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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过,就在前几日。”
“是的。你回来过。送你那三弟回来,可你连仪门都没入——阿元,你是怕见我,还是怕见,怕见你的六妹……”
他低头看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那手指白嫩细长,手指甲圆润光亮的好象玉兰花瓣。
“放开我,好吗?放开我,我就告诉你。”他哑着声音。
“你,不骗我吗?”她望着他的眸子蓄了泪,水盈盈的,他避开她的目光。
“我不骗你。”
她松开了他,又戒备着。他叹口气,轻轻的:
“我怕见你,也怕见,六,六妹。”
“可是你知道吗,我想见你,想的发疯,我不能哭,不能疯,我要保持着高贵的仪态,这是你父亲要求的。我不能在丫头仆妇们面前表露我的情感——阿元,我要求的并不多,我只是想每日的晨昏定省看到你,我只想每天晚餐桌上有你的影子,阿元——”
“可我是军人,我是铁马金戈的都统,你要求的,我做不到。你听明白了没有,我做不到。”
“你不是做不到,是不去做!阿元,有时侯,我真想沉到井底,永远都不起来。可是,可怜的雪儿,我可怜的雪儿……”
“是的,可怜的,雪儿。”他重复的,“好了,话说完了,我应该回营去了。”
“不,不要走,阿元。”
她从他身后抱住他,泪水在他赤裸的背部泗流。
“您自重。”他喃喃的。
“不,我不自重。元,从我嫁到你们这个家里来,我就注定了要做一个不自重的女人。白天里做人,夜里厢做鬼――――――”
“那么,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
“不,这不可能。”
“你也要我,不是吗?”
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欲望。
“不。”
“不对,你也要我,不然你不会拒绝鲁家的婚事,至今孑然一身。”
“您误会了。我是一个军人,军人就注定了随时准备牺牲。我这样的人,不适宜有家累。”
“你尽说违心的话。你也是个男人不是吗。难道你没有,没有想女人的时候……”
“有营妓,不是吗?”他玩世不恭的,残忍的。
“营妓?”她象被雷击中一样,“营妓,营妓比我好吗?”
“是的,比你好。至少,她们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不会在这里缠着我不放!”
他冷酷的,全然不顾她的身体象筛糠一样的发抖。
“元,你不再,你真的不再……”
“放开我,我要走了。”
“不,我不放,我不放,我就是不放。元,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那你就去死!”
他怒气冲冲的抓住她的手臂,把她从扶廊里拖到一口井边:
“跳下去吧?怎么,你不敢跳吗?”
她惊呆在那里。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把锥子一样的话钉进她的耳朵里:
“口是心非的女人!在大哥的面前,你也是这一副模样吧?你也是这样垂下了眼睑,好象梨花带雨一般,想叫铁石心肠的人柔软了心——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母亲”
这最后一声称呼终于击溃了她所有的精神,她忽然抓住了井沿,慢慢的坐到上面去,然后,闭上眼睛,心一狠——速度之快迅速到他差点来部及做出反应,还好,他抓住了她迅速下滑的身体,她的手臂,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
“玉贞姐。”
“让我去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生不如死啊!”
她在井中大哭,丝丝的凉意逼上了她的身体,一只绣花鞋滑落在井水里,“扑通”。
他奋力的把她从井里拉出来,她软软的身子摊在了他的身上,他迟疑了一瞬,终于把她搂在了怀里:
“傻瓜,你真是一个傻瓜!”
“元,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可是,请你好好的活下去。为了……”
“为了谁呢?”
“为了,为了我们的,我的六妹。”
“元,你是一个胆小鬼。男人,都是胆小鬼。”
夜色完完全全的笼罩了他们。他们绝望的,又狠命的搂抱在一起。渐渐的,那个穿着一只绣花鞋的女人踮起脚跟,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俯下头,于是,舌头与舌头交缠在一起。
于是,在黑夜里,在没有一丝灯光的庭院里,男子拦腰抱起了女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吱呀一声又关了。
那关不严实的门缝,漏出了女人的吟哦与男人粗重的呼吸。
。。
是继母还是女人(2)
夏曦堂。
换了便服的父与子。
书房。一派明式家具的书房。简约而美观的升降式灯架(满堂红),同样简简单单的书柜,书桌,博古架,香几。但是名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套家什的名贵,单是那木质,便是那大食国进口的紫檀木,质量最坚,份量最沉,紫黑色,不见肌理纹样,静穆沉古,坚实隽永,纹理稠密,润泽厚重。
父亲坐在一张圆后后背交椅上,儿子垂手而立。
“他,承认了吗?”
“承认了。百绫居小小的手笔就把他给收买了。”
“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告诉柜上,开销了他。”
“可是关四叔?”
“关缇怎么了?”
“关四叔引咎辞职,递上了辞呈。”
罗遵宪连看也不看那份工整的辞信,就扔在桌上。
“父亲,您的意思?”
“先不说这个。说说那个孩子,你真的把他带来了?”
“是的,父亲。”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说是那边也已经得手了。不日就要将人犯押进省城。你设法稳住那孩子,不要让他失态。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那批货,暂时还不要紧,向你表叔递过话去,先搁一搁再说。”
“是,父亲。”
“老家蚕花盛会的事宜准备好了么?”
“准备得差不多了。届时,杭州织造,杭州将军,还有,那边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来。”
“声势弄得越大越好,重要的是要稳住今年的头筹一定要是我锦绣堂。——哦,对了,我见这几日的邸报,新的杭州织造已经到任了?苏塔儿丁忧去了。又来了个谁?”
“回父亲,是佟文昶,原内务府造办处郎中,刚简拔了织造。”
“哦,你见过了没有?”
“已经递过帖子,还没有去拜访过。”
“为什么不去?”
“新的织造大人说了,新到任一月内,概不会见外客。”
“哦,这倒是个怪人。”
“不过,不过,小四弟倒是和他一起喝过酒。”
“老四和他一起喝过酒?”
“据说,还和他的一对双胞胎姊妹花相谈甚欢。”
“哦,有这样的事?”罗遵宪感兴趣的欠起身。“那对姊妹花今年几岁了?”
“那还是我们的小四,小五大些,大两个月。”
罗遵宪轻轻的哦了一声,
“小四还说,要请她们来咱们园子里玩。母亲,母亲还没有答应。”
“没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你去同老四讲,他要是乐意,明天就可以把人家接进府里玩。”
“是。”
罗遵宪若有所思的,僵了一会儿身子,才象松了气的皮球一样缓缓的躺倒在椅子上。
“父亲?”
“恩?”
“关四叔的辞呈?”
“先搁着吧。”
“父亲,您不看看?”
“我不看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就象你,你是我的儿子,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火候还没到,别太心急了。——去吧,萍儿,我累了,要歇息了。”
“父亲?!”
“你去吧。”
父亲完全是一种拒绝的姿态。晋萍想了想,不太情愿的行了礼告退了。
江南的住宅连接各院的是明廊暗弄,罗晋萍有些不自在的行走在花廊里。夜晚的庭院,草木疏影,空气里散发着露水与花草的味道。他走得很慢,似乎并不着急马上回到离别近两月的妻子与儿子身边去。父亲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也有些意外。以手艺传家自古的家训就是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是十分注重保密的,选用花本师傅也极讲究对方的人品。香云飘渺纱不是什么高级机密。但是也不允许私自将花本外传。这个道理谁都懂。出了事,不但当事人要受惩罚,连保人也脱不了干系,可是父亲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这就不得不叫人匪夷所思。
也许是他太入神了,以至于他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他之所以没有撞上是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似曾相识的香味使他习惯地停住了脚步。
“是你——”
她因为少了一只鞋,赤足行走在冰冷的方砖上就显得有些滑稽,零乱的长发披散在身上,包括一起一伏呼吸未定的胸脯,一切的一切,不言而喻。她挑战的仰起脸,黑夜里,她的眸子象一只野豹子一般的吓人。
“对,是我,又怎么样?”
“你难道想这副样子跑到父亲房里去?”
“是的。我就是要这样进去,气死那个老不死的才好呢。”
“你,疯了!”他低声的斥道。
“疯了,是的,我疯了。不过你放心, 我是绝不会说出是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你放心,你放心。”
“你胡言乱语什么!“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没想她警觉又厌恶的后退了一大步:
“别碰我,你不配!”
他生气的,“我不配,那么谁配?是二弟吗?”他把嘴巴凑近她的耳朵,“你这个淫妇,我劝你给自己留一点脸面吧。即使没有贞洁,也装作有吧。注意,父亲的眼睛里,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
“多谢您提醒。我倒忘了,你们父子俩狼狈为奸,你自然知父莫如子了。——对了,你何不大声一点呢?淫妇,我这个淫妇是你们父子合作制造出来的……”
“你别说了!简直不可理喻!”他见她张牙舞爪,便习惯性的退出战斗。可是她却不依不饶的:
“我今天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拜你们这对老废物和胆小鬼所赐,当初若不是你,秉承你父亲的旨意,爬上了我的……”
“沈玉贞,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说话,哪象个大家闺秀,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从来都不是。我只是沈家大染坊主的女儿,一个商人的女儿,还是小老婆生的,你希望她有多么高贵的身份。你以为你父亲买了什么品的官儿,我就成了什么夫人!”
“好,好,好!”
他忽然侧开身子:
“我说不过你。你愿意这样进去就进去吧!”
她不动。
“怎么,害怕了?”
他讽刺的。
“不,我不害怕。只是现在,戏还没到散场的时候。”
“那么,我送你回房?”他的话语里明显的挑逗的意思。
“不,还是免了吧。”她忽然寥落的,刚才的勇气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想把手放到她背上去,可是不知为什么终于没放。只是一句:
“你穿得太单薄了。”
“我一点儿也不冷。”
她静止了片刻,终于转身而去。他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才从左边的角门走开去,行不多久,就见温煦堂的灯光,还有灯下妇人与稚儿的对话,近近的,真切了。
。。
囚犯(1)
清晨。
春雨绵绵。
囚车,两辆只供犯人站立的囚车轰隆隆的自清波门而入。三月的春雨打湿人的衣物,先头的男犯人还好,后面的那个女的就惨了,白了一张脸,头发湿漉漉的一根一根粘在脸上,厚重的木枷拘着她的头与手,她摇摇欲坠的姿态好像马上要坚持不住了,可是当她的目光透过雨帘望见前面那个衣衫破旧的男子的身影时,她的面部又坚毅起来,仿佛听到了男人在她耳边坚定的鼓励:
“清妹,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囚车隆隆的驶过杭州城里最主要的街道。这是不成文的定例。如果有外县重犯押到,先不到巡抚衙门,先要在主要的街道上游街,一是为了羞辱犯人,二就是警示世人。
看客如云。
清和坊临着河坊街的大茶楼翁家茶楼。
楼上的雅座正对着街心,这使坐在那里的人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街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