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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东进一步从“政治问题”上来清算反冒进问题:
“跃进”年代(3)
1955年夏季,北戴河会议“冒进”,想把钢搞到1500万吨(第二个五年计划),1956年夏季北戴河开会“反冒进”。人心总是不齐。……
右派的进攻,把一些同志抛到和右派差不多的边缘,只剩了50米,慌起来了,什么“今不如昔”,“冒进的损失比保守的损失大”。政治局要研究为什么写反冒进的那篇社论,我批了“不看”二字,那是管我的,所以我不看。那篇东西,格子没有划好,一个指头有毛病,九与一之比,不弄清楚这个比例关系,就是资产阶级的方法论……
攻击一点,不及其余。
毛泽东讲这番话的时候,周恩来不在场。周是13日飞抵南宁出席会议的,但毛泽东的话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本已万事缠身神经高度紧张的周恩来,一到南宁,精神顿时更为紧张起来。
毛泽东没有因周恩来的到来而对他有所客气,毛并不想降低批评反冒进的调子。
毛泽东指责:1956年的反冒进使6亿人民泄了气,是方针性的错误。
16日上午,毛泽东公开地在会上点了周恩来的名,他拿着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写的一篇鼓动大跃进的文章——《乘风破浪,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上海》,严肃地对周恩来说:“恩来,你是总理,这篇文章,你写得出来写不出来?!”
在毛泽东的直接迫问下,周恩来只好答复:“我写不出来。”
毛泽东继续往下说:“老柯这篇文章把我们都比下去了。上海有100万无产阶级,又是资产阶级最集中的地方,工业总产值占全国五分之一,资本主义从上海产生,历史最久,阶级斗争最尖锐。这样的地方才能产生这样一篇文章。”
毛泽东以扬柯庆施来贬周恩来,其中的意思,敏感的周恩来已经察觉。
与毛泽东相呼应,康生、柯庆施等人在会上也大批周恩来等人的反冒进。
参加会议的薄一波后来这样回忆:
这次会议,毛主席对总理批评得很厉害。毛主席说:“你不是反冒进吗,我是反反冒进的。”
会上,康生是得彩的,柯庆施、李井泉是很积极了,对总理的批评其态度很是使人难堪的。
会议整整开了十几天,大会小会,非常紧张。
既然是“方针性错误”,是与右派“只剩了50米”的错误,周恩来只得当面向毛泽东和中央工作会议的代表们作检讨。为准备检讨,周恩来从到达南宁的那天起,几乎天天约请参加会议的有关人员谈话。
薄一波看出来,周恩来的思想并没有真正转过弯来,但组织原则驱使他不得不作检讨。薄一波后来回忆:
周总理不得不在这次会议上自我检讨,我说这个检讨呢,叫做不得不检讨,应该打上括号。
1月19日晚上,心情沉重的周恩来在会议上开始作检讨性的发言。
在他的检讨中,总的精神是不得不认错,把毛泽东所说的反冒进这个“带方针性的动摇和错误”的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周恩来认为:这个“错误”的产生,是由于没有认识或者不完全认识生产关系变革后将要有“跃进”的发展,因而在放手发动群众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表现出畏缩,常常只看见物看不见人,尤其是把许多个别现象夸大成为一般现象或者主要现象。是一种右倾保守主义思想……
一些主张反冒进的同志从周恩来的许多话中,听出了违心的成分。周恩来说:
反冒进的结果损害了三个东西:促进委员会、四十条、多快好省,使1957年的工农业生产受到了一些影响,基本建设也减少了一些项目。
这个方针,是与主席的促进方针相反的促退方针。
这一反冒进的错误,我要负主要责任。
他们理解,在会议的紧张气氛下,周恩来除了这样做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顾全大局,相忍为党,主动承担责任,是他的一贯作风。
在南宁会议上,周恩来能不能进一步抗争呢?应该说,抗争是有可能的,但却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在方针性的问题上,公开暴露他和毛泽东之间的分歧,甚至在毛泽东思路明朗化的情况下,与毛泽东顶着干,效果肯定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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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年代(4)
周恩来也不是不清楚,如果迁就毛泽东的思路,必然会助长南宁会议的反“反冒进”之风,以至促进党内急躁冒进思想的进一步膨胀。但是,由于党处在特殊的环境中,组织生活又不健全,他只能如此。
1月23日,周恩来返回北京。但换了个环境却并没有减少他心中的郁闷。
南宁会议以后,党内反冒进的呼声被压了下去,实事求是、积极稳妥地搞建设的思路被搁置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全局性的“左”倾思路,是“大跃进”的建设方针。
当然,在艰难的处境中,周恩来也不是任凭事态的发展而无事可做。
在审改李先念将于2月初向一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作的《关于1957年国家决算执行情况和1958年国家预算草案的报告(草稿)》时,周恩来在原稿“为了在15年内在钢铁和其他重工业产品的产量方面赶上和超过英国”一句中的“15年”之后,增写了“或者更多的一点时间”9个字;还在“为了在今后10年或者更短的时间内实现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一句中,删去了“或者更短的时间内”8个字。一增一删,表明了周恩来建设思路中固有的实事求是精神。
南宁会议后,为掀起“大跃进”的高潮,毛泽东并没有放松对反冒进的批评。
2月23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反冒进又一次成为会议的主题。按毛泽东的说法,谁要是再反冒进,谁就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1958年3月,刚刚60岁的周恩来在考察完长江三峡后,来到成都出席3月8日至26日由毛泽东召集的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当着与会的中央有关部门领导人和西南、西北、东北地区各省、市委书记的面,毛泽东再一次直截了当地批评周恩来。
毛泽东把周恩来1956年11月在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发言的基本观点概括成两句话:“成绩是有的,肯定是冒了。”
由此毛泽东给冒进和反冒进问题定了性:其实冒进是“马克思主义的”。反冒进是“非马克思主义的”。究竟采取哪种?我看应该是“冒进”。我们没有预料到会发生打击群众积极性的反冒进事件,它给右派猖狂进攻以相当的影响。今后还要注意有人要反冒进。
在成都会议上,周恩来有三次大会发言的机会,一是19日作关于外交问题的报告,二是23日作关于三峡枢纽工程和长江流域规划的报告,三是25日谈反冒进的经验教训。
25日的讲话,周恩来再一次对反冒进的“错误”作检讨。他说:
我负主要责任提出的反冒进报告,就是对群众生产高潮这个主流泼了冷水,因而不是促进而是促退,不是多、快、好、省而是少、慢、差、费,四十条也被打入冷宫,这就是问题的本质。
反冒进的错误主要在于将1个指头当作多数指头,没有给群众高潮撑腰,想办法,而是重重限制、层层束缚。但是,我当时却没有这样认识,以后才逐渐认识这是在社会主义建设问题上方针性的错误。
周恩来把反冒进的错误归为认识问题。但毛泽东所指,并不是周恩来的认识论,他不愿意听周恩来谈认识问题,也不愿意听周恩来讲责任。因为论责任,毛泽东对任何建设上的失误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毛泽东随后提醒周恩来:
关于“反冒进”的问题,我看以后不需要谈很多了。在我们这样的范围,就是谈也没有好多人听了。这个问题,不是个什么责任问题。在南宁会议上我们都听了,在北京也听过了。如果作为方法问题的一个例子来讲,那是可以的。
毛泽东之所以引导周恩来从方法问题上去讲,是因为毛把杭州会议和南宁会议讨论的结果写成了《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2月份刚印发党内讨论。草案中至少有两条直接针对反冒进,其中说到:
要使干部学会善于区别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或者多数指头和少数指头。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有区别,这件事看来简单,许多人却不懂得。要宣传这种观点。这是大局和小局、一般和个别、主流和支流的区别。我们要注意抓住主流,抓错了一定翻跟斗。这是认识问题,也是逻辑问题。……
“跃进”年代(5)
“攻其一点或几点,尽量夸大,不及其余。”这是一种脱离实际的形而上学的方法。……好人犯个别错误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采用这种方法,所以好人也要研究方法论。
至此,周恩来更加意识到,无论在建设思路还是在思想方法上,他都很难跟上毛泽东。这一感觉,不仅周恩来有,刘少奇也有。在成都会议上,刘少奇也作了自我批评,说自己思想上有跟不上毛主席的地方,以前对建设速度估计不足。刘少奇还说:“急性病是超过实际可能性的问题,慢性病是落后于运动的问题,人们往往容易看到急性病,而忽视慢性病的危害,应当认识慢性病所造成的损失,绝不亚于急性病。”
经过一番反“反冒进”,达到预期的效果后,毛泽东认为召开中共八大二次会议的时机已经成熟。
3月底,周恩来等人回到北京后,中共中央政治局便开会决定召开党的八大二次会议。
这期间,毛泽东的心情开始舒畅,而周恩来的心情则极其苦闷。
经常去周恩来那里的人们发现,一向最为忙碌的周总理和总理办公室,开始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当时去过西花厅的国家计委的梅行后来回忆道:
有一天总理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说总理有事情找我,叫我去布置一下工作。我就马上去了。总理正在打乒乓球,他见我去了以后叫我等等,一会儿把我带到他办公室去,跟我谈工作,十几分钟就完了。谈完以后我就很奇怪,我从来没有看到总理打乒乓球,也没看到他做其他活动,我就问总理办公室的###:总理今天怎么打起乒乓球来啦?###表现出心情很难受的样子,她说: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南宁会议以后,总理的中央财经小组组长的位置被免了。总理因为做惯了工作了,没有工作他会很难受。
他们好几位秘书同志见到总理坐在那儿发呆,觉得很难受。后来他们自己攒钱买了一张很破旧的乒乓球桌,还买了乒乓球拍子和球,说是在总理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把总理带到那去打乒乓球。
最能感觉周恩来心情郁闷的是他的秘书们。周恩来的秘书范若愚后来回忆:
1958年4月间,总理在准备八大二次会议的发言稿时,有一天对我说:他这次发言,主要是作检讨,因为犯了“反冒进的错误”,所以这次发言稿不能像过去那样由别人起草,只能是我讲一句,你给我记一句。再由你在文字连接上,做一点工作。总理在讲了这些情况后,就开始起草发言稿的开头部分,他说一句,我记一句。就在这个时候,陈云同志给他打来电话。打完电话之后,他就说得很慢了,有时甚至五六分钟说不出一句来。这时,我意识到在反冒进这个问题上,他的内心有矛盾,因而找不到恰当的词句表达他想说的话。
周恩来不用秘书起草发言稿,除了考虑到这次检讨的重要性以外,恐怕还有一层因素——毛泽东刚刚在《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列了这样一条:“一切依赖秘书,这是革命意志衰退的表现。”
5月5日,中共八大二次会议在北京开幕。按毛泽东的安排,会议开幕的头一天,由刘少奇代表党中央作《工作报告》。
这份报告,是按毛泽东的思路作的,在许多重大问题上发人深思:
——报告从“我国现在有两个剥削阶级和两个劳动阶级”出发,断言“在社会主义社会建成以前,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斗争,社会主义道路同资本主义道路的斗争,始终是我国内部的主要矛盾。”改变了八大一次会议关于国内主要矛盾的提法。
——报告肯定:“毛泽东同志提出的15年赶上和超过英国的口号,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口号,要当促进派、不要当促退派的口号”,“迅速地被几亿人口组成的劳动大军所掌握,成为极其伟大的物质力量。”
——报告以毛泽东的语言再次号召,“全党同志在建设事业中要做‘促进派’,而不要做‘促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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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年代(6)
——报告以党内正式文件的形式确认,1956年跃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