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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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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守应龙城的神威军轻骑兵团校尉李晟,骑在高骏的青海骢上,望着漫天的风雪不觉有些出神。

    他习惯性地伸手从马鞍右侧抓起羊皮酒囊,就着寒风,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冰冷的酒水顺着咽喉而下,流到胃中方才缓缓化解开来,变成了一线热火,将五脏六腑烫得暖暖的。这一刻,李晟才觉得自己微微舒缓了过来。

    “四郎,让某也来一口吧!”李晟回头一看,自己麾下的队正刘破虏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

    两人身后的百余名骑兵也都停了下来,纷纷开始从马鞍上寻摸酒水和吃食。

    “你自己带的酒呢?”李晟看着一脸馋相的刘破虏,气不打一处来。

    “头儿,刘队正的酒,还没出应龙城就被他喝光了。不信你摸摸,他的酒囊早就空了。”后面的骑兵美美喝了一口之后,开始起哄。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本队正和李校尉说话,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儿!”刘破虏恬不知耻,挥手要把多嘴的小崽子们赶走。

    “记得给某留一口,风雪这么大,不喝一口真不行啊!”李晟对自己这个乡党无可奈何,只好将满满的酒囊扔了过去。

    刘破虏接过酒袋,拔开塞子就鼓咚、鼓咚咚、鼓咚咚咚地来了超级大的一口。

    “刘破虏,你给某留点,别一口都喝完了!”李晟作势要踢刘破虏。

    刘破虏一夹胯下的黄骠马,马儿在滑溜溜的冰面上轻轻一跃,就远离了李晟的青海骢。

    黄骠马跳跃而起的时候,刘破虏的双手也不舍得离开酒囊,只见他胯下用力,牢牢粘在黄骠马上,仿佛和战马长成了一体。

    李晟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一袋酒肯定保不住了,不过他也早司空见惯了。

    刘破虏和自己都来自于陇右洮州,天宝初年一起来河西节度使投军,因弓马娴熟、作战勇猛,都被分到了大帅王忠嗣身边当亲卫牙兵。

    刘破虏因为贪恋杯中之物,错过了几次立功的机会,故比性格严谨的李晟提升慢了几步。

    不过刘破虏心粗如斗,对职务的高低浑不在意。对他而言,只要有好酒喝、有良驹骑、有敌虏杀,那生活就美满了。

    想起大帅,李晟的双眼不由迷糊了起来,面前的风雪也变得似乎更加密集了。

    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李晟浑不知天地之间还有“苦闷”二字,竟日只知道跟着大帅飘扬的大纛,和弟兄们一起撞阵冲军、屡摧狂寇。

    他的战马冲破过后突厥汗国附离军的骑阵、他的弯弓射落过髡发左衽的契丹勇士、他的马槊刺穿过吐蕃武士的牛皮甲……

    离家从军之前,李晟本不会喝酒。和兄弟们在一起后,也喜欢上这冲锋陷阵、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李晟从小喜弄刀枪,不爱诗文。可常听大帅在战后狂欢之时的念叨后,也记住了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晟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这句诗是谁写的,但每次战胜归来,在篝火边饮酒吃肉之时,李晟都觉得,这句诗写的实在是太贴切了。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快意的日子才刚过三五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知怎地,大帅就得罪了圣人,被关押在大理寺中。要不是哥舒翰将军挺身而出,只身赴京请命,大帅可能早就已经被圣人问斩了。

    听大嘴巴的王思礼讲,好像是大帅不愿意平白浪费士兵的性命去为圣人攻取石堡,故而龙颜大怒;神神秘秘、总是很多小道消息的荔非元礼则说,圣人大怒根本不是为了石堡,而是因为大帅和太子关系太亲密了……总之,当时兄弟们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到处飞。

    大帅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再也无法回到陇右了,也永远无法统帅军队了。

    兄弟们也如星散落,王思礼紧跟新任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将军,早已提拔为陇右别将了;王思礼的弟弟王思义却不辞而别,有人说是回老家营州了,也有人说是去安西都护府投靠老乡高仙芝了,李晟问过王思礼,王思礼却总是苦笑不已,避而不谈;荔非元礼和荔非守瑜兄弟一向和兵马使李光弼将军来往密切,一起跟随李将军调去朔方军了。

    只有李晟和刘破虏,年纪最小,也无依无靠,被人排挤到了这西海龙驹岛的应龙城中,逐日率领轻骑团巡逻。无聊之际,李晟开始翻些之前大帅常看的书,有《诗经》也有佛经。李晟少时并非爱读书之人,行伍多年之后,反而开始接触书籍。

    因为读这些似懂非懂的文字时,李晟总会觉得,面带微笑、目光仁慈的大帅似乎并未离开自己……

    “大帅身居江汉之间,温暖湿润之地,那里应当不会有这么刺骨的风雪,想来大帅腿上的旧伤今年不会再疼痛难忍了吧。”李晟望向南方,默默想道。

    李晟转身南望的身姿让打着酒嗝的刘破虏也沉默起来,望着南边发呆。

    “大帅今年喝酒的时候,估计没有人能陪着他一起狂呼‘醉卧沙场君莫笑’了啊!”刘破虏喃喃念道,将李晟酒囊里的最后一口酒全部倒入了自己喉中。

    李晟本来想装着生气,和刘破虏再开几句玩笑。可看着**辣的酒变成冰冷冷的泪花,从刘破虏眼中流了出来,李晟实在连装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现在的李晟,已经开始知道“苦闷”二字的沉重和苦涩了。

    “头儿,快听!前面有异响!”骑兵的高呼声将李晟从沉思中惊醒。

    哥舒翰将军为了阻断吐蕃人从西侧对石堡进行补给和支援,千挑万选,在浩淼碧波的西海中搜寻到了方圆数里大的龙驹岛,并在去年夏天征发军民,在龙驹岛上修筑了应龙城,驻扎了两千兵马和数十艘战船,以掌控整个西海。

    生于陇右的李晟一直觉得西海很邪门。说是湖吧,方圆数千里,且水苦咸,据来自海边的王思礼讲,完全和海水是一个味;说是海吧,困顿于日月山、野牛山之间,体量太小。

    而更邪门的是,西海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龙驹岛,传说岛上有龙马。古老相传,如果将良牝马置此岛,至来春牧之,马皆有孕,所生之驹,必多骏异,号称为“龙驹”。李晟胯下的这匹青海骢,据说就是龙马之子。

    而最最邪门的是,这西海里居然真的有龙!修筑应龙城的时候,李晟也参与了。城筑好之日,海面上忽然起了大风,天地之间飞挂着一条白龙,在海面上漂荡,所到之处,风雨大作、鱼蟹满天。这是李晟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据后来斥候来报,那天本来有支吐蕃军队准备乘羊皮筏子来偷袭应龙城,却被白龙现身的异象吓得魂不附体、不战自溃。

    应龙城筑好之后,牢牢扼住了吐蕃的西线,让吐蕃人异常难受。

    吐蕃的造船之术不精,羊皮筏子在陇右军的战舰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吐蕃军队在夏秋的几次进攻均无功而返。

    不过,西海冬日异常寒冷,冰雪甚多,海面冻得硬邦邦的,行车走马十分便利,这就给了擅长冬战的吐蕃人可乘之机。

    入冬以来,不断有吐蕃军队以冰雪为掩护,偷袭应龙城。应龙城守捉火拔归仁只得安排人手日夜交替巡逻,以防吐蕃的偷袭。

    李晟的手气特别不好,不幸抽中了元日这天的巡逻任务。兄弟们虽然不高兴,但军令面前,也不敢马虎。

    哥舒翰将军救下了大帅之后,对圣人耿耿于怀的石堡之事却是十分上心。而应龙城的安危对于争夺石堡又是相当之重要,应龙城在陇右军手里,就可以切断吐蕃对石堡的西线支撑;应龙城落到吐蕃军手里,石堡所扼守的中线和西海一侧的西线就联成一团,吐蕃就可以进退自如了。故而虽然不乐意元日巡逻,但整个巡逻途中,骑兵团依然做到有板有眼、扎扎实实。

    后面兄弟的惊呼让李晟一惊,他赶忙在马镫上轻轻一点,一跃而起,猴在了马鞍上向前张望。

    只见白茫茫一片风雪之中,似乎有一大团黑影在快速移动,细碎的蹄声密集地敲打着冰面,如同小号的羯鼓在咚咚作响。

    “敌袭?!”听到密集地蹄声,刘破虏立刻将李晟的酒囊扔到冻僵的海面上,随手操起了弯弓。

    后面的弟兄也纷纷操起了家伙,羽箭雕弓在手。各火的火长则不断招呼着本火的弟兄们,刚才还松松散散休息的骑兵团立刻勒马整队,排出了防御骑兵冲击的疏散阵型。刹那间,骑兵团就由休憩的家猫,变回了锋芒毕露的山虎。

    。。。

 ;。。。 ; ;    悼念汪国真

    《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

    这是我读的第一首汪国真的诗,也是印象最深的一首。那时还是1995年,那时人们还关心诗歌和大海,那时栀子花还未盛开,那时我还不关心粮食和蔬菜……

    转眼已过二十年,诗和诗人早已是可笑而卑微的存在。人们关心的是楼房和牛市,中学生的平板电脑里,多是手游和习题。就连我自己,也久不曾不为稻粱而动笔……

    一个诗人的早逝,不会改变什么,潮水退去,这个世界依然忙碌如昔。只是曾经触动青春的诗行,居然成为永恒的绝响;只是当年青涩的单纯和明亮,是我岁月麦田里的最后守望。

    ————信笔数行以悼念诗歌和青春

    2015年4月26日

    。。。

 ;。。。 ; ;    “陛下面前,微臣不敢藏拙。”阿史那旸回禀道:“微臣赞同王都护的判断,大食内乱实我巩固河中之良机也!自大食东侵河中以来,北庭和安西限于路途遥远,对大食的反击并不犀利,抗击大食之事,多倚重于突骑施。然突骑施人两面三刀,渐有与大食沆瀣一气之意,欲将汉家儿郎排斥出河中之地。昭武九姓国小兵微,无力对抗大食之侵吞,也多与大食虚与委蛇。微臣听闻王江宁曾有诗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圣天子在上,春风不度玉门关之言可谓大谬。但我大唐之声威,确已久不至河中地也!微臣恳请陛下发兵石国,重整河中地,震慑大食人!”

    “为何是石国?”圣人眉头微蹙,一语直指要害。

    陈。希烈心念微动,圣人近来虽愈发倦于国政,但统御天下三十年,眼光之精准毒辣,不减当年。阿史那旸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核心其实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发兵石国”!

    “启禀陛下,臣之所以恳乞发兵石国,其依有三。第一,石国为吾之属国,却不遵藩礼久矣。据臣所知,石国去年及前年都不曾入朝献贡;征伐突骑施之际,石国又勾结大食,欲图对北庭军不利。大唐征伐之则师出有名。”

    阿史那旸开口即将礼仪之事作为出师之名,让陈。希烈忍不住颔首赞叹。《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者,其义在礼;戎者,其义在维系礼之序也。

    阿史那旸一语兼谈祀与戎,可见已做了充足的准备。陈。希烈忍不住好奇,这一贯低调温和的突厥王室后人的葫芦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丹药。

    “第二,石国内忧外患不断,攻则必克。其内有双王之争,臣记得天宝五载春石国最后一次进京朝贡时,其副王屈勒吐屯与正王那俱车鼻施特勒正王分别遣使进献。而副王一系一向亲近我大唐,而正王那俱车鼻施却与大食勾结甚深。开元年间,副王势大,石国朝拜甚是恭谨。而据北庭汇集各方信息看,近几年,那俱车鼻施年富力强,日益压倒年迈的副王屈勒,权威日盛。故此才有石国多年不来朝觐之无礼举动。若陛下决意讨伐石国,则可吊民伐罪,擒那俱车鼻施、扶植屈勒一系,重铸石国与大唐的藩属关系,并以此为基石,收拢昭武之心,牢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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