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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也不着急,先把这次出去考察要带的资料准备好,放进公文包。趁着卡尔森还在忙,他去厨房热了杯牛奶上来。
“给,你晚饭没吃什么,喝了吧。”克雷格拉过卡尔森,轻轻地把她按在沙发上,递上牛奶。“今天,你一直不开心,是不是有些不好的消息?”
卡尔森缩进沙发里,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两眼盯着它,轻声说:“伦敦还没有答复,伊尔莎说可能周日才能知道。所以,我下星期一还会再去一次。也有可能,下星期一也得不到答复。”
克雷格听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这个,没关系,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如果下周一也没有答复,那我们再想办法。还有呢?”
于是卡尔森把在克韦斯滕贝格教授那儿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边。
听完后,克雷格问:“你今天的收获很大呀,为什么还不开心?”
“为什么?人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傻,这么不切实际?都什么时候了,斯特恩教授还抱有幻想。是的,他也知道最好离开德国,但他不愿意成为难民,还在考虑尊严,职位,待遇。他是个科学家,是个聪明人,他难道不知道一旦生命没有了,一切就都没有了。难道他当真以为魏兹泽克会永远保护他。”卡尔森抬起头,她没有哭,但眼睛里充满愤怒与哀伤。
要说不切实际,你才是最不切实际的。克雷格心想,可正是这一点让他放不下。他拉过藤椅,坐在卡尔森面前,身子前倾,双肘支在大腿上,看着卡尔森。“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看,对于大多数的德国人来说,除非他家有人上了前线,或是家里已经有人死于战争,不然,战争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说到犹太人,在柏林,你看见过犹太人被屠杀吗?没有。你有明确的消息,那些失踪的犹太人都去哪儿了吗?英国、美国、巴勒斯坦还是集中营?德国人在这些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面前,他们选择不听、不看、不说、不想。既然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又为什么要冒险呢?”克雷格停了停,看看姑娘的反应。
卡尔森非常认真地听着,时而摇头,时而又点头,时而忧伤地皱起眉。
克雷格继续说:“爱德华·斯特恩教授要离开德国,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好下的。38年以前的机会,因为纳粹的欺骗,他错过了。后来战争爆发,与英美的联系不太容易了,虽然并没有对美国宣战,但是与美国之间的民间通信受到严格的检查,而且时间很长,很多信件都石沉大海。如果有机会,我相信爱德华·斯特恩教授在美国大学里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职位是很容易的事,他可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对于一位杰出的科学家,重要的不是职位的高低,待遇的多少,而是一个能充分发挥其才华的工作岗位。凯撒·威廉物理研究院有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仪器、设备,斯特恩教授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么优越的工作环境是可以理解的。”
克雷格又停了一会儿,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卡尔森。“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一点考虑使他们无法下决心。一旦他们出走,企图离开德国,那就是叛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一起走;还是把莉莉留下?莉莉是德国人,血统纯正,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夫妻俩人一起走,莉莉就无端地踏上了一条危险之路,这是斯特恩教授不愿意的。如果莉莉留下,夫妻二人天各一方,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换做是你,卡尔森,我想你也很难决定。”
克雷格的话让卡尔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没想到生活还真是复杂。想来也是,自己同阿里克斯认识才几个月,就觉得离不开了,时时为他担心,何况他们十几年的恩爱,要下这个决心真是很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这样……”克雷格坐直了身子,点上一支烟,深吸两口,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卡尔森。
卡尔森听着听着,眉头舒展了,眼角露出了笑容。“这能行吗?”
“应该可以,我们再考虑的周全一点。”
他们又就细节问题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深夜。
“都记住了。”临别时,克雷格说。
卡尔森点点头。
“还有,在克韦斯滕贝格教授和莉莉面前,注意不要暴露你的真正意图。”
卡尔森点头答应。 。。
三十一、考察
近来天气不好,秋雨绵绵。克雷格与布雷格教授的助手鲍里斯一起乘火车去埃森,再到阿姆斯特丹,最后由华沙返回柏林。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在德国统治下的欧洲,铁路旅行已恢复正常。火车正点离站,轰隆隆地穿过雨中宁静的秋色。德意志、荷兰和波兰在十月的蒙蒙雨雾中看上去都很相像,都是一大片由农庄、常绿树和枯黄的树林所构成的平原。城市看起来也很相似,市中心是各式各样壮丽的古老建筑,周围则是一些现代建筑,有的没有遭到战争破坏,有的只剩些断瓦残垣。在拥挤的餐车里,德国人、荷兰人、法国人、比利时人——少数几个带着妻子——在亲切地交谈,在浓烈的香味和愉快的笑声中一起吃喝。穿军服的德国空军军官们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轻蔑地瞧着那些市民,随便吆喝匆匆走过的侍者。除了见不到犹太人以外,在新秩序下一切仍同平时一样。犹太人一直是欧洲最频繁的旅客,可现在火车上却一个也看不见。第三帝国由于种族优异和办事能力高强,看来起码能存在一千年。向东去的列车上满载着愉快的青年士兵,克雷格据此得出这样的推断:入侵英国——如果有过这计划的话——可能已经停止了。
鲍里斯个子不高,但上身挺长。厚厚的金发生得很高,显出高高的额角和瘦瘦的棕红色脸庞。一对深陷进眼窝的浅蓝色眼睛很敏锐,他的薄嘴唇总是闭得很紧,仿佛挺难让它张开似的。这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孤傲是他的本性。这是克雷格对鲍里斯的第一印象。
但事实上,从一开始,鲍里斯就一直在跟克雷格套近乎。与鲍里斯交谈,克雷格并不感到厌烦,他正好从中了解更多的细节。
慢慢的,克雷格发现:鲍里斯显然不善于同人交往,他言辞笨拙,神态扭捏。那副讨好、献媚的样子实在让克雷格为他感到伤心。他这样做一定有所企图。
不久,克雷格就得到了证实,鲍里斯是想让他帮助自己免除兵役。他心中暗喜,这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鲍里斯在三家工厂的实地考察结论上赞同他的意见。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没有拒绝鲍里斯的请求,他会让鲍里斯一直抱有希望。这实在有些不道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路上,克雷格和鲍里斯参观了荷兰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碳素厂,属于克虏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和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因为还没有得到伦敦的明确答复,克雷格只是认真地听取介绍,仔细查看机器设备,不时提出一些很内行,很关键的问题,却从来不就考察结果发表任何意见。(在西点军校毕业时,克雷格同时拿到了机械工程学的学士学位,加上来德国后的认真补习,现在他的专业知识已同真正的阿里克斯相差无几,可以轻松应对他所负责的工作。)他那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样子使得克虏伯公司和西门子公司的陪同人员,以及鲍里斯都很困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星期一傍晚,克雷格和鲍里斯结束了在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的考察,回到华沙,住进西门子公司为他们预定的欧罗巴大旅社。酒店大堂装潢得十分讲究,宽大的棕色和白色大理石阶梯一直伸展到大门口。
他们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克雷格接过房间钥匙,问服务生:“请问房间里可以打柏林长途吗?”
这是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入住后,克雷格必然要问的一件事。鲍里斯已经习惯了,在他看来,即便是热恋中的情人,也没必要天天通电话,长途话费是很贵的。而且,战争使电话线路受到了一定的破坏,要接通一个长途经常要等上个把小时。中尉先生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牢牢抓住将军孙女的心,想要找到冯·伯克勒将军,这样一个靠山可不容易。这跟他向阿里克斯献殷勤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为人不齿。
“很抱歉,先生,房间里不能,但您可以在那边的电话间里打。只是有可能等待的时间要长一点。”服务生用手向右边示意。
不知是不是出于灵魂深处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最鄙俗的想法,每次服务生这样回答时,鲍里斯就情不自禁地心中窃喜,而克雷格在公共场合打电话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站在近旁,耳朵里不时飘进克雷格的声音。
“谢谢!”克雷格走向电话间,也不管鲍里斯。他知道鲍里斯一定会跟着,撵都撵不走。他向接线员要了柏林长途,报了将军家的电话号码,就耐心地等着。
今天晚上的这个电话很重要,卡尔森要告诉他伦敦的答复。克雷格知道,平时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人们是不会打长途电话的,而且,别人:公司的接待人员和布雷格教授的代表一定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和卡尔森约好,每天晚上都要通一次电话。他们俨然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哪怕等上一个小时,就为了互道平安,亲亲热热地聊上几句。这样,星期二就回家了,星期一还要打长途电话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一路上,鲍里斯几乎是寸步不离,开始,他对中尉的通话很感兴趣,几次听下来,无非是些“想死了……离不开……等着我……”之类的情话,让人肉麻。现在,鲍里斯还跟着,但已经不再竖起耳朵了。即便如此,克雷格还是为了防万一,和卡尔森用事先约定了暗语通话。
他等了好长时间,没有在阿姆斯特丹那次等得时间长,电话终于通了。他又像往常一样,对着话筒聊了起来,好像根本不用付长途电话费似的。
“嗨!亲爱的,你今天怎么样?
……
我也想你,还好明天就回来了。
……
恐怕不行,我得先去部里,开完会才能回家。
……
怎么会?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这你是知道的。
……
波兰姑娘,工厂里没有女的,你别瞎想了。
……
华沙?我见到的都是老太婆。
……
就算有,我也不会看的。谁也比不上你。
……
好了,别闹了,我也没办法。
……
别生气了,宝贝,我一定补偿你。
……
礼物,当然买了,我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了给你买礼物。
……
你想要多少?
……
二件,那小意思。
……
不行,等回来再告诉你,你一定会满意的。
……
你不相信我吗?
……”
又是那一套,鲍里斯觉得有些无聊,为追求冯·伯克勒小姐,中尉可算是不惜代价,他们足足聊了有十分钟无关紧要的事,真奢侈。
放下电话,克雷格长舒一口气。终于等到了,伦敦的明确答复是波兰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他和卡尔森事先约定,荷兰、波兰、德国的三家工厂分别用数字一、二、三代表。在通话中,卡尔森向克雷格要礼物,就是伦敦有答复了;如果不要礼物,就是还没有答复。而要几件礼物就代表哪家工厂,比如要一件礼物,就是荷兰阿姆斯特丹附近的碳素厂;要二件礼物,就是波兰西门子公司旗下的拉齐市的普拉尼亚工厂;要三件礼物,就是克虏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
接下来,克雷格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考察报告》写好,并且要鲍里斯同意他的结论,在《考察报告》上签字。
为了这,他们草草结束了西门子公司安排在布里斯托尔旅馆大餐厅里的晚餐,回到住处,克雷格第一次与鲍里斯商谈考察结果。中尉的调查详细,论据充分,结论准确,鲍里斯欣然赞同,本来他也不打算持反对意见。克雷格整整干了一个晚上,凌晨五点,他叫醒鲍里斯,在他刚写好的《考察报告》上签字。
当天下午,克雷格一下火车,就直接回了本德勒大街的德军总参谋部,把《考察报告》交给弗里茨&;#8226;芬克中校。
“你回来了,顺利吗?”中校很满意,对于阿里克斯他是一百个放心,所以中尉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按计划吩咐部下,通知相关人士下午开会。
“是的,很顺利,长官。”
芬克中校开始翻阅《考察报告》。
克雷格知道,中校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