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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么好么?我早说了,看看阿绫——我这么叫你可以吗?——这张巧嘴。”沈玉贞握住阿绫的手,“不过,我怎么敢和太后相提并论呢?”
“姆妈的手艺是好嘛,这个鱼鲜是鲜得来,连舌头都鲜掉了。”晋月不甘示弱的。
“我们月儿,夸妈妈真是不遗余力,来,来,来,多吃点。”
觥筹交错,杯盏交替。
热闹中,惟独冷落了阿纨。阿纨却浑不在意的,一般的斯斯文文,斯斯文文的吃酒,斯斯文文的夹菜。
酒至酣处,院子里忽然一阵喧哗,众人往门口看去,却是罗遵宪到了。只见他家常打扮,酱色绸袍,连帽子都不曾戴,一头依然光亮的头发夹杂着白发,却丝毫无损他的气度。
“哈哈,这里真热闹啊。夫人,你设家宴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莫非你嫌我老头子不中用了么?”
“贱妾哪里敢呢?老爷子大驾光临,贱妾真是蓬薜生辉。——刚才我就差人去请了。您出去了,不是么?——再说我们这儿都是女眷……”
“哦,那么晋秀呢?晋秀就不是堂堂的男子汉吗?”
夫妻俩一边互相打趣着,一边双双落座。使女上来添了碗筷。阿纨和阿绫早已经站起,一经介绍便向罗遵宪行礼问好。罗遵宪一派和蔼,风趣的要两位客人不要拘谨。
“阿纨,阿绫你们两位千万要给我这老头子面子。该吃的吃,该说的说。就当我这个老头子不在好了。老头子也是贪吃,夫人这君子宴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是吗?夫人?”
沈玉贞非常配合罗遵宪,顺势的往罗遵宪的碗里加菜。
“那您就多吃点吧。”
一边又为阿纨,阿绫夹菜,忽然热情的对阿纨说道:
“纨小姐,你多吃点吧。有什么委屈不妨跟我们说说,我们老爷在这儿,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此话一出,阿纨的脸上一阵绯红,不过还算沉着的:“伯母,您说笑了,您待我这么好,我哪儿有什么委屈。”
沈玉贞笑着搂住阿纨的肩头,“不要瞒我们了,阿纨,是不是我们的二少爷得罪你了。听人说,你在秋曛堂里哭呢!”
“哦?有这样的事吗?”罗遵宪放下了筷子。
“纨小姐,犬儿怎么得罪你了,说出来让我替你出一口气。”
阿纨真正是恨不得钻地缝了,她不明白沈玉贞的用意,可是她的拥抱让人浑身浑脑的不舒服。可是阿纨毕竟是阿纨,她想一想,便回答道:
“贵府的二少爷并没有得罪小女的举动,小女方才不过是让尘沙迷了眼。”
沈玉贞轻笑一声,这一声轻笑分明让人觉得她是不相信阿纨的话的,接下去又让人觉得她点到即止。
“原来是尘沙迷了眼啊。那阿纨可真是对不住了。一定是那些下人们没有打扫好院子。我们二少爷忙,忙着营里的军务。这些下人也就怠慢了。阿纨你可不要介意哟。”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阿纨真不敢当呢!”
新做的菜又上来了。
气氛又热烈起来了。
敦伦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沈玉贞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侍女冬秀扶着她。
两个人走回客厅去,却发现罗遵宪并没有走,沈玉贞吃惊的:
“老爷子,你今天——”
“今天,我不走了。”罗遵宪轻轻的,却斩钉截铁的。
“那么……”沈玉贞心里翻江倒海的,隐忍不发的。但终于妥协了,她吩咐冬秀道:
“冬秀,你去铺床吧。”
暖暖的卧室。
大幅的绣屏挡着象牙罗汉床。
老人与少妇。少妇披散了头发,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老人松弛的身体,侧着身子,迟疑着,试探着:“玉贞。”
“恩。”玉贞应道。老人终于把手伸进了玉贞的衣服。
“把灯吹灭了。‘少妇忽然睁开双眼。老人听从了。
灯灭了。
少妇痛苦的呻吟以及意犹未尽的呼吸还有老年男人的咻咻的类似于藏獒的吠。
女囚苏三
清冷的目光透过高高的窗子照射进浙江巡抚官署的牢房。
女监。
不足两个平方的监舍,披枷戴锁的女囚。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背靠着潮湿的墙壁歇一会儿了,苏清珍惜这难得的,也许是大限来到之前的宁静。
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等待她亲爱的丈夫大是什么。自从她的夫君踏上一条不归路的时候,她就随时准备着去死。她设想无数次她死亡的场景,以及她丈夫死亡的场景,好几次,她都从梦中惊醒,惊醒之后,她听着丈夫的鼾声以及海涛的声音便再难入睡。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她渐渐剥离了对死亡的恐惧,她心里放不下的只有她的孩子。她的两个儿子。后来,大儿子跑了,逃脱了,小儿子也有了安妥的去处,她便真正了无牵挂了。当她和她的丈夫血战不敌被擒后,她反而有了彻底的解脱感。她知道,这不是服罪,相反的,她觉得丈夫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向一切不公挑战,这当然是不见容于官府的,为了这种不见容,他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她,他的妻子,从嫁她的那一刻起,就有与他同生共死的的决心。所以他拿起刀的时候,她也拿起了刀,天知道,在过去的十六年里,她是连鸡也不敢杀的呀,是什么让这个温婉的女子,放弃了三十余年礼教的素养,是什么?是对丈夫刻骨的爱意以及不能同生便同死的信念在支持着她。所以,如此的结局,她并不后悔。
她只是心疼。看着丈夫受罪,原来是这么令人心疼。当她看着丈夫在雨中挺立,她就想到丈夫受过伤的腿,当她听到丈夫悲伤的嗷叫,她的心都要碎了:景哥,景哥,我宁愿你死在战场上了,也不想看你受这样的罪……
她换了个姿势,手上,脚上的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令人心爱的人的脸,是的,天可怜见,她在死之前还能看见他的面容。母子连心,她知道那孱弱的肩膀承受的是什么,她惟愿囚车快一点行进。孩子啊,你千万忍住啊!为娘知道忍字心上一把刀,你小小的年纪,还是娇儿离不开娘的年纪,你怎承受得起却又必须承受。否则玉石俱焚,为人父母怎对得起列祖列宗?!所以,我可怜的孩儿,忍受吧,因为只有忍受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还有,她的另一个儿子,他跑到哪里去了呢?跑得远一点吧,跑得再远一点吧,穷人家的孩子,生命力象芨芨草,只有有山有水的地方,都能活下去,都能……
一声咳嗽打破了她的思考。
由于光线的突进,她下意识的眯缝起双眼,用手遮住光。
“谁?”
“是我。清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灯笼被悬在了栅栏旁,将整个监舍照得纤毫毕现。
一个衣着洁净,态度闲雅的男人站在了稻草上。苏清只看了他一眼,便象见了鬼似的,起了身子。
“你,你是……”
“是的,是我。”
苏清就象被雷击中一样,
是他,是他,居然是他——
日子一下子倒回到二十年前……
蚕花盛会
二十年前。风光旖旎的江南蚕桑重镇乌青镇。桑林郁郁,河汊纵横,正是一场新雨过后,连空气中都带着雨丝的味道。
这一天是蚕花盛会。对于蚕乡儿女来说,这是一年关乎生计的大节日,蚕乡有谚语云:“养蚕用银子,种田用白米。”所以在每年的清明这一日,四里八乡的人儿聚集镇上,祛蚕祟,祭蚕神,轧蚕花。
大踵村苏家的女儿苏清早早的打扮好了,穿上一件湖蓝色的褂子,下面是米白色用米汤水浆过的裤子,头上按照风俗也缀了朵蚕花,胸前也别了朵蚕花绢头,全身上下朴朴素素,却出落得十分标致。因为这年开春的时候,阿爹做活路不小心摔断了腿,所以,今年背上蚕种包,去嫘祖山脚下的寺庙烧香,去山顶上的蚕花殿拜谒蚕花娘娘的任务就是苏清了,谁让这家没男丁呢?
告别了阿爹,姆妈,出门就是柳条溪,苏清是撑惯船的人,小小的竹排,一跳上竟然连晃也不晃,竹篙一撑,船就离了岸,四月的江南,四月的青山,四月的溪水,是一幅用语言无法描绘的美景。苏清亭亭玉立的人儿,这一路撑船过来,认识的,与她搭讪,不认识的,也不由的停篙伫立,有好事的,还哼上了酸曲:
“溪水清清溪水长,竹排上站着个美娇娘,
水灵灵的眼睛俏模样,看得阿哥我心发慌,
哎哟我的妹妹哟——”
还有的干脆叫个起劲:“清姑娘,留着你的蚕花绢头,等我来拿哦。”
苏清谁也不搭理,只把竹排撑的飞快,她撑船的样子直到二十年后还有人记得,并且回忆道,她象蜻蜓一样轻灵的将竹篙一点,水面上便漾出一个极美的旋涡,向四周漾开去,漾开去,好象少女甜甜的微笑。
到镇上九里的水路,一会儿就到了,苏清把船拴在了河埠头。
镇上可真热闹啊,悠长悠长的廊堤上走着的都是人,香市上人潮如涌。苏清就爱这镇上的热闹,倒不是因为这镇上的人儿,而是那气氛,她随着人潮进了那玄真观,老老实实,虔虔诚诚的给太上老君磕了头,求神仙老君保佑她一家风调雨顺,今年的蚕花大丰收。她又随着人潮上了山,进了蚕花娘娘的庙,她老老实实,虔虔诚诚的给蚕花娘娘磕了头,求蚕花娘娘保佑今年她家的蚕花廿四分,保佑她的阿爹腿快点好起来,保佑今年她有新衣裳可穿,哪个女孩儿不喜欢新衣裳呢。
做完了这一切,她终于可以放心的逛一逛了。玄真观的戏台上演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文呢。她和所有的人一样,也直着脖子看,看到动情处,也会流下泪来;街上有小商小贩,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珍珠头面的,有卖小孩儿玩的拨郎鼓的,有卖棉花糖,有卖番薯干的,还有耍猴变戏法的,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兜里自然有几个铜钿的,她比较来比较去,还是买了一盒胭脂,一支珠花,那货郎极力向她推荐其他的,她却摇一摇头,走开了。
最热闹的就是柳溪滩上赛龙舟,宽敞的河面上大小船只磨舷撞艄,只见擂台船上,龙争虎斗,好不热闹,标竿船上,粗壮的毛竹高高竖起,爬竿者身轻如燕,龙舟竞渡开始了,紧锣密鼓,冲浪飞渡,围观者高声呐喊,情绪激动,人们在人堆里挤来挤去,蚕花挤掉了,未婚的姑娘被小伙子抽去了蚕花绢头,都不会引来恼怒,反而会暗中高兴,说明这个姑娘有资格做蚕娘,今年她养的蚕花一定丰收。相反的,轧了半天没人理,反而是一件扫兴的事。
苏清也想去轧蚕花,可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可不愿自己的蚕花绢头随随便便被某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抽走呢。但是,那里实在太热闹了,苏清太想看了,她踮起脚儿来,站在石头上看,折腾了好半天,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就向后倒去——
如果没有这鬼使神差的一跌,也许,她的命运,会是另一个样子。
她这一跌,跌在了后面一个衣着体面的公子的怀里。
这公子顺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双年轻的眼睛就这样在这个小小的意外下碰撞了。在他的眼睛里,是惊艳,在她的眼睛里有的是不可思议,天下真的有这么俊美的男子,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对不起。”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雅,欲挣脱他的怀抱。他却怔怔的不肯放开。
接下来的动作却教苏清羞涩不已。只见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环过去,环过去胳膊碰到了她起伏的胸部,又有意无意的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果断的抽去了那方蚕花绢头。
“唔,真香。”
她趁他不注意,挣脱了开来,她慌乱的看了他一眼,他长得真高,可是,他不能久留了,她必须逃,逃开他的微笑,逃开他的俊美,逃开他跟在她身后的那声:
“姑娘,请留步。”
她并不熟悉镇上的道路,可是这次不知为什么脚下行的飞快,真好象戏文里唱的走路好象水上飘,这一飘二飘的,飘过了市集,飘过了廊堤,飘到了河埠头,及至到了竹排,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壁厢又伸手往怀里摸去,那地方暖哄哄的,没错,这一通急行,幸好没把胭脂,珠钗跑掉。手也浑觉没力气,将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船撑回去,这一路并不如来时那般兴冲冲,连排边的流水也是脉脉的,好象娇羞的梨花,回头望一望柳溪的下游,那里的热闹分明还没歇,却离自己这样的远了,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