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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夫道:“现下陆路虽然不通,却可东出泰州府,再由通州府入海至临安。”
庭芝略一思索,亦觉将似道私匿此处极是不妥,便即刻修书遣使由泰、通入海,直往京师去了。
那泰州府便是今日江苏省泰州市,通州府为南通市,由通州入东海,不几日便可南行至杭州湾,直入临安。
那维扬使者入朝后,满朝方知贾似道下落,谢太后便命王爚、陈宜中等拟旨,斥责似道欺君误国之罪,并罢其官,命归朝听候处置,又去孙虎臣步军指挥使之职,贬为知寿州府。
几日后,使者带回朝廷诏令,孙虎臣倒是不敢怠慢,即刻便准备赴任,贾师宪却惊魂不定,生怕有祸,便谎称自己有病,须调养整治,只是不敢入朝,庭芝明知其伪,却也终究念当年恩惠,并未将他强行执送京师。
四月间,孙虎臣收拾已了,便择日上路,却再无昔日“步帅”的排场,李庭芝只派几个老兵相随伺候。
扬州南门外,相送者唯似道一人,虎臣拜泣曰:“今日一别,此生恐再不复见太师矣。”
似道亦是老泪纵横,扶起虎臣道:“功名皆成空梦矣,吾今日不过一布衣老朽耳,哪里还是什么太师。虎臣,时下战局纷乱,汝一路需得小心。”
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一时尽断肝肠,惜别后,孙虎臣上马而去,贾似道一人立于郊外田埂中,闻着蹄声渐远,暮地里只觉一阵凄凉。
虎臣走后,似道却又是盘亘拖延了数日,转眼已是五月光景,陆秀夫按耐不住,便进言道:“自朝廷降贾似道罪,诏命入朝已近两月,相公再不可犹疑,否则失忠孝于朝廷,不是人臣应当所为。”
庭芝沉默半晌,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自古孝义难全,今番却顾不得昔日之恩了,君实,汝可便宜行事。”
陆秀夫自然遵命,当下便亲往相见贾师宪,道:“自太师避难而来已有数月,朝廷一再有命诏回,李帅念昔日之恩,延缓日久,终未曾相逼,太师可自知么?”
贾似道叹道:“非吾要有违朝廷诏命,为难于庭芝,实是身染顽疾,不便动身也。”
秀夫笑道:“太师托病之计,下官昔时也多有所闻,今日此招早已用老,纵便再拖得几日,终有何益?”
似道见陆秀夫窥破自己心事,不觉又羞又恼,怒道:“庭芝何在?老夫倒要亲自问问他,平日竟是如何教麾下区分尊卑之别。”
秀夫哈哈大笑道:“贾太师,汝如今已为白身,却还有何尊卑可讲。”说罢,忽然面色一变,声色俱厉道:“贾师宪,汝身事三朝,位列执宰,然每日里除游山玩水、促织狎酒外却还做过什么?那襄樊被困数载,汝欺君罔上、谗害忠良,匿而不报,及至城破,江汉终不保矣。今岁大举全国之精兵,竟一触即溃,又率先逃遁,置万千将士生死于不顾,今日却有何面目在此苟延残喘?老匹夫,须知天下人人欲杀汝而后快!”
似道一听,登时哑口无言,垂丧气沮,却似只斗败了的公鸡,哪里还敢有半分跋扈之气,府内那些亲兵早恨极了似道,何况这几月中不得已奉命侍候,又受惯了他的呼来喝去,此时见陆秀夫出头,便都纷纷怒目相视,皆鼓噪道:“杀此老贼,出了这口鸟气!”直吓得似道魂不附体。
秀夫以手止之,冷冷道:“贾似道,李帅不会再见你,汝可速速安排收拾,早日回京便是。”言罢转身而出,周遭亲兵们也骂骂咧咧的走了,似道却是愣在当场,浑身犹是战栗不休。
经此一闹,贾似道虽千万般不愿,却不敢再有迁延,准备妥当后,便启程赴通州,由海路乘船还京。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木棉庵(一)
德祐元年四月末,贾似道已入临安崇新门,却从车帘缝中瞧见一人正策马而行,认得是朝中两浙安抚使贾余庆,却不知自己亲信刘良贵倒台后,此人已迁为知临安府,便大呼道:“余庆,且住一住。”
贾余庆回过头来,一见竟是似道,暮然一惊,却很快转过脸去便走,嘴里似乎还“哼”了一声。
似道怒极,对左右说道:“这个贾余庆,以往日日守候于老夫府前,说是同宗,只愿认作义父,老夫当时嫌他猥琐刁滑,虽不应承,却也待之不薄,怎料现下竟这般无情无义,真个是狼心狗肺的小人。”
他身边有个从扬州随侍而来的老军笑道:“两朝先帝昔日待太师又何尝相薄,太师竟视国家如儿戏,却又是何道理,今日却来说别人。”
似道又羞又恼,却自苦于虎落平阳,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宫门口,那些黄门小儿一个个也冷面对之,早无昔日之恭敬,似道无奈的紧,又连连叹息世事无常。
过了良久,宫内传旨,宣贾太师赴勤政殿,太皇太后已在此等候。
似道一见谢太后,顿时面色惨白,拜伏于地,口中连称“死罪”。
太皇太后叹口气道:“平身吧。”语气却极是冷淡。
待似道起身,谢太后命身边内侍将吴兴、翁应龙的供状及记着似道平日贪墨情形的小册一并与之,森然道:“汝仔细看看。”
似道一览,顿如五雷轰顶,口不能言,却又是跪伏于地,浑身颤栗不止。
太皇太后道:“贾太师,依汝之罪,可该处斩么?”
似道结结巴巴地道:“臣死罪,臣死罪。”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说:“本来朝议已定,将以斩刑论处,哀家念汝毕竟三朝老臣,免去死罪。汝府门原已被封,哀家现已命人除去封条,汝暂且回去收拾自省,等到发落一下,今后便好自为之吧。”
贾似道泪流满面,颤声道:“拜谢太皇太后隆恩!”腿脚却酸软,只是直不起身来,谢太后摆摆手,命两个黄门将他架出。
似道立在殿外,又嚎啕痛哭一阵,见势无挽回,方才蹒跚而去,到了快出丽正门时,忽被人一把拉住,拽到一边。
似道看时,正是自己昔日的心腹,兵部侍郎吕师孟。
那吕师孟素来为似道一党,本当定罪论处,陈宜中却因其叔父文焕、从兄师夔俱在元营为将,心中不免投鼠忌器,便不再追究,也好为自己留条后路。
“太师总算回来,却不知天翻地覆了么?”吕师孟不但不悲,面上却似有幸灾乐祸之色。
似道泪眼惺忪,哀声道:“此间一切,吾已知之,现下死罪虽免,活罪却是难逃。”
师孟气道:“太师,汝可知这一切是何人所为?”
似道道:“败军之将,群起而攻之,却是无法可想。”
师孟道:“非也,都是陈与权这厮兴风作浪。”当下把陈宜中如何老谋深算,利诱翁应龙反水,又在朝堂上尽揭似道之罪,并除其党羽,安排自己亲信等事一一说出。
似道开始不信,后来愈听愈惊,直至怒道:“好奸贼,枉老夫平日待之若子,不想竟如此无恩无义!”
吕师孟笑道:“吾早就觉出陈宜中奸诈,多曾苦劝,太师只是不听,可惜今日事已至此,不提也罢,太师,汝今后多多保重吧。”说罢作了一揖,匆匆离去。
似道望着吕师孟的背影,心中对陈宜中恨极,却是悔之晚矣。。 最好的txt下载网
木棉庵(二)
待到似道怅然出宫,快回到葛岭府邸时,远远虽瞧见亭台楼阁俱在,却想起自己数十年之苦心经营,种种尊荣富贵今朝已毁于一旦,明日竟不知漂泊何处,心中自是难过无限。
不久,马车来到近前,只见府门大开,一名中年男子匆忙奔出来,一把扶住似道,却是本府管家贾成。
贾成见到主人,不免泪如雨下,似道叹口气道:“天意如此,人莫能奈何,汝也切莫太过悲伤。”
当下主仆二人进府,直往半闲堂来,却见堂前似道的泥塑已被砸掉了脑袋,身上也是七零八落,贾成道:“上月一连几天,日日有禁军前来抄家,说是奉了圣旨,却似煞星一般,不止搬空了府中财物,连太师的这尊塑像也被砸了。”
似道摇摇头,继续往里而去,却见其长子贾玄业、次子贾玄骏领着几个小妾、女儿一齐过来,抱着便哭,似道一见家人,也是老泪纵横,涕泪交流。
乱哭一通后,似道忽然瞧见叶氏由后堂出来,不仅穿戴华丽如常,脸蛋儿也是更加红润,并无半点凄哀之色。
似道一见叶氏,便不由想起陈宜中,心中自是火起,当下冷冷道:“怎么,汝还未去陈与权处么?”
叶氏骤见似道,心中一惊,却很快神色如常,暮然泣道:“妾身这几月来,左等右等,只是不见太师回来,心中好生担忧,不想太师一回来,竟又是这般言语。”
似道道:“吾今已不是什么太师、平章公了,陈与权迟早取而代之,汝又何不奔个好前程?”
叶氏一听,哭的更加凶了,嗔道:“妾身要去时早便去了,又何至等到今日,太师真是好没道理。”说罢,泪如泉涌,愈哭愈悲。
似道一想也是,又见她哭的悲切,心中顿时软了下来,柔声道:“不想今日汝还不离不弃,却真是好生难为了。”又道:“怎么没瞧见富春子和妙静、妙春他们?”
贾成气道:“那富春子见太师失了势,却早做好打算,不仅盗得不少金银钱钞,又偷拿了多宝阁中的许多宝物字画,便拐上妙静、妙春跑了。”
似道大怒,猛然拍桌道:“好一群狗男女,明日老夫便叫刑部画影图形,发文缉拿,早晚叫他们好受。”言罢,忽见贾成不说话,才猛然省起自己今时已不过似过街老鼠一般,自身尚且难保,却如何拿人,一念及此,不禁苦笑连连。
思量过后,似道忽对叶氏说:“汝这便好生打扮一番,快去那陈宜中的府中吧。”
叶氏以为似道又在生疑试探,便眼圈一红,欲作哀伤状。
似道抓住叶氏纤手,沉声说:“并非老夫猜嫌于汝,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本府一族性命尽在陈宜中手,是以不得不割爱。汝去后,当好生劝之,望他不要在另行加害,便不枉这许多年来老夫对汝百般眷宠之意。”
叶氏原本日日盼着陈宜中接自己过府,又哪里会真的难过,今日忽见似道回来,正自烦闷,现下听他如此说,心中自然求之不得,却仍装出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流泪道:“太师多年厚恩尚未得报,妾身怎可委身他人,难道太师真的如此绝情么?”
似道长叹一声,缓缓道:“老夫怎舍得爱姬离去,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往后阖家老小性命却全仰赖爱姬了。”
叶氏大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哀哭一阵后终于道:“既如此,妾身诀别于太师也。”说罢拜了几拜,转身回自己房中收拾打扮去了,贾似道心中虽是千万般不舍,却也彷徨无奈,便命贾成雇了顶软轿,当日便送叶氏去了陈宜中府上。
过了几日,有诏下来,准中书舍人王应麟所议,着似道赴越州绍兴府安置,似道一听大喜过望,那绍兴本就临近其乡里,又一向为安逸繁华之所。岂知过不几日,就在似道准备妥当之时,有越州官吏父老联名上书,言乡中乃清白之处,不可污之,若贾师宪至,唯有紧闭城门。王爚便奏议使似道改赴婺州安置,太皇太后准奏,似道虽然愤懑,却也无奈,就在行将启程之际,怎料又是风云突变,婺州百姓闻其要来,竟在城中各处奔走哀号,张贴告示,拒其来此,知州惶恐,便将详情上奏,乞朝廷将贾师宪发往别处。就在此际,监察御史孙嵘叟所上一疏,言以往惩戒皆轻,请将似道流徙建宁府(今福建建瓯),朝廷于是准奏。
圣旨一下,贾似道想到自己从此要作别江南繁华之地,远赴八闽蛮荒了此残生,心中大恸,又一连哭了几日,其实他哪里知道,越州、婺州等地上书相拒,其实都是福王暗作手脚,使人联络地方官吏,鼓动百姓父老所为。
过了几日,贾师宪一切准备已毕,就此启程,往南门而出。一路上,似道不停观望,因为他知道,自古别时容易见时难,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自己这一生也许再也无法享受了。
未几,到了城南嘉会门,忽然见陈宜中立于道旁,正恭候多时。
贾似道虽是业火上冲,却不禁转怒为笑道:“陈大人,老夫能有今日,真是多谢于你。”说罢,下车上前便是一揖。
陈宜中脸上微微一红,忙扶住道:“太师不可如此。”
似道愈发按捺不住,忽然“呸”的将一口唾沫吐在陈宜中面门,作色道:“吾自为东郭先生,汝便是那中山狼!”言罢头也不回,兀自上车去了。
陈宜中身旁卫士们大怒,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