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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红马到了眼前之后,王霨才发现它拖拉着的是自家一个负责看马的仆役。
那个仆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嘴里唧唧歪歪骂道:“这马怎么发疯了,拉也拉不住,真是个野种!”
王霨听闻大怒,一把推开挡路的仆役,翻身上到小红马的背上。
两个牙兵大急,赶忙拉着缰绳说道:“小郎君,火势凶险,有王别将和兄弟们去就行了,你可不敢再有什么闪失了!”
王霨奋力一跳,立在了马鞍之上,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我只是看看,你们别急!”
王霨放眼望去,但见南边的灯楼依然火势凶猛,火场四周围了一圈铺兵以及如意居的伙计,正在奋力灭火。
距离火场稍远一点的地方,大部分人如同奔腾的洪流一样乱哄哄地向北跑,铺兵们艰难地人流中维持着秩序。
似乎还有些呆头呆脑的人,或是在人流中茫然无措、或是傻乎乎地往南跑。
距离最近的灯轮附近,闻喜堂的伙计们如临大敌地围成一圈,护卫着灯轮和王珪等人,而王珪正在兴奋地朝着火焰中的灯楼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心态表露无遗。
王霨按照马璘的教导,如同军队里面的斥候一样,全神贯注观测了周遭的形势之后,始终不见自己在意的人,心里更加焦虑。
正煎熬的时刻,忽然听见了熟悉的马嘶声。王霨循着马嘶的方向定睛看去,只见王勇乌骊马背上负着两个女子正在人流之中努力挤出一条路来。
转眼乌骊马就到了眼前,王霨身子微蹲,从马鞍上一跃而下,急忙拉住了乌骊马,伸手去扶马上的二人。王霨身旁的牙兵和家仆们则急忙护卫着左右。
花容失色的王绯和菊香依次被王霨从马背上搀扶而下。菊香的云鬓被火燎了一口,王绯的脸上则多了些黑尘。
王霨见二人安然无恙,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问道:“王勇叔叔呢?阿史那副都护家的人呢?”
菊香吓得早已说不出话来,王绯稍喘了口气,然后断断续续回道:“王别将正帮着李别将寻找霄云等人……刚才剑舞开始的时候霄云不听我的非要挤到最前面,和我失散了……我不知道雯霞和霁昂在哪里……”
王霨听了之后心情更加急迫,尤其是久久不闻阿史那霄云的消息,让他内心如坠炼狱之中,忍受着种种煎熬。
“来了!来了!”马蹄声再次响起,顶着前面得牙兵们欣喜地喊道,王霨急忙向前看是谁来了。只见几名骑士翻身下马,最前面的李定邦抱着已经有些昏迷的阿史那霁昂,后面两个牙兵则搀扶着王勇。
“王勇叔叔怎么了?”王霨赶紧上前查看。
“不妨事,只是有几竿灯楼的竹骨架被火烧断了,砸了下来,某用横刀避开大部分,但还是被砸了一下,伤了腰背……”王勇边说边咳嗽,脸上全是黑乎乎的尘土。
“伊月、梅香,你们来照顾王勇叔叔。李别将,霁昂不妨事吧?霄云和雯霞呢?”王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霁昂小郎君不妨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两位小娘子还不知所踪。某马上带人再去搜寻!”李定邦也是满脸焦急,如两位小娘子有所不测,他不敢想象该如何面对阿史那副都护。
王霨压住了自己内心的躁动,仔细想了想前世的消防知识,然后对周围的牙兵喝令道:“多拿几个水囊来!将霄云小娘子的白练驹牵来!”
周围的牙兵一时不知道小郎君要做什么,只是机械性地去落实指令。
王霨解下身上的狐裘,摸出靴筒里面的匕首,在自己的衣袍上割下了数片布条,然后接过牙兵递来的水囊,将一片布条完全浸湿后蒙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李别将,你们也赶快找块浸水的布条蒙住鼻嘴。”王霨翻身跃上小红马,将数个水囊和布条挂在马鞍上,平静地对李定邦说道。
李定邦一时还不明白王霨是什么意思,阿伊腾格娜已经急得哭了起来,王勇更是焦急地喊道:“小郎君,你不能前去冒险!”
王霨坚定地摇了摇头,对王勇说道:“王勇叔叔,请原谅我的任性吧。但若救不出自己的伙伴们,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王霨两腿一用力,小红马立刻明白了主人的心意,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吓得前面的人群散开了一条通道。
王霨招呼着白练驹:“走,陪我救你主人去!”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鞭策着小红马向南。
李定邦等人也急忙上马跟随而上,王勇挣扎着想要再上马,可刚要动作,腰背之处就巨疼无比,让他根本无法动作,他只好让身边的牙兵们都赶紧去追赶小郎君。
。。。
 ;。。。 ; ; 阿史那霁昂年纪幼小,又有些呆呆木木,不擅于人情往来,也只回了个礼,说句“见过阿兄”就完事了。
王珪满脸的热情遇见这两位,多少有点对牛弹琴了。
两人和王珪见过礼之后,就开始慢慢追赶阿史那霄云去了。只是以他们二人的速度,除非阿史那霄云等他们,不然永远也跟不上吧。
王霨见王珪与阿史那姐弟见礼完毕,跨步上前向王珪做了个深揖:“见过阿兄!”
王霨身后的梅香和阿伊腾格娜也急忙跟上,行了肃拜礼。
王珪蜻蜓点水一样随意拱了拱手,见四周再无他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听闻弟弟随父亲大人去碎叶城游玩了一番,不知骑术可有长进啊?以后不会不敢骑马了吧。”
没想到王珪上来就是如此**裸地挑衅,王霨愣了片刻,然后一字一句回到:“不劳哥哥忧心,某一直勤练骑术,从不敢懈怠,也不曾畏惧!”
王珪对王霨的回应并不在意,目光越过王霨轻佻着打量着阿伊腾格娜:“据母亲言,你身边这个突骑施小婢女口齿伶俐、见闻甚多,某身边的兰香和荷香都是些闷葫芦,不若你把这个小婢女送给某,某身边的丫鬟你再随便挑一个走,如何啊?”
王霨不料王珪居然张口索要阿伊腾格娜,心中顿时怒气飙升!
作为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新青年,深受平等、自由等现代观念的教育和熏陶,王霨连让人服侍都觉得别扭,更不可能接受这种将丫鬟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行为!
更何况,从碎叶一路东行,阿伊腾格娜和自己相伴相行,已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了,自己怎么可能将遭遇家国之变的弱女交给这个所谓的“哥哥”!
“某深喜伊月,绝不会作什么交换的!”王霨冷冷回应道,拉起阿伊腾格娜的手就要离开。
王珪疾步刚上去,伸手拦住了王霨:“如果某一定要这个小婢女呢!?”
王霨脸色铁青,向腰间一摸,才想起今晚是出来游玩观灯,不曾佩戴自己日常练习用的短横刀。
于是他弯腰探身,从靴套里取出一把短匕,横在了自己面前:“那你就问问某这把匕首答应不答应吧!”
此时王霨也懒得叫王珪兄长了。你既然要撕破脸,就别怪我要掀桌子!
王霨手里的匕首映射着月光和灯火,寒光闪闪、杀气逼人,吓得王珪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样野杂种,居然敢拿着刀对着我!”王珪被自己的失态弄得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骂道。
王霨丝毫不理王珪气急败坏的谩骂,只是紧紧将阿伊腾格娜藏在身后同时,牢牢用匕首护在胸前。
王珪更加恼怒,也开始在身上摸索,可摸了半天才发现今晚是为了给闻喜堂捧场,并无携带任何武器。气恼之际,他举起拳头就朝王霨的面门袭来。
望着王珪拳头上的细嫩肌肤,王霨一瞬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刺伤王珪吗?如果真刺下去的话该怎么收场啊?
“住手!”王珪的拳头尚未抵达,就把只钳子一样的大手牢牢抓住了。
“如果伤了小郎君的话,你也无法给都护交待吧!”王勇黑着脸对王珪说道,语气虽然平静,但手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松手,你这条疯狗,居然敢弄伤我!你们眼里都只有这个野种吗!!”王珪的手腕生疼,气得大叫!
“郎君慎言!不可对小郎君无礼。”王珪身后传来了王沛忠略显沙哑的声音:“王别将,大郎君、小郎君都是阿郎的孩子,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吧?”
“某只知道奉都护之命保护小郎君,其余事项一概不知!”王勇摔开了王珪的小拳头,站在了王霨的身前,如同一堵巨石墙保护着王霨和阿伊腾格娜。
“那某就祝愿王别将尽忠尽责,可别出了什么闪失啊!”王沛忠阴深深地说道,然后一把拉着王珪离开了。
望着王沛忠离开的身影,王勇握紧腰间的横刀,对王霨说道:“小郎君冲动了,不该将匕首拿出来。刀剑俱为凶器,不可轻示于人。”
王霨苦笑一声,将匕首放回靴里,然后对王勇说道:“王勇叔叔,他刚才非要让我把伊月小娘子送与他,你说我是否应该拔刀相向呢?”
王勇听后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刀剑确为凶器,然执于仁人之手,用于守护珍爱,则可为神兵利器,斩妖除魔!小郎君,换做是某,也会选择拔刀出鞘的。”
“谢谢谅解!我一定会苦练您传授的刀法,也一定会善用手中刀剑。”王霨由衷感谢王勇的体谅,穿越以来,他一直觉得王勇的能力和见识远超其军职,足以独领一军。
但王勇却甘愿担当自己的保镖,毫不计较军功和战绩,碎叶之战后的请功名单上也没有他,实在是太令人奇怪的。王霨隐隐觉得,王勇身上隐藏有什么秘密……
“小郎君,你和伊月小娘子前去赏灯吧,元夕之夜,本应该开开心心的,切莫因他人的举动而委屈自己啊!某就在附近盯着,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的。”王勇远远望了望在灯轮下说着什么的王珪和王沛忠,建议道。
王霨回首盯着阿伊腾格娜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一分懊恼、二分厌恶和七分坚毅。
对于这个聪明、坚韧的小女孩,王霨是打心眼里疼惜。他伸手牵起阿伊腾格娜的小手,笑着说道:“伊月,我们赏灯去!什么都别怕,有我护着你呢!”
王勇望着一对小青梅竹马奔去观灯的背影,心中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欣慰:“小郎君,你真是越来越值得我用手中的刀剑去守护啊!”
巨型灯轮之下,王珪在周掌柜及一群闻喜堂仆役的簇拥下,依然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可恶的野种,竟然把刀子都亮出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备马,我要去告诉母亲,让她找父亲评理去!”
王沛忠微微摇了摇头,朝周围的仆役挥了挥手,让他们都离远一点,然后拉住王珪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就见王珪的脸色迅速由阴转晴、喜笑颜开!
“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珪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郎君一定要慎言!这些腌臜之事,老仆本不应让你知道的,切记切记!”王沛忠反复交待着:“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把如意居的风头压下去。我们以娘子的名义邀请了这么多庭州城的头面人物、小郎君小娘子前来,就是为了彻底打垮如意居,现在可不是和小野种生气的时候。”
“某知道了!”王珪变回了意气风发的面貌:“咱们的秘密武器没有问题吧?母亲大人可是希望能够把如意居打得服服帖帖的啊!”
“放心,老仆都安排好了。更何况我准备的不止一种手段!”王沛忠重重拍了拍手,对闻喜堂的掌柜喊道:“开始吧!”
闻喜堂的一众仆役随之高声喝道:“开始!”
余音未落,就听见丝竹之声犹如阵阵松涛,在灯轮附近缓缓响起,其中有幽怨的琵琶、有激昂的羯鼓、有律动的箜篌、有空灵的排箫……
丝竹声由大到小、由远及近,越来越高昂,逐渐压过了北风的呼啸、盖过了人群嘈杂、掩住了车马的喧嚣。
人们纷纷驻足,寻找着音乐从何而起。但尚未找到乐师何在,就看见数百名身穿锦绣罗绮华服、满头珠翠、脂粉香气袭人的胡女,跳着欢快的舞步从巨轮后一涌而出,胡旋舞、拓枝舞,各种西域舞蹈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