。经详细勘察后,包括团长这个抗美援朝老兵在内的几个领导都面色难看。回程时悄悄问老鲁才得知,根据弹坑大小深浅和破片的散落范围,很明显那是苏式D…70型122MM炮的杰作。

  D-70,那不就是我们营装备的60式加农炮的原装版?

  我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下子可真乱套了,师傅和徒弟对决了。论装备,人家的才是“老大哥”的原装正版,我们的是仿制品;论武功,显然越军的那点套路大多是从我们这儿学去的。

  D-70的技术数据我们已经熟悉的不得了了,根据炮弹落点的位置、角度和散布等情况,大致可以推断出敌炮阵地所处的区域,但要在莽莽的越北山林中准确地找到它,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炮位雷达那是八十年代后期的事情,那年代要想消灭它,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的人过去,在可能的敌发射阵地附近建立观察点,一旦发现敌炮阵地,立即测定其位置,呼叫我方炮火将其歼灭。

  这真是虎口拔牙的勾当,虽然我内心激动不已,跃跃欲试,但我也有自知之明,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轮不到我这个全无作战经验的技术干部。经请示军、师两级领导,团里决定由鲁连长带领几个人,携带电台和简易的观测仪器随军侦察营的侦察员们先行过境潜伏,伺机寻找敌人的炮阵地。

  出发那天晚上,军侦查营的同志依约来到我们前观的隐蔽部。领头的那个侦察员向团里领导敬礼后就直接过来和我们鲁连长打招呼,看来他们都是老相识了,在一块儿执行任务不是第一次了。也难怪,人家老鲁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侦察标兵呢,我想这就是团长执意要将鲁连长安排到我们二营的用意了:我们营装备的60式122MM加农炮是我们全师打得最远的重火器,但巨人也需要明锐的眼睛,不然的话空有一身力气也没处使。

  目送全副武装的鲁连长、侦察兵等一行的身影消逝在浓浓夜色中,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专程赶来的团长,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高倍望远镜。直到鸡鸣时分,对面没有任何异常,大家这才松了口气,估计鲁连长他们已经越过边境进入大山了。

  2月16日晚上,夜色漆黑,观察所里气氛凝重,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第一次参加战斗,说心里不怕那是骗人的,其实也不是“怕”,应该是“紧张”才对,总之心里有点儿“虚”,不踏实。

  人说:等待是漫长的,感觉那一夜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在黑暗闷热的隐蔽部里,我想起了父亲、母亲,想起了小洁,想起了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们。这个时候,家里应该下过好几场雪了,家家户户的窗户上应该都贴着红色的窗花,母亲和往年一样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年货,还差几天就过年了。 

  小洁他们的野战医院估计在我们后面不是很远的地方,这个时候她也许和我们一样在待命。至于和我一个大院的伙伴,估计今天晚上不止我一人在边境线上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许多年后朋友们聚餐时得知,那天晚上我们中的一位和他的战友们一道潜伏在红河边的树林和草丛中,身上绑着竹筒制作的简陋救生衣,扛着武器和橡皮艇、冲锋舟,和我一样在等待进攻的命令。

  午夜时分,观察员发现情况,浓浓的夜色对面中出现两道光柱,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出一辆越军的苏式吉普车渐渐驶近。车子越过关卡,开进层层铁丝网围绕的公安屯。车子停在一间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车上下来一个越南人民军的下级军官,走向亮着灯的房屋。不久灯也灭了,除了偶尔几声狗的吠声,一切又恢复平静。

  1979年2月17日拂晓时分,原本寂静的夜空突然间地动山摇,一群群、一组组不同的炮弹,分别带着不同的声响,沿着不同的弹道,呼啸着越过边界,在国境线的那一侧炸成一片,炮弹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际。

  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

  界河上地面突击集团的战士们正在强渡,对岸残留的火力点不停地向我方倾泻子弹和炮弹,子弹和炮弹在战士们身旁激起阵阵水花。

  观瞄所内忙碌、紧张而有序,观察人员不停的报着弹着方位和坐标,作业人员马上在图纸上标示并重新修正射击诸元,报务员通过电报、电话将修正后的诸元报给后方的炮阵地。

  “3号目标,炸点偏左一个指幅。”

  “坐标修正:纵坐标XXXXX;横坐标XXXXX。”

  “一连,一连,标尺:XXX;方向:XX-XX;全连集火射击,放!”

  “发现敌人隐蔽炮阵地,6号基点后三个指幅。”

  “敌炮阵地坐标:纵坐标XXXXX;横坐标XXXXX。”

  “二连,二连,目标敌炮阵地;榴弹瞬发引信;2号装药;标尺:XXX;方向:XX-XX;全连一发装填,放!”

  很快突击部队突破越方的防线向纵深发展,我们则根据突击部队的呼叫和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及时命令炮火延伸,用火网护送突击部队前进。

  我们期待已久的我军仿制的60式与越军原装D-70的对决,在17日这一天始终没有发生,敌人的炮火反击是零散的,即使是这零散的反击也很快被我军十倍、二十倍的炮火压制,根本无法遏制我地面突击集团的进攻。后来据有关单位审讯俘虏得知,那两个敌人的炮连被抽调回同登,加强同登这个始建于法国殖民者的这个要塞去了。

  至17日早晨,在我突击地域我军全面突破敌一线阵地,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越过边界向敌纵深挺进。

  17日中午,小河上架起了几座便桥,坦克、士兵和载重卡车成几列纵队源源不断地通过便桥,奔向越方纵深地带。

  若干年后我查阅军事资料得知,在1979年2月17日那天, 包括我们部队在内,集结在中越边境上的我军9个军万余人,分东西两大集团,分别由广西、云南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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