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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帮朋友在“一枝香”西茶设宴招待,席间叶焯山向他请教,他那一手“名声遐迩”的枪法是怎么样练出来的,林军长哈哈大笑说: “无非常玩而已嘛。我们当兵的,队伍里子弹多的是,闲来无事,我便打靶。老弟,不瞒你说,我这大半辈子,少算点,最少也打了两万发子弹。” 叶焯山吓得吐了吐舌头,杜月笙一时好奇,请林军长即席表演,林军长说:“大菜馆里不方便吧!” 立刻便有人去跟老板打过了招呼。林军长笑吟吟地从怀中掏出手枪,平放在桌上,命人拿一只磁盘,抛向半空,磁盘自半空中正急速落下时,他不慌不忙,抄起枪来“砰”的一响,一只磁盘立被击为两半,举座正在欢呼,第二次枪声又响,飞坠的两片磁盘之一,又中了一弹,齐齐的又断成两片。 原来,正当林虎面露骄矜之色,将手枪仍旧放回桌上,就在这时不容发的分际,站在他身后的叶焯山,弯下腰来,轻轻说一声:“得罪。”他迅如鹰隼,一把抄起林军长的手枪,于是又听见砰然一响,举座佳宾为之目瞪口呆,原来在另一半磁盘即将坠地的那一刹那,叶焯山又一枪命中,一只磁盘被两枪击为三块,跌落在紫红色的地毯上,一大两小,如刀切豆腐般整齐。 林军长连忙离座起立,肃容相向,和叶焯山亲热地握手。杜月笙等一帮主人个个喜形于色,不约而同地干了一杯酒。 这一天叶焯山在华格臬路奉“月笙哥”的将令,他正连声应“是”,陈群在一旁叮咛: “叶先生,这件事是很机密的,练习的时间和地点,恐怕都要加以特别安排。” 叶焯山轻声地回答: “我晓得,陈先生,我保险不露声气。” 杨虎放声大笑,他在笑陈群的外行: “老八,上海滩不是营房里,他们平常练枪,向来都是极机密的。” 于是大家笑了一阵,叶焯山粗中有细,他晓得共产党势力很大,总工会的工人纠察队也有气吞三山五岳的好汉、飞檐走壁的能人。于是他头一个想起杜公馆的安全问题,他提醒杜月笙说: “月笙哥,你这里的枪枝,也该拿出来分发一下了。” 杜月笙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要紧,保镖他们都是枪不离身的。” “那还不够,”叶焯山瞟一眼杨虎、陈群,“家里还有两位贵客哩。月笙哥,你不妨将你那些枪都拿出来,上下各人,大家分配使用,这是预防万一的意思。 “你说得对,”杜月笙霍然惊悟地说:“这是最要紧的。” 跟杨虎,陈群天天在一起,杨虎粗鲁无文,英雄本色,他还没觉有什么;但是陈群风流儒雅,出口成章,下笔草缴,文采斐然,杜月笙心里十分羡慕。他想到自己已经参与国家大事了,被国民党寄予重望,他感恩之余更加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多求点学问,多了解些国内外形势。鉴于这样的心态,在这紧张的不眠不休的时候,他反倒精神大抖,定得下决心来努力学习,从这时候开始他每天要“听”报,他不能自己阅报,因为报上的生字、生词、新事物太多,他还不尽认得,识得,懂得。他必须请人读报给他听,他把这位读报的先生敬之如师,他请的是尚慕姜,法租界受人尊敬的中国绅士;尚先生学养俱深,只要杜月笙提得出问题,他就能讲解得出道理。万一尚慕姜有事,杜月笙报纸不可一日不听,他又寻访一位替代尚先生的金立人,或尚或金,帮着他把一日间的国内外大事了然心胸。 除了听报,他还要听书。从前杜月笙听起来,不是列国志,便是三国,水浒。他是喊说书先生到公馆里来连弹带唱,作为消遣的。这会儿一下子对于什么三民主义、五权宪法、政治经济军事与社会等等,他每天请专家来为他讲解,他似乎想把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一骨脑儿咽下肚皮去。 在百忙之中,他每天还要练字,将三字经与百家姓,一日一张,一笔一划地统统勾勒出来。于是,革命、北伐、清共、听书、听报、写字、忙得杜月笙气都透不过来。 一日,妓院老鸨盛五娘偶然遇到杜月笙的大弟子江肇铭,她喊住了他问:  '返回目录'   。 想看书来
风声鹤唳,日夜密谋(2)
“杜先生这一晌到哪里去了?” “还不是在上海。”江肇铭苦笑回答。 “他在忙些什么?怎么连人都见不到呢?” 听他这样一说,伶俐剔透的江肇铭忽然有所感,他一耸肩膀笑着说: “我们老头子除了赌,还有什么可忙的事情?” 盛五娘吃惊了,她一叠声地问:“这么说,杜先生这一晌仍旧在赌铜钿?” “赌得大啊!”江肇铭平白无辜地叹口气,“他在乾坤一掷呢!” 盛五娘听不大懂,正想再问,江肇铭匆匆道声再会,飘然而去了。五娘不能不信他的话,于是四处添油加醋地说着杜月笙豪赌的场面。 首先对汪寿华下手。 4月9日下午,万墨林被喊进大烟间,他发现大烟间里的气氛,跟往日大不一样,他眼睛向两边一望,杨虎、陈群,张啸林,张伯岐居左,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金宝居右,杜月笙坐在正当中,人人胸挺腰直,板起面孔,尤其是杜月笙双眉紧锁,一脸愁容。万墨林大为惊异: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的话,为什么一个个的神情这么严重? “墨林你来!”杜月笙招招手,把万墨林喊到跟前,目不转瞬地盯住他问:“限定要在今日,你找得着汪寿华吗?” “找得着。” “那么,你亲自跑一趟,送份帖子给他。” “帖子在这里,墨林。”张啸林一伸手,递了份请帖给他,“你要关照那个赤佬,妈特个×!有机密大事相商,叫他一定要来!” “好的。” “呸!”万墨林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出门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骂,“汪寿华是什么东西!杜先生请他吃饭,还要备份请帖,喊我亲自送去。” 在从前,汪寿华和杜月笙并不曾见过几面,照万墨林的说法,汪寿华不够资格到杜公馆来作客,和杜先生平起平坐。 汪寿华是上海工人总工会的委员长。传说汪寿华从小就大胆机智,不怕死,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曾经手执双枪闯进了杜公馆,要索一大笔钱。杜月笙的保镖正待加以“解决”,杜月笙却欣赏他人小鬼大,一身是胆,送了他一笔钞票,笑着让保镖放他走。从此以后,汪寿华便名满沪上,成了敢捋虎须的少年英雄。 但是几年之后,一日,杜月笙忽然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向他“告借”两万大洋,缴款的方式,请他在某日下午三至四时,把钱放在杜公馆在邻墙角落的那双大垃圾箱里,“借”钱的人将会亲自来取。这一封信使小八股党、杜门中人和亲友家人一致为之震动,就是普通人家,强盗土匪也不会如此大胆,公然索取,指定时间白天取钱。于是,大家撺掇着杜月笙就放两万大洋到垃圾箱去,且看那贼怎样来拿? 杜月笙也要看看那贼到时到底如何把钱取走,届时真的把2万大洋放到了垃圾箱里,然后华格臬路杜公馆的附近八方巡哨,十面埋伏,杜门中人惟怕钱拿走了坍台,躲在那个垃圾箱的周围,把守得如同金汤铁池一般,百把个人一丝不苟地足守了一个钟头,莫说强盗贼骨头,便连一个闲人也不曾撞进。4点过5分大家一道去检视垃圾箱,盖子一掀,惊得人人目瞪口呆,那两万块钱一大包,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杜门中人恼羞成怒,于是侦骑四出,明查暗访,一定要将这狡贼抓来惩罚,但是,杜月笙爱惜这个人的“贼才”,这个天大的谜团无法揭开,因此他传知水陆各路兄弟请这位高手挺身出来:杜先生不但不追责见怪,而且诚心诚意要跟他做个朋友。 于是,有一天这人飘然而来,登门拜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自家通名报姓,杜月笙又看他是汪寿华!殷勤接待,飨以酒食,席间杜月笙虚心求教,问他那日是怎样把两万块钱取去的?汪寿华笑了笑说: “容易得很,杜公馆左隔壁的房子上个月不是空出来了吗?那天杜公馆的人只顾了墙外的垃圾箱口,而忽略墙内的里箱门,而我便躲在空屋院中,顺顺当当,把钱拿了就走。” 顾嘉棠等人听他说得如此轻松简单,反而蔑视他们这一帮子无能无用,捺不住心头怒火,又要取汪寿华的性命。杜月笙急忙喝住,汪寿华却不慌不忙地笑着说: “对不起,不劳各位费神,兄弟来时身上缚好两只炸弹,无论我怎样掼下去,炸弹都会爆炸。” 结果,这一帮人眼睁睁地坐着,看他起身离座,扬长而去。 尽管如此,以后汪寿华也上过杜公馆有事相求,但是,他走的是万墨林的门路,他曾冒充浦东人,跟杜月笙、万墨林攀老乡情谊,因此,他一向讨好着万墨林。因此,这时杜月笙要请汪寿华吃饭,派万墨林亲送请帖,万墨林嘴里说不出,心里却是上下怎么也不舒服。 这时的汪寿华自从发动工人,夺取直鲁溃军枪械,成立了武装工人纠察队,成为上海总工会委员长后,李立三、陈独秀对他另眼相看。 湖州会馆高高悬起“上海总工会”的招牌,纠察队荷枪实弹,往返巡啰。 听说老朋友万墨林来了,汪寿华派一名职员代表欢迎。万墨林跟他进入高大宽敞、陈设豪华的委员长室。 “墨林哥!”汪寿华亲热地大叫,“很久不见!” “汪委员长,”万墨林觉得在这里处处令人拘束,他不想多逗留,走过去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专程送请帖来的。”  '返回目录'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风声鹤唳,日夜密谋(3)
“啊?”汪寿华眉毛一掀,接过帖子也不拆开来看,先问一声:“哪一个请客?” “当然是杜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他抽出请柬细看,一面在问,“还有些什么人?” “不晓得,”万墨林含含混混地说,“好像只请你一位吧,杜先生说有机密大事和你商议。” “杜先生请客,你一定要到啊!” “一定,一定。”汪寿华说,“墨林哥,你请坐,办公室里没有好招待,等一会儿,我陪你各处参观参观。” “不必,”万墨林向他双手一拱,“我要赶紧回去,恐怕杜先生还有事情交代。” 汪寿华绕过大办公桌,亲自送客到门口。 11日晚7点钟,华格泉路杜公馆气氛严肃紧张,首脑人物都在客厅里,电话铃声忽晌,万墨林跑过去接,他一听声音就晓得是汪寿华打来的,于是,他嘴里应声:“啊,汪先生!”同时向杜月笙以目示意,问他要不要接这只电话。 张啸林机警,伸手夺过电话筒,大声地问: “是寿华兄吗?” “是,是,您一定是———嗯,张先生。” “我是张啸林,今天晚上老杜请客,你要准时来啊。” “要来的,要来的,”汪寿华急急地说,又是一阵子笑,“我正是打电话来问问,杜先生怎么这样客气,是不是公馆里有什么喜庆?” “没有,没有,只不过老杜和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议,请寿华兄过来,比较方便一点。一小时以后,就只有你,我,老杜三个人”。 “好好,8点钟,我准时到。” 张啸林接电话的时侯,在场的杜月笙、马祥生、芮庆荣、顾嘉棠等人统统跑了过来,团团地把他围在当中。于是,张啸林一等汪寿华那头说话,便把听筒平举在面前,让大家凑拢来听,一直听到对方“咔嗒”一声,将电话挂断了,人人脸上显露宽慰的笑容,长长吁一口气。 打完这个电话,万墨林才晓得,今晚将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在杜公馆发生。共进会弟兄举事在即,“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共进会决定在这一晚的###点钟,开刀祭旗杀共产党人,讨个吉利,先送汪寿华的终。 7点45分,顾嘉棠亲自到外面巡视一周,回到客厅报告杜月笙:“一切按照预定计划布置,妥善周密,保险万无一失。如今诸事齐备,只等汪寿华的人头送来。” 杜月笙还不放心,再问一声: “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了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顾嘉棠摇摇头,“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黑角塔里埋伏好的自家人。” 万墨林注意到杜月笙始终面有忧色,神情不宁,他的脸色带点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于是,他轻声地在他耳边建议: “爷叔,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还是早点上楼休息吧。” “这个———”杜月笙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 万墨林的耳语被张啸林听到,关切地望望杜月笙,他也附和说: “对的,你在这里,行事不方便。你还是上楼休息的好。” “那么,”杜月笙环望各人一眼,“我先上去,你们各位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