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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酉时将尽,天幕合拢,龙侍卫备了马车,亲送公子角三人去赴寿宴,临街房舍中透出蚕豆微光。龙侍卫边敢马车,边寻思道:这宴席开这么晚,待到完毕,怕是要等到三更半夜了。想及此处,遂蹙眉烦心,但也无法,不过,若是此次能打探出什么,倒也值得。
不多时到了信陵君府,龙侍卫捧了礼盒,跟在公子角身后。君府已然不同往日,红绸悬门绕墙,喜气洋洋,门前车水马龙,宾客间寒暄不止。门口站着两人,三人一看,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刚结识的薛公。
薛公此刻正数落身边的老头:我说毛公,你知不知道今天君上寿辰?竟然还出去一整天,又去赌!我忙得头晕脑胀了,你倒好,还没事似的,到现在才回来!
三人听到那老头被呼作毛公,都不禁一惊:信陵君在赵国访求到的赌徒,就是他?看上去貌不惊人,惟有双目有些深邃。此人不知有何才能,竟能和酒鬼薛公一起,做了众多门客都不能为之事——说服了信陵君离开居住十年的赵国,终究回到了魏国再建功业。
毛公在那里嘻嘻而笑:薛公,这是我在魏国最后一次赌博啦。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你以后想捉我也捉不到了。
薛公一脸惊诧:信陵君待你我不薄,你怎么也学那些势利眼,说走就走?正要拉着毛公讲个清楚,一抬头却看到公子角主仆四人,忙撂下毛公,上前迎接。公子角令龙侍卫奉上礼品和礼单,薛公令仆从收了,见毛公此刻转身看过来,遂为之引荐,接着说道:正好,毛公,你就带各位入府去吧。
入得府来,满眼奢华,楼台亭榭,庭院宫室,到处灯笼高挂,恍若白昼;数株白玉兰,花香袭人。信陵君府哪夜不是如此呢?明早就要走了,毛公看了看两旁厢房,心中叹息:这些本是上舍所在,其他还有中舍、下舍,房屋众多,都在府邸周边,未料想,门客三千,已是过往烟云。信陵君失势,众门客都如鸟兽般散去,别说外面的中舍、下舍被空置了,就连这上舍也大都上了锁。
庆轲问道:毛公所叹,为门客之少乎?毛公道:两年前,君上有三千门客,一年前,只剩三百,如今,只余三十了。
说话间,来到一处院落中,七个厨人正各自照看一个大鼎,肉香四溢。毛公说:嗯,到了,寿宴在这里开席,以前,君上寿宴,庭院里到处都是酒席,就连君府外的中舍、下舍都满当当的,如今,只这一间房就够用了。
立时有仆人过来,领了龙侍卫到别房用餐,薛公带仆从也赶到了。廊下有匜,众人摄衽盥漱后,方步入厅堂。室内烛火数百,摇曳生光,更胜白昼。十几个木案依次摆开,宾客们都已入席;上有高台,彩绘髹漆案之上,摆了一溜酒觥,透雕屏风前,美女环列中,坐着一人,高冠华服,正自顾饮酒。
毛公拜道:君上,卫国公子角、公子木、亚卿庆轲,前来贺寿。
公子角等施礼恭贺,信陵君含糊应了一声,双目不抬,依然如故。毛公引三人入席,须臾之间,食案上已摆上酱肉果蔬,更有淳熬、淳母、炮豚、炮、捣珍、渍、熬、肝等八珍之品,公子角心中叹道:这魏国一个大臣的寿宴,就已远胜过我卫国国宴,豪华奢侈不是一般。
烛光之下,庆轲定眼看去,见信陵君面目萎黄、精神倦怠,暗暗吃惊。这时听薛公道:君上,我魏国上下,以及诸侯各国,都送来了寿礼。说罢示意身边仆从上前,道:这是昆仑玉……这是随和宝……这是太阿剑……这是灵鼍鼓……
好了,拿下去吧。信陵君轻轻打断了薛公,对这些奇珍异宝,他依旧没抬眼,直到乐声响起,方才抬头下望。
寿宴的乐舞助兴,不是角力投壶,亦不是剑戈武舞,而是女子之轻歌曼舞。没有周代雅乐,没有阳春白雪,只有靡靡之音。几个舒展长袖的女子退下后,又有四人抬木案而前,上有一女,婀娜多姿,几个旋转,立时赢得满堂喝彩。
好!信陵君大乐,连声呼叫,痛饮数杯,对身旁一人道:酒正,你要监督众位宾客,哪个要是不醉,我就罚你!酒正唯诺着,给下面的酒人使眼色,酒人们都点头表示明白,忙给宾客添酒劝酒。
庆轲不解,酒正一职,本在劝诫宾客少饮酒,以免有人醉酒失仪、使酒骂座,丧失了君子风度,如今却反过来,定要酒正灌醉宾客,岂不荒谬?信陵君果真已不复君子矣?
庆轲和公子角、公子木都是一脸惊诧,而众位宾客,却连声应诺,好似对此已习以为常。
此时再看那少女,正轻轻折下腰身,慢慢从双腿中探出,稳稳衔住了置于脚前的一朵鲜花。霎时,又是一阵喝彩声。
信陵君目有流光,口中喃喃呼道:赵姬,赵姬……从席间站起,正待要走下来,却又支撑不住,险些倒下,幸好旁边早有侍女扶住,方才又慢慢坐下了。
众宾客大惊,谁人不知,赵姬乃魏王宠妃,也就是那个帮信陵君窃符的女子。
庆轲见此情景,心中更觉凄凉:这个今日醉酒好色之人,难道就是闻名天下、号称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难道就是那个为侯嬴执辔甚恭、礼贤下士的信陵君?难道就是那个十二年前窃符救赵、智勇双全的信陵君?难道就是那个两年前率五国之兵大破秦军、败走蒙骜的信陵君?难道这就是英雄暮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回 魏王贺寿
这时有门人报:大王前来贺寿!
众宾客闻言无不惊讶,都向台上信陵君望去。信陵君立时酒醒了不少,神情却依然有些迟钝:王兄亲来为我贺寿?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大王到!随着一声高呼,一紫冠华服者昂然而入,只见他虽身老佝偻,却自有一副凛然之气,长形冕板下,一双三角眼先将厅内一扫,众宾客早已慌忙离席跪拜。信陵君此时也看真切了,果然是大王,自己的王兄,也忙由侍女搀扶着,下阶来拜:罪臣不知王兄深夜来此,未能远迎,请王兄恕罪!
魏王伸手将他扶起,两人眼光相接,见对方都比两年前更见苍老,两鬓俱已斑白如霜,都不禁伤感心酸,魏王道:王弟,两年未见,你受委屈了。信陵君听到此话,唏嘘不能言语。
魏王旁一女子道:君上寿辰,大王一直记在心里。前两年未为你贺寿,大王心中常以为歉。今日大王本已就寝,却猛然想起是你寿辰,特以深夜赶来。
信陵君只听得这莺声燕语似曾熟识,双目转去,竟立时呆住了。魏王身后一女子,仪态万方,婀娜多姿。只见她翘袖折腰,长裙曳地,细腰束着丝质锦带,中有玉佩晶莹透亮,双袖绣着钩状云纹灼灼生辉,乌黑长发束为椎髻,在额处梳为半月之状,两耳各垂一缕卷发,衬着如烟柳眉,生辉双目。不是别人,正是赵姬!十二年未见,如今她虽已三十五六,却端庄秀丽不减,而又更添风韵。见信陵君定定地瞧着自己,赵姬没有羞怯低头,反而双目迎上,在她如水晶眸中,一丝忧郁毫不掩饰地流泻出来。两人俱感情思相牵,却无法畅谈,只能默默对视。魏王见此,装作无事一般,笑道:赵姬,还不快献歌舞?
魏王遂携信陵君入席,赵姬款款见礼后,缓摆裙裾衣袖,随乐而兴。众宾客都掩不住兴奋,谁人不知赵姬以舞姿见长,但自从成为魏王宠妃后,即不再当众歌舞,今日能有此眼福,个个心中欢喜。只见赵姬细腰长裙,曼妙而起,翩翩而舞,腰间的玛瑙珠和孔雀石,在旋转摇曳中闪烁生辉。但见她舞姿轻柔婆娑,变化无穷,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好一个长袖舞!
公子木、公子角和庆轲俱暗下叫好。信陵君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自从赵姬为他窃走兵符后,两人之情,被王兄发现,但因王兄甚爱赵姬,而他又远在赵国十年不归,故而对赵姬未加处置,待他自己回国,王兄要依仗他击退秦兵,又兼无有两人苟且之证,遂隐下不提,但此后却对自己严加防范,又在后宫加派人手,是以自己几次想去见赵姬,都无果而返。而今日,王兄却亲带赵姬来为自己贺寿,还令赵姬献舞,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想以此拉拢我,令我再为其效劳乎?若果真如此,王兄也太低估我信陵君了!
赵姬一曲舞罢,又向信陵君奉酒,随后入席坐在魏王身旁。魏王又言:寡人为王弟贺寿,还备了一份薄礼,来人!
一侍卫随即手捧一木盒上前,有仆从从旁打开盖子,众宾客注目之下,都不由大惊失色:盒内装的竟是一个人头!惟有信陵君过目后,哈哈大笑,极其畅怀,只见他向魏王致谢:王兄,此礼果然厚重!
魏王道:就是这个叫曲利的小人,两年前在朝野撒布谣言,说王弟造反,寡人今日方才查明,原来这小人原是晋鄙门客,为了当初王弟窃符救赵,椎杀晋鄙之故,竟置国家大体之不顾,收受秦贼的万金贿赂,为秦行反间之计,向寡人日进谗言,污毁王弟,以致令寡人听信谗言,与王弟陡生间隙,解除了王弟兵权,收回了上将军之印。回思往事,寡人真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魏王说罢,离座举觞,向信陵君道:请为寡人赔罪之酒,请王弟饮此!信陵君闻言,慌忙站起身道:今日得王兄查明真相,诛杀间谍,还我清白,我感激不尽,怎会怪罪王兄?这杯酒,恕我万不敢遵命。
魏王双目含泪道:王弟,你不怪寡人愚昧,寡人更要自责。来,你我共饮!
二人情绪激昂,众宾客也欢呼不已,薛公朝毛公捋须,毛公明白,那意思是说,现在魏王又要重用信陵君了,你还走不走?庆轲此时再看信陵君,见他一扫初时之萎靡病态,而神情一振,心下才明白,信陵君沉溺酒宴歌舞,声色犬马,乃是由于不再获重用而致。
众宾客也都跟着一饮而尽,都盼着信陵君再获重用,于是都看着魏王,听他作何安排。魏王拉着信陵君,道:想当初王弟大破秦兵于河外,败走蒙骜,一直追击到函谷关,秦兵此后再无敢犯我魏国。王弟之于魏,犹如当年赵之有廉颇蔺相如。魏有你在,国方可安。
听到这里,众宾客都不由点头。魏王接着叹气道:想当初秦国围赵国邯郸,你冒死去救,全力保全了赵国,而如今,赵国却又来夺我魏国之地,业已夺了我取卷、繁阳之地,笼阳岌岌可危,大梁朝不保夕!寡人寝不安席,王弟你可愿重掌将军之印,再上战场杀敌?
信陵君虽是夜夜笙歌,却也知晓边境情势,惟因不受用而只能置之不理,如今他见魏王纡尊降贵,亲来贺寿,更令自己宠爱的赵姬亲献歌舞,又斩杀宠臣,早已将所受委屈置之脑后,心血澎湃重燃为政希望,于是问道:赵国可是廉颇领兵?
魏王答道:正是此将,连秦国都对他畏惧有加,我魏国上下,也惟有你方可应付。话音刚落,只听得厅堂外一声急报,紧接着进来一侍卫:报,门外有一自称廉颇者,要为君上贺寿。
啊?众宾客闻言已是个个惊恐,魏王尤甚,慌张失色道:这么快,廉颇就打到大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