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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龙空作万年图(7)
不仅此也。人常说:“一死无大难”,“死者已矣”。他却是,死犹有难,死而未已。盖棺之后两千多年,他从来也没有安静过,消停过。“非秦〃与“颂秦”竟然成了一对“欢喜冤家”,时不时地就露头一次;而他,只不过是用来说事的由头,经常以政治需要为转移。当然,完全坐实到他身上的,也所在多有——他的一生中几乎所有的重大行为,都没有逃过史家的讥评和文人的骂笔。
——讥刺他不恤民力,修筑长城者,占了很大篇幅。
唐代诗人陈陶就其导致田园荒芜、民不堪命的恶果,进行直接的控诉:
秦家无庙略,遮虏续长城。
万姓陇头死,中原荆棘生。
还有人从心劳日拙、枉费心机方面加以讥刺。唐人胡曾指出:
祖舜宗尧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苍生。
不知祸起萧墙内,虚筑防胡万里城。
宋人张孝祥在诗中说:北筑长城也好,南修象郡坚城也好,都丝毫不起作用,这些精心设防的地方,偏偏烟尘未起,平静得很;而完全没有料到、始未及防的中原大泽乡里,却有两个耕夫(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堑山堙谷北防胡,南筑坚城更远图。
桂海冰天尘不动,那知垅上两耕夫!
——“焚书坑儒”遭到了历代诗人的无情鞭挞。
晚唐的章碣路过骊山附近的焚书坑时,写诗指出:秦始皇以为烧掉了诗书就可以消灾去祸,从此天下太平,结果适得其反,很快秦王朝就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清人陆士云的诗:
儒冠儒服委丘墟,文采风流化土苴。
尚有陆生坑不尽,留他马上说诗书。
清人王文濡评论这首诗说,秦始皇焚书,却还有黄石公传授张良的兵书;销毁兵器,却留下博浪沙袭击秦皇之铁椎;坑儒生,则尚有“马上说诗书”的陆贾——针对刘邦轻视文化的偏见,陆贾曾提出“马上得天下,不可与马上治之”的高超见解。秦始皇实行文化专制主义,结果事与愿违,文化与学者均未绝种。其愚蠢之处,一经拈出,真觉可笑。
——在各类讽刺诗中,最多的是嘲笑始皇帝求仙不成,终归难免一死。
唐人罗隐诗云:
长策东鞭及海隅,鼋鼍奔走鬼神趋。
怜君未到沙丘日,肯信人间有死无?
先说他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然后,笔锋陡然一转,冷冷地设问:“在你病死沙丘之前,大概不会相信人总有一死吧?”
晚清诗人黄道让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加以讥刺。指出:从始皇帝开始,就已经不是嬴秦氏的天下了,更不必说万世。可悲的是,费尽心机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留下,还赶不上那伙在桃花源中“避秦时乱”的村民了。(事见陶潜《桃花源记》)
世上原无二世秦,况复万世在其身!
可怜觅尽蓬莱药,输与桃源逃难人。
而再早一些的清人朱瑄的诗,更是别开生面:
徐市楼船竟不还,祖龙旋已葬骊山。
琼田倘致长生草,眼见诸侯尽入关。
说徐福不回来也好,否则,求得仙方,始皇帝真的长生了,眼见刘、项大军纷纷入关,心里该是多么难受呀!
——对秦始皇煞费苦心,经营死后的天地,诗人也同样没有放过。
唐人许浑《途经秦始皇墓》:
龙盘虎踞树层层,势入浮云亦是崩。
一种青山秋草里,路人唯拜汉文陵。
“钟阜龙盘,石城虎踞”,原本是状写帝王之都金陵的。现在,诗人把它拿过来形容一个墓地,不说其大,而宏伟自见。层层绿树环绕着,而且,“势入浮云”,高耸天际,实在是峻极无比,气象峥嵘。然而,结果如何呢?“崩”了。大也好,小也好;高也好,低也好,到头来,同样都是“崩盘”。“崩”字,历来都用于书写皇帝之死。“也是崩”三个字安在这里,既嘲笑了始皇帝冀求长生之虚妄,又恰好表明,他生前的威权尽管势可熏天,但最终也免不了撒手人间,一了百了。讽刺意味极为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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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龙空作万年图(8)
更妙的还在后面。不管你多么巍峨高峻,“势入浮云”,路人却根本不买那个账,反倒是并不怎么显眼的汉文帝的陵墓,却受到路人的虔诚礼拜。原因是汉文帝清静无为,俭朴自律,与民休息,深得人心。对这样一位皇帝,人们衷心仰慕,是自然不过的。一冷一热,一褒一贬,对专横腐败、欲壑难填的鞭挞,对谦卑自抑、不求显赫的颂扬,都在“唯”字中透出。汉文陵在今陕西蓝田县,距始皇陵不过二十几公里,说“一种青山秋草里”,也甚为贴切。
明代诗人齐之鸾也写了一首题为《始皇墓》的七绝:
金泉已涸鲍鱼枯,四海骊山夜送徒。
牧火燎原机械尽,祖龙空作万年图。
传之万世的打算告吹了,长生不死的欲望落空了,包括想像中的“地下王国”也已化为尘土。那么,还剩下了什么?无非是留下“秦始皇帝”这样一个文字符号,作为千秋万世言说不尽的话题,永远弥漫在历史时空里。
汉高祖还乡(1)
楚汉相争的结局,揭示了道德与功业的悖反。项羽的悲剧,从一定意义上说,是道德的悲剧;而刘邦的胜利,则颇得益于他的政治流氓的欺骗伎俩和善用权术、不守信义的卑劣人格与无赖习气,这使他把握住战场上的先机,多次化险为夷,转败为胜。
“偶因世乱成功业”。功业把“流氓皇帝”妆扮成了英雄;而真正的英雄——“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却因失败而声名受损。流氓成功,小人得志,辄使英雄气短,混世者为之扬眉吐气。
奸雄欺人,上下其手。刘邦一面残酷无情地残杀功臣、诛戮英杰;一面却“泣数行下”,呼唤“猛士”。仓皇反覆,莫此为甚。
一
公元前195年,刘邦南面称王的第十二个年头。
这年十月,他率兵###淮南王英布,安抚了南越王赵佗,平定了淮南、荆、楚地区,
还朝途中,经过故乡沛县,留驻了下来。他在沛宫置酒高会,宴请家乡父老与旧时朋友。大家无拘无束地聚集在一起,一块儿喝酒、谈天;还挑选出一百二十名少年,教歌、习舞,尽情欢乐。
酒酣耳热、激情喷涌之际,刘邦回首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为已经取得的恢弘业绩踌躇满志;同时,也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而太子又过分仁弱,朝野人心未定,还存在着诸多不安定的因素。且不说,内地一些诸侯王各怀异志,不能安分守己;就是边疆上也烟尘未息,需要有足够数量的勇猛、雄强的将士防守。汉兴以来,原本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无奈,刘邦对于战功卓著的元戎、统帅,心存戒虑,猜忌重重,担心他们拥兵自重,割据称雄,自谋发展,因此,一一剪除殆尽。这样,在他看来,真正赤胆忠心扶保汉室,且又具有超常军事才能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于是,喜极而痛,不禁感伤起来,情不自禁地操起筑(一种类似琴的乐器)来,一边弹着,一边唱起自己随口编成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那“风起云扬”的意象,着实令人鼓舞,用它来状写秦汉之际政治形势的发展变化,也是既形象又贴切的。接着,诗思一转,导出这位“威加海内”的马上皇帝稳操胜券、衣锦还乡的得意心态,也抒发了他对故乡的深厚感情。最后,“卒章显志”,表露出全诗的主旨所在——通过“呼唤猛士”,把他为一手开创的汉家基业深谋远虑、呕心沥血的内心世界,合盘托出。
那天,高祖令所有的少年都跟着合唱,自己则随歌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他对父老乡亲们说:
游子悲故乡,朕虽以关中为都,长住都中,但万年之后,魂魄仍然乐于思念
沛县。且朕由沛公身分出兵征讨暴逆,今日方能据有天下。因此,我要以沛县作
朕的汤沐邑,免除全县民众的赋税,世世代代都不用交税了。
父老兄弟及旧日朋友听了,自是感激不尽,此后每天都陪着皇帝饮酒、叙话,彼此欢乐逾常。送行时,全县倾城出动。
从刘邦的诗句与话语中,我们可以充分地感受到他的“恋乡情结”及其中所隐含的悲凉意绪。“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人,何尝不是如此。过往的一切行走,原都是一步步地向着他的来路逼近,即使是那些叱咤风云的盖世豪杰,富有四海的一朝霸主,也不可能例外。特别是人到暮年,更有落叶归根、狐死首丘的强烈愿望。
这一年,刘邦已经六十二岁了。而且,在###英布时为流矢所中,箭镞穿过厚厚的铠甲,进到肉里一寸左右,这使他的锐气为之大挫,心性有些灰颓。尽管眼下的荣华富贵、地位威权已经登峰造极,并世无人可比;但是,毕竟岁月无情,老之将至,正所谓“英雄得志犹情累,富贵还乡奈老何”(清人孙原湘诗)。事实的发展也恰像他所挂虑的那样,回去后仅仅四个月,就在长乐宫中“龙驭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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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还乡(2)
正由于恋乡、怀土乃人情之常,因而,往古来今,它已经成为一个言说不尽的热门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常人,可能说一说也就算了,最后无关大局;若是轮到一些临大事、膺重命、举足轻重的顶尖人物身上,情况可就复杂得多了,最典型的莫过于西楚霸王项羽。
说到项羽,恐怕没有谁会否认他是英雄、好汉、大丈夫;但是,论者又普遍认为,他终究算不得成就宏图伟业、富有政治远见的杰出的政治家。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缺乏“志在四方”的深谋远略,以致一念疏失,功败垂成。当他率军杀进关中,坐上皇帝的龙墩只是举步之劳的时候,他却踌躇不前,望而却步了。倒不是出于恐惧,——西楚霸王心目中没有不可战胜的敌手;而是做了情感的俘虏。当他望见咸阳的宫殿已经化为灰烬,到处都是废瓦颓垣,士兵们又都想念着东方的故土,而他自己也觉得秦人对他或者他对秦人共同没有好感,留在“八百里秦川”很没有意思。当即决定,放弃关中,挥师东向,以紧邻故乡的彭城作为西楚的都城。
当下,谋士韩生加以劝阻,说:“关中高山险要,河流围绕,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西有乌关,北有黄河,山河四塞,土地膏腴,作为都城真是太理想了。”项王却说:“富贵不归故乡,有如夜行衣锦,谁知之者?”韩生大失所望,骂他是“沐猴而冠”,结果,被扔进油锅里成了“油炸鬼”。
无赖与英豪过招儿,想的不是如何出奇制胜,而是,眼睛紧紧盯住对手的失误。而粗心大意的乌鸦一唱高调,叼着的肉块便会落入狡猾的狐狸口中。刘邦正是适时捕捉到项羽留置的可乘之机,因势乘便,不出三个月,汉军就大举入关,迅速填补了权力的真空,占据了关中的有利地盘。
宋代文学家苏洵评论项羽,“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清代诗人王昙也写诗加以批评:“天意何曾袒刘季,大王失计恋江东。早摧函谷称西帝,何必鸿门杀沛公。”针对项羽死前说的“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劈头断喝,说天意并没有袒护刘邦;项王的失策在于他留恋江东,决计返回故乡,以致坐失良机。如果能够早日攻破函谷关,进军长安,登上帝座;又何必等到后来刘邦成了“气候”,才不得不摆下“鸿门宴”去设法谋杀他昵!
应该说,在这方面,刘邦是很会处理的。尽管他也非常留恋故乡,但并不感情用事,能够从大局出发,作出正确的决策。《资治通鉴》记载,刘邦开始定都洛阳,齐人娄敬劝他迁都长安。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群臣中当地人占多数,“争言洛阳优势”,唯独张良力排众议,大讲关中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重要地位,指出洛阳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刘邦甚以为是,即日决定迁都长安。宋代学者胡致堂盛赞此举:“高帝起兵八年;岁无宁居;至是天下平定,当亦少思安逸之时也。而敏于用言,不自遑暇如此。其成帝业,宜哉!”
二
对高祖还乡这一颇具轰动效应的著名历史事件,《史记》、《汉书》上都煌煌在录,历代的诗文典籍,也都以不同观点、从不同角度,作了大量的评述。
唐代诗人胡曾题诗予以赞颂:
汉高辛苦事干戈,帝业兴隆俊杰多。
犹恨四方无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