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完荣睿的一席话,普照仍然没有打消自己的担心,说:“我们呢?我们只是两个僧人,面对的却是汪洋大海。”
对于普照的胡思乱想,荣睿有点不耐烦了,干脆打住他说:“是的。我们没有权势,没有军队,可我们为国家、为众生迎请高僧的功德是一样的。普照,你就不要再说这些泄气的话了。”
普照无言,默默地看起书来。
又是一个夜晚,窗外下起了小雨,凉风阵阵。这风雨冲散了白天扬州城的热闹喧哗,只有一户户的或明或暗的灯火给人带来一丝丝暖意。
〖JP2〗一如既往,崇福寺小庭院的僧寮里,鉴真在蜡烛下全神贯注地写经。〖JP〗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站在鉴真身边的思托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他想到屋外的灵佑,恻隐之心顿生,于是合上经书暗示鉴真说:“师父,下雨了。”
“哦?”鉴真放下笔,起身走向窗户。一推开窗,就见灵佑冒雨站在院里,衣服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了。他的脸被烛光点亮,闪烁的水珠从他的脸上纷纷滑落。
师徒两人的目光刹那间对接在一起。
灵佑眼里传达着忏悔和期待师父宽恕的渴望……
鉴真的心也被深深刺痛,但他抑制着自己,没说什么,把窗子关上了。
灵佑眼里的光顿时也随之熄灭。
鉴真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思托说:“让灵佑回去吧。”
思托知道如果没有师父的原谅,灵佑是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 所以又替灵佑说好话:“师父,原谅灵佑师兄吧,他夜夜从龙兴寺赶过来,站在师父门外请罪,从一更站到五更,都三十多天了。”
鉴真不吭声,半晌,还是简单地说:“给他雨具,劝他回去。”
“唉。”思托叹了口气,取下挂在门边的斗笠和蓑衣走了出去。
灵佑见到拿着斗笠和蓑衣的思托,明白是师父的意思,心里一酸,热泪混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思托冒雨跑到灵佑身边,雨声大得使他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师兄,师父让我给你雨具,请你回去。”
灵佑摇摇头,坚定地表示师父不消气,他就不回去。看着雨水从他的光头上直往下淌, 思托赶忙给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宽慰他说:“师父是个宽宏大度的人,等他气消了就自然会原谅大师兄的。”
灵佑望了一眼师父的门,仍然紧闭着, 不忍心思托陪他一起站在雨里,说:“法弟不要陪我,小心衣服全湿了。”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阿……阿嚏……”说着,思托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鉴真东渡 第九章(8)
“看,着凉了吧。”灵佑慌忙把头上的斗笠又摘下来给思托戴上,然后又解蓑衣。
思托一看,赶紧把斗笠扣回灵佑头上,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师兄,你快穿着,我回屋就是了。”
雨越下越大,灵佑依然一个人站地生根般在鉴真僧舍前挺立着。屋内,鉴真在打坐,窗外风声雨声一阵紧似一阵,他内心的冲突也更让他难以入静。
对灵佑的惩罚是不是太狠了?鉴真很看重灵佑这个大弟子,对他报有很大的期望。想不到灵佑竟然如此不能与自己心心相印,那么师徒之间“以心印心”的传道之法难道没有作用了吗?用什么办法才能打破灵佑自以为是的自负之心呢?
翌日,鉴真在小院里散步。就见祥彦领着周士杰和琼花进来。俩人见到愈发清瘦的鉴真,便热泪盈眶,施礼道:“拜见师父!”
鉴真也很感动,忙问他们分别以后的情况。
“还好……”周士杰刚回答了一句,就听琼花义愤填膺地说:“师父,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
鉴真反而淡淡一笑,说:“名曰防护,实则软禁。但是人心是用任何手段也控制不了的。”
周士杰告诉鉴真,他听说灵佑也后悔莫及,每天夜里来窗前请罪。
鉴真收起了笑容,说:“我能理解灵佑的行为,而灵佑能理解我的心愿吗?”
“他也是好意,谁能料到会成这个结果呢。”周士杰随即叹了一口气。
鉴真没有接周士杰的话,转移了话题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法进。不知他在哪里?也许他的船已买好,粮已备足,正盼着我们到达福州,而我们却回扬州安居下来了。”
灵佑的事情让很多人都为之感动,崇福寺三纲看灵佑这么执著,都来恳求鉴真,住持说:“灵佑已经认错了,大和尚宽宏大量就原谅他吧。”
上座也赶忙帮腔:“大和尚有所不知啊,你离开扬州的这两年里,灵佑对你的思念之情,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鉴真轻轻一摇手,对他们说:“灵佑的事情先不要谈了,有一件事,我想请住持帮忙。”
住持见鉴真的态度这么坚决,知道灵佑的事情再不容他们说什么,回道:“请大和尚讲。”
“白塔寺的法进不知是否从福州回来了,我很牵挂他。”
“大和尚放心,贫僧派人去打听,如果他人已到扬州,就让他速来崇福寺。”
“好。拜托了。”
5
一艘小船从江面划行而来。
法进和两个僧人坐在船上,形容憔悴,风尘仆仆。他们的身边是两个箱笼,箱子显得沉甸甸的,把船身都压低了许多。然而这一点都不影响船的速度,船行得飞快。法进自从听说师父被“请”到崇福寺,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鉴真正在院子里散步,院门突然被推开,法进直扑到他脚下:“师父……”他一路上孤军奋战的劳累、失败后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泣不成声地说:“师父……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啊!”
鉴真见到法进,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急忙扶起他,激动地看着法进, 告诉他只要回来就好。
众弟子一听法进终于回来了,也都奔走相告,跑了过来。大家都挤进鉴真的禅房听法进讲述他的经历。
法进绘声绘色地给师父和大家说:“我一到福州就四处打听,告诉那些船家,不是最好的船我看都不看,结果找来找去,买到了当地最好的一条船,又结实又气派,谁见了谁眼馋。”他越说越眉飞色舞,指手画脚。
“比刘巨麟的那条军船呢?”思托插话问道。
法进听了,一瞪眼,说:“你就别提那条破军船了,一提我就气得吐血!那破船一碰到小礁石就散了架,差点没把师父和我们大家送到鱼肚子里弘法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鉴真东渡 第九章(9)
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祥彦特意看了鉴真一眼,他看到师父回来以后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法进继续讲:“然后我就买粮,买船上的用具,等备足了海粮,又招聘船老大和十八位水手,挑来挑去,也是挑得最好的。他们人长得虽然精瘦,可对远航都很有经验,有的水手还去过波斯。人家有本事,价码就高,我二话没说就给他们付了订金。然后,我就守在船边,一天一天地等你们赶到,等得我跳海的心都有了……那可真是望眼欲穿啊!后来,师父托人带来了信,我才知道你们半道被截住了,已经被押回了扬州……”法进越往后说口气越委屈,大家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祥彦赶快岔开话题,告诉他:“师父没有一天不在惦记着你呢!”
法进又振奋了起来,说:“我知道。收到信后,我便开始卖船,卖粮,解聘水手,和人家讨价还价,人家说,你是和尚吗?贪心如此重,怎么修炼的?”
众人又被他逗笑了,
法进自顾自地说:“我心想,这钱是师父化缘化来的,还要等着下次出海用呢。我可不能在这儿打了水漂儿。这不,钱基本上都收回来了,装了两箱子,小有亏损。”说完,指了指那两口沉甸甸的箱子。
鉴真微笑着夸奖他:“只要你能安全回来,师父就放心了。能把船和海粮变成钱带回来,也只有你法进有这本事。”
法进得意地一笑:“谢师父夸奖。”然后表情凝重了一点:“可是师父,下一次东渡,你怎么打算?”
鉴真很冷静地说:“要说打算,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看到了,我已被软禁在这小小的庭院里,门口有人把守,要见什么人也都要经过龙兴寺住持的首肯。东渡之事恐怕一年半载难以再举,我们就等待方便的时机吧。”
法进点头回答:“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白塔寺,师父这边要有动作,一定事先告知。”
鉴真点头微笑。
时间一长,江东道采访使听各方汇报,官府见鉴真安守寺院平静度日,即使外面来邀请讲学的事也一概婉拒,更看不出有再度出行的打算,便将站在山门口的守卫给撤了。
前来探风的荣睿和普照远道而来,见没了守卫,两人别提多兴奋了,进了崇福寺。可一走到鉴真住的小庭院门口,仍然有两个衙役石雕般守在门口,两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只好去求见住持。
住持面有难色地表示:“请两位法师谅解,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大和尚被移到崇福寺住下,官府专门派人看护不说,还特别下令,禁止两位法师和大和尚见面。”
没有能见到鉴真,荣睿和普照极度失望,在返回的路上,俩人郁闷异常。
普照跟在荣睿后面,突然失意地说:“我们该离开了。”
“你怎么又说泄气的话?”荣睿惊讶地回过头盯着普照。
“师父明摆着脱不了身了。”
荣睿气冲冲地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姿势,普照吓得又退后了一步,以为荣睿要冲过来揍他。只见愤怒和失望交织在荣睿的脸上, 他倔强地发誓:“只要师父一天脱不了身,我就一天不离开扬州!”
普照知道荣睿的怒气不是针对自己,随即耐心地劝他道:“你该想想了,荣睿,官府特别下令,禁止我们和大和尚见面。这样一来,我们根本就见不到师父了。现在扬州城里从官吏到百姓都不愿意师父离开唐土。我们呆下去,不但东渡不成,而且会给师父带来更大的限制。”
荣睿的最后一点希望仿佛都被普照浇灭了,他突然两眼发红,疯了一般,挥手吼道:可我们去哪里?去那里?难道回日本吗?
说到这里,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泪水“哗哗”地滚了下来。
普照也很难过,上前拉他,想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荣睿站起一把抓住普照的双肩,泣道:“普照!其实我想回家,我天天盼着早日能回到日本去(他不停地抹着眼里的泪)!寂寞的时候,我脑海里全是家乡的山水……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亲人的话语,萦绕在我的耳旁……对不起,普照,我一直在给你鼓气,可现在,我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不像个男子汉……”
鉴真东渡 第九章(10)
普照的思乡之情一下也被勾了出来,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荣睿擦干眼泪,继续说:“记得当初从这里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我就跟你说过,这下我们可以圆满地回去了。但我高兴得太早了,折腾来折腾去,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又回到了这里,而且那时我们还有满怀的希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普照见荣睿稍稍平静了一点,轻轻拍拍他说:“其实我的心情与你一样,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先离开扬州,到其他的地方躲一阵儿。等避过了这个风头,我们再回来想办法。你说行不行?”
荣睿听普照分析得有理,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点头说:“也只有这样了。你说师父他还会再东渡吗?”
“我们要想办法见到师父,听他如何打算,心里才踏实。”
6
灵佑又一次来到鉴真的门外,遇见了祥彦。
灵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祥彦自己的领悟,他诚恳地说:“这些日子反省自己,我愧为师父的弟子,在东渡的大事上心胸狭隘,一叶障目。看到的只是江淮大地,惦记的只是儿女情长。祥彦,你们都比我强啊!”
“我其实开始也是不能完全理解师父,后来跟着师父一次次走下来,我看到师父的慈心悲愿就像佛祖一样,他胸中装的是娑婆世界所有的众生啊。”
“对。你说得对。‘乾坤一体,大道无私;疆域虽殊,佛性不异。’师父的这句话,如雷电闪亮,醍醐灌顶,让我彻底醒悟。祥彦,我终于明白了师父的境界,理解了他不顾生死而立志东渡弘法的心愿!
“师兄……师父说过,东渡弘法是佛祖给我们每个人修行的一个最好机会,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领悟到在寺庙里念经学佛根本领悟不到的东西。你虽然没有跟我们一起出行,现在不也悟到了很多东西吗?”祥彦也被他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