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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清尘-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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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五日,胤禩病愈时,康熙命将其所停之俸银米照前支给。   

  我和胤禩在大厅跪接了这道旨意,谢恩时,我低着头看到光滑如镜的地上隐约映出胤禩无所谓的表情。既没有恨,也没有怨;没有喜,也没有悲;有的只是释然。   

  “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恨他吗?”书房里,我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一盆菊花,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正于桌前挥毫泼墨的胤禩身上。   

  他聚精会神的执笔作画,似乎并没听见我的问题。我傻傻的望着他,几次张口想再问一遍,勇气却已用尽,不愿再于他的伤口上下刀。   

  算了,反正恨或不恨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胤禩还能因这次刺激,去愤而推翻封建王朝?我脑中忽然诡异的浮现五星红旗飘扬,新中国成立的场景。一行乌鸦似乎从房前飞过,响起一片呱呱声。   

  这个……刚才貌似想到玄幻牌穿越小说上去了,我下意识的举手去擦冷汗,不想却抹了一手黑。   

  我呆呆的望着手上的墨迹,感觉面颊凉凉的,又抬头看向不知何时靠进我的胤禩,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装模做样的欣赏着那已经被我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菊花。   

  我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往脸上一抹,第二只小黑手诞生了。我咬牙瞪向胤禩,他毫无表情的看着菊花,但如果仔细注意,就会发现他的双肩正轻微的颤抖。   

  我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一声不吭地扑向他,揪出他背在身后的手,就去抢他握在手里的行凶工具——画笔。   

  “瑶儿,你要干什么?”他奋起反抗,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我不为所动的继续争抢,和他夫妻这么多年,他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我看多了,虽然偶尔还是会非常丢脸的被他“无害”的笑容蒙混过去,不过大多数时候我已经免疫。   

  “干什么?胤禩,你告诉我,我脸上是怎么回事?”我边假笑着问,边毫不犹豫的把手上的墨迹抹到他衣服上。   

  “我是无辜的。”某人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望我,极力表明他的无辜:“你脸上那只小乌龟不是我画的。”   

  我的面皮不自然的抽动,磨牙声越来越大。他居然还给我画了只乌龟,很好很好。   

  “胤禩,你今天死定了!!!”   

  经过一番艰苦抢夺,我掌握了画笔,决心实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胤禩却动来动去,不肯合作。于是我使出杀手锏,按着他大喊道:“你要是不肯听话让我在你脸上也画些东西,这一个月都给我去书房打地铺。”   

  于是,胤禩的反抗被彻底镇压,他苦着脸任我在他脸上大展绘画才能,虽然嘴里还嘀咕着些不满的话语,诸如我刚才呆呆的,明明就是一幅自愿让别人画的样子;还有什么我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我自动忽略他的抱怨,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手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小学时上绘画班的功底竟然还在,真是又一惊喜发现,看来以后可以多多发展这方面的能力。   

  胤禩的脸一会儿就布满了我的画作,意犹味尽的我又跑到桌边打算找纸继续作画,却看到桌前胤禩的画已近完成。   

    

  一枝枯瘦的红梅跃然纸上,狂风大雪中花瓣纷纷飘落,花瓣落地时,半盖住了一抹绿色,似乎是颗小草。   

  我怔怔地望着这幅画,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画已经做好了,咱们来提诗吧!你有没有好句子?”胤禩笑着凑到我身后,如春的熟悉气息袭来,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摇摇头,要说即兴做诗,我拍马也比不上生活在古代的他。如果我穿越去了唐朝以前的年代,还能拿些古人的名句骗骗人,可惜我到的是清朝,所以只好死了这份心,躲在墙角独自感叹时不予我。   

  他微蹙眉头思索了一下,握住我拿笔的手,带着我的手上下翻飞,片刻后,一首诗被添在画上。   

  “怒卷雪花压瘦身,同邀白云一缕魂。傲雪寒梅英姿绽,谁晓狂风在迎春。”我低声念了出来,刚才那种仿佛把握到什么的感觉再次出现,但就是抓不住。侧头看向身后的胤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严肃。   

  “扑哧!” 看着绷着一张大花脸的他,我的笑憋在胸口,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他瞪了我一眼,无奈的摇头。   

  我笑着用丝巾替他擦脸,辩解道:“不能怪我,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擦着擦着,花脸变成了黑脸,我努力控制想暴笑的冲动,继续蹂躏他可怜的脸。直到好脾气的胤禩再也忍耐不住,揭竿而起,我笑着跑出书房。   

  知道此时的他打死也不敢出来(出来的话,非被下人笑死不可),我捂着半边黑脸一溜烟的跑回了房间。   

  临出门时,我又瞥了眼那幅画,却依旧没什么发现。   

  直到多年后,回想起那幅画和那首诗,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胤禩当时已经明白了很多我想不明白的东西,以及回答了我关于恨与不恨的问题。因为他和康熙是父子,所以康熙了解他,而他也终于了解了他的父亲。   

  那时我才明白,世界上皇家的父子关系是最奇怪的,惩罚并不代表不爱,嘉奖也不代表爱,一切只是为了皇权——让我不屑又痛恨的东西。   

  那是多年后的事情……   

  花开花谢,康熙五十六年到来,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似乎如果没人提起,谁也不会注意年份的变化。   

  但就是这样缓慢的改变,还是被我捕捉到,因为看见了张明德留下的印记。直到很多年后,我仍旧清晰的记得那是康熙五十六年八月末的一天,当时朝中正在讨论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袭取西藏事件的处理办法。而我之所以会对此事有所了解,则因一份千里迢迢送来的书信。   

  那是巴尔珠尔写来的,我看过后,皱眉把信交给身边的胤禩。巴尔的信不过寥寥数语,他的问题其实本因很好回答,但此时的我却偏偏没有把握回答。   

  胤禩接过来,瞅了眼信道:“他问会不会出兵,想必是要趁皇阿玛讨伐策旺阿拉布坦时,得到更多发展机会。这些年,听说他被策旺阿拉布坦压制得很惨。这也不是不好回答的问题,皇阿玛绝对不会坐视西藏之事不管,兵是肯定会出的,只不知带兵的人……”   

  他说到这里便沉吟不语,显然是误会我对朝堂之事不熟悉,无法回答,便特别替我解释,但带兵人选他却不能确定。我的眉头在他的话声中越皱越紧,这段时间的历史我虽不熟,但偏偏知道讨伐策旺阿拉布坦的事,而且我还知道领兵将领就是这两年康熙渐渐看重的十四阿哥胤禵。   

  不好回答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巴尔珠尔最后提到的那个:福晋当年所指差遣为何?   

  记得送他走时,我曾特别叮嘱过会在康熙五十六或五十七年和他联系,有一件事可能要托付于他,当时想的是我和胤禩的出路必须极早布置,用的时间越长才越有把握。现在他来信问起到底是何事,我却忽然发现不好回答了,因为连我也需要一个人给我一个答案。   

  “胤禩,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我抢过信扔在一边,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外走,并不是真想出去玩,只是想去看看约定的印记会不会出现。   

  八贝勒府门外,我等待多时的印记竟然真的出现了,我使劲揉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一抹嘲讽的笑不由自主的挂上唇畔。   

  张明德,你终于又回来了。   

  但很快冷笑变成了干呕,身边的胤禩紧张的扶着我,埋怨道:“瑶儿,你现在又有了身子,怎么可以还像前阵子似的乱跑,还是和我回去吧?”   

  干呕后,我只能无力的苦笑。自己好不容易以八年抗日的决心搞定了胤禩,如愿以偿的怀上了第二胎。可怀孕实在太辛苦了,要是再过两年才怀孕,以我的年龄恐怕真的吃不消了。幸好此时我还不算高龄产妇,我自我安慰,生完这胎,说什么也不再受这种活罪了。 



    

  见他要走,我再也顾不上因听到他那番话而起的震惊,几步抢到他身前,浅笑着伸出手:“再见,还有认识你很高兴。”   

  他迟疑的握住我的手,恍惚中我们似乎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伸出手对我说:“你好,我是中国人,以前的名字用不上了,不提也罢。现在叫张明德,真实年龄21,身体年龄20,来这里才半年多,属灵魂穿越类。”   

  当时喋喋不休的他如今只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抽回手的一刻,我知道我们命运中曾经连接的那根线已经断了,再回不去从前。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低头看向他离去前曾站的地方。那处的木制地板斑斑点点、深浅不一,像是刚被水淋过。他也哭了吗?我眨了眨眼,感觉地板都泡到了水里,而淹没它们的正是我眼中不住打转的泪水。   

  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包围,我靠在他怀来,哑声说:“我以为他也可以算我的亲人。”   

  “他不是,我才是,还有我们的孩子。”胤禩在我耳边柔声安抚,一只手牢牢按在我刚才和张明德相握的那只手上。   

  我见他如此,不由嗔道:“你别瞎想。”   

  “可是他刚才握着你的手不放。”他不满的嘀咕声消失于我的瞪视中。   

  这次和张明德见面,我并没有向胤禩隐瞒,因为有些事他有权知道,而且也实在没办法隐瞒。自从知道我又怀孕后,无事一身轻的胤禩对我实施二十四小时跟踪制度,每天战战兢兢的跟在我身后,简直比我第一次怀孕时还紧张。所以我只好把他带到这里,安排在隔壁偷听。   

  望着眼前的胤禩,想起几年前我和胤禛的那场交易,我忽然觉得也许现在是最好的解释时机:“胤禩,我当年和他走,是想……”   

  “瑶儿……”他打断我的话,抱着我幽幽叹气:“我当年就说过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除非我死。其实当时我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无论你因何离开,我都会等你心甘情愿的回来。”   

  “我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听了他的话,我在他怀里蹭去眼中的泪水,笑道:“遇见你,想不心甘情愿也难。   

  “又哭又笑,都变成小花猫了,眼看就要第二次做额娘,却还是这么孩子气。”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接着话题一转道:“你既然说是心甘情愿,那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骗子道士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再考虑考虑。”我慌忙推开他,立正站好,眼观鼻鼻观心。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这种事要解释太困难,胤禛能听张明德讲明白已经是奇迹,而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和别人解释这么多。   

  “你呀!”他再度把我搂入怀中,无奈的叹气:“看来这辈子我是栽在你手里,别想翻身了。”   

  “你还要翻身?”我佯装生气的道:“如今我孩子也要给你生第二个了,你却想翻身,是不是打算不要我这个黄脸婆,另找新欢?”   

  “夫人息怒,为夫且敢。”胤禩摆出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道:“不说别的,光是夫人您对付为夫娶小的手段,已经吓怕我了,我哪敢有异心。”   

  “什么手段?”我被他说得一怔,不记得自己和他讨论过这件事。   

  “你当年可是亲口说过,如果丈夫敢娶小老婆就阉了他,让他入宫当太监。”胤禩诡笑道:“为了夫人您的终生幸福,我自是说什么也不能去当太监的,所以只好不娶小了。”   

  “啊!”我掩口惊呼,这才记起十多年前御花院中我和年少的他一起喝酒、向他发表酒后婚姻宣言、一起遇刺客,然后莫名其妙的替他挡了一剑,从此走上命运纠葛的一生,不由娇笑道:“你说咱们当时算不算孽缘?我看挺像。”   

  他好气又好笑的搂紧我,当是惩罚,往事如烟,谁又说的清楚呢!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的天气一直阴沉,阴惨惨的乌云在天空中沉重地移动,地上的房屋都现出灰色。冷风吹过院落,枯枝、尘埃满天飞舞,仿佛带来无尽的哀思,又仿佛上天开始向地上的人们展示最后的结局。   

  九阿哥胤禟坐在厅中与胤禩对弈,我在旁观看。胤禟每落一子都思索良久,像是棋局已进入短兵相接的撕杀阶段,任何一招都不能轻忽大意。我看着一脸谨慎的胤禟,又转头凝望另一边的胤禩,他神态悠闲,见我面露担心,便安抚的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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