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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派粮了,梅家又派粮了,大家快点去拿啊!”原本平静井然的市集上,忽而响起一道兴奋的呐喊,顿时,街市开始熙熙攘攘起来,行人纷纷兜起长袍边跑边互相通知,乞丐们也端起破碗加入行人的队列……
梅家门口处,几位仆人正在为前来求粮的人发粮,每勺都斟酌着,力求平均不偏颇。
“到我了到我了……谢谢谢谢。”轮到的人紧紧护住米粮,就怕被挤掉了。隐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早,田地又欠收,好多人都在烦恼着如何积粮捱冬……
“娘,轮到我们了轮到我们了!”一个瘦小的小孩扯着徐娘半老的母亲高兴得眼睛闪闪发亮,他穿着缝缝补补的厚棉袄,颜色泛旧,呈灰青色,戴着一顶不合尺寸有点过大的黑色绒帽,貌沿几乎盖到颈底处。孩子的母亲笑着拍拍他的头然后小心地捧住米粮,跌声连连地道谢。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点点洒向人间,照着梅庄大门前的人潮,耀着闪闪的三尺积雪,莹莹作闪……
“小姐,这里由下人看着就好,你就进去吧,风大呢。”大门口处,两道倩影骤现,丫鬟小英拉拉小姐身上的棉袄披风,直到裹得严严实实才满意地放手,寒雪笑笑地看着这个总是紧张过度的丫鬟——
“我想出来看下,况且这里有挡风棚,不怕的。”说罢,寒雪环顾一下周边临时搭起来的坚固帆布墙。
靠近门边正在派粮的下人看到自家小姐出来,赶紧鞠躬行礼,再接着继续手上的忙活。
“徐大娘,听说你家相公这几天人不太舒服,你拿多一点回去吧。”寒雪拿过勺子又给带着小孩的妇人增加一些米粮。
“谢谢谢谢,梅小姐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们谢谢你!”妇人眼眶一热,哽咽着频频点头哈腰。
“谢谢雪姐姐,你真漂亮。”小孩子崇拜地看着她,眼里有着稚嫩的恋慕之情。
“小荣回去要好好地照顾爹爹知道吗?”寒雪弯下腰,眉梢含笑,晶莹的星眸含醇,她纤手温柔地整整小孩微乱的衣领……
“恩,小荣还要快快长大,然后来娶雪姐姐好不好?”小荣天真地说,神情带着点纯纯耿耿的向往,雪姐姐穿着喜服的模样一定比他所见过的新娘都要漂亮。
“小荣,别乱说话。”徐大娘赶紧喝住孩子,然后连连向寒雪赔礼道歉。
“没关系,童言无忌。”寒雪脸红红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婚事让她很羞郝,正当她有点无措之时……
“小姐,起风了,我们快进去吧。”丫鬟看看周围各种表情的人,倒机灵,赶紧岔开话题,然后扶着寒雪踏进门槛。
“来来来,轮到谁了?后面的准备准备。”下人赶紧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一下子,大家便又再次回到派米拿粮的热潮中,刚刚的那一段小插曲亦被人们抛到了脑后。
来到回廊处,寒雪轻轻地呼了声气,紊乱的心绪终于恢复正常。主仆转角继续前往梅苑,哪知在十字廊道上,寒雪便看到本该好好在床上休养的爷爷携同杨管家迎面走来,两人神情肃穆地似乎讨论着什么。寒雪不赞同地暗了暗璀灿星瞳,爷爷召见杨管家,肯定又在忙生意的事情了。大夫曾经千叮万嘱过爷爷最近不能劳累的。
彼端的梅太老爷跟杨管事发现寒雪的到来,梅太老爷递给杨管事一个眼神,便慈笑着迎接似乎有点不高兴的乖孙女。
“大小姐。”杨管家尊敬地行了个礼。同时小英也福身向太老爷行礼。
寒雪先看看爷爷,然后对着杨管家和善地微笑回礼,碧语珠言道:“杨管家清早过府,一定还没用早膳吧,不如稍候片刻,让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些特色糕点给杨管家品尝一下,顺便也带些给粮铺的伙计们如何?”
“杨镇谢过大小姐。”杨镇看看太老爷,见他点头才施礼道谢。
“请杨管家跟奴婢过来。”小英出声,然后引导杨镇离去。
“爷爷,您怎么罔顾大夫的话,又Cao劳粮庄的事情呢?”寒雪微微皱眉,无奈又心酸地看着爷爷不甚以前红光满面,热气涌上眼眶。
“唉唉唉,小雪乖,不要哭哇,爷爷身体没事的。”梅爷爷一看娇弱的孙女含泪欲滴,心急地将乖孙拥入怀中,好生安慰,转首看看天际,考虑了一下又道——
“小雪,你看现在天气多好,风消雪滞,爷爷想晒晒早晨的曙光,而且我们爷孙俩好久都没有抚琴同乐了,不如小雪陪爷爷谈谈天说说地轻松轻松,如何?”
寒雪吟然地瞅瞅庭院处,凉风细细,梅花飘飘,晨光弱弱生天际,确实是个美妙的早晨。她也好怀念跟爷爷吟诗作对的和乐,往日的愉情愉景涌上心头,她终于重绽笑靥。
凉亭内,梅爷爷捋须品茶,笑意溢眼,面慈目善,为孙女的琴音好不得意,小雪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比起他那过世的爱妻更技高一筹。
一曲既罢,寒雪按住琴弦——“啪啪啪”梅爷爷忍不住为孙女鼓掌,犹陶醉地道:“泠泠七弦琴,静听松风寒。小雪的一曲妙韵,让爷爷天灵清明不少,更胜灵丹妙药。”
“爷爷,您又乱夸小雪了。”寒雪娇气地倚住爷爷的手臂。
“爷爷可不是说笑呢,利用曲乐疗伤治病,是自古便有的流传,况且小雪弹琴的时候,一心只想爷爷病好,心随意动,意授琴音,曲动聆听之人。小雪弹出来的乐自然就会让爷爷烦恼尽消,身心轻松了。”梅爷爷娓娓道破个中玄机,心头灼灼,为琴音传出来的孝心感动,他衷心感谢老天爷赐他如此好孙女。
“真的吗?那以后小雪要每天给爷爷弹琴。”寒雪轻手抚抚琴弦看着爷爷,小脸严正,意志坚定地宣示。梅爷爷看到孙女如此决心,忍不住安慰地哈哈大笑,已经将今早的不快之事抛诸脑后……
第1卷 第10章
隐城最高档的客栈里,楚亦潇等人依窗而坐,店小二笑容可掬地抹了台面一遍又一遍,这两个客人非同寻常啊,一看就知道是大爷,要好生侍候着,“客官是新来的吧?我们店可是隐城最出名的食庄,要不要小的给各位介绍一下本店最出名的菜式,保证道道皆为美味佳肴,入口不忘。”
“那就将你们店最上乘的菜每样都上。”楚亦潇豪气地对着店小二吩咐道。
“是是是,马上就给客官您准备。”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谄媚地退下。
“王……呃,少爷,我们叫那么多吃得完吗?”石管家不甚赞同地出声,尽管如今居于名门,他仍然保持俭约,所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一向知道米粮粒粒皆辛苦。
“尽管放心,等下日跟月就来了。”楚亦潇眼望窗外,然后回首解释。
“日月这么快就办好事情了?”石管家低声自言自语,颇自豪,日月怎么说也是他收养回王府的,如今有如此身手,他真替他们高兴,看来让他们跟着王爷是对的,王爷会好好栽培他们。
“嗨,客观,菜来了,还有这壶酒,是我们店送给两位的。请慢用!”店小二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便迅速离去,不打扰顾客用膳。
刚好日月回来,跟店小二擦身而过,楚亦潇向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默默地开动筷子,一下子,桌上的菜肴便开始急速减少……
客栈里一片宁静,除了偶尔低低的交谈声,剩下的就只是筷子碰碗的声音,可见来这里用膳的人都非一般寻常百姓,皆是一些知书识墨的富家名门。
忽然,一阵Sao动从大厅处传来,而且越来越大声,“喂喂喂,不要狗眼看人低,我今天真的是银子不见了,刚刚来的时候还在的。”年轻的男声不服气地响起。
“哪会这么巧啊,说!你是不是故意来吃霸王餐的。”掌柜的盘问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被护卫按在地上的男子。
“放开我,要我说几遍,本少爷只是银子不知道让哪个该死的小偷给扒去了,我堂堂男子汉行得正坐得正,怎么可能吃霸王餐。”抗议声继续传来,伴随着激烈的挣扎。
“那好,你说你家在哪里,我叫人去你家拿银子。”掌柜的退一步,看他的穿着布料倒也不差,决定暂时相信他一下。
“我家在……在……”男子瞧瞧周围看热闹的人,刚到嘴边的话语硬是被吞回腹中。“总之你们放开我然后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会回去给你们拿钱的。”
“哼!放你自己回去拿钱?你当本掌柜是傻的吗!看来你真是来吃霸王餐的。伙计们,将他刚刚吃的东西全部给我弄出来!”掌柜生气地拂袖坐回位置上,准备开始看戏,敢来他的酒馆吃霸王餐,不要命了!
“啊!”哀嚎声响起,不一会儿,护卫的手被人用力拦住。
楚亦潇潇洒翩翩地来到男子的身后,示意石管家将银票递给掌柜,然后对着掌柜的说:“他的帐我帮他付了吧,现在,放开他。”
“……算你好运。”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楚亦潇,眼露激赏,然后让护卫放开被架着的人。
楚亦潇高深莫测地看看被打得站立不稳的男子,什么也没说便率随从离开客栈。
在无人的小巷中,“恩公恩公,等一下。”一道喘着气的声音从楚亦潇身后传来。
楚亦潇顿住脚步,微微掀起嘴角,然后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奔跑而来的少年。
小巷中,散雪飘飘洒洒,稀稀松松地旋舞,一帘淡淡的白光笼罩着楚亦潇所在的位置,有点朦胧却有清晰,天壁莹白,苍天静巷,楚亦潇出类拔萃,玉面生辉,宛若降临雪地里的天神,少年看得有些痴了,眼中孺慕之情敬佩之心并生。
“恩公,刚刚真是太感谢了。敝人姓梅名寒絮,是隐城梅庄的二少爷,如果不嫌弃,可否请恩公到寒舍一坐,也好让小弟略表感激之情,还可以顺道将银钱还给恩公。”梅寒雪深深吸口气,然后客气地说,同时更加仔细窥探这位出手阔绰的人,好威严的神态,寒絮眼底的崇拜一览无憾。
“哦?原来是梅庄的少爷,在下正准备去梅庄拜访一位故人呢。”楚亦潇语气平稳,并没有因为听到他自豪的介绍而显露任何的惊讶,继而很顺口地故意透露自己的意图。
“啊?那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不知道兄台要去探望哪一位故人?”梅寒絮来劲了,他靠上前欣喜地热络地问着。
“梅正风。”楚亦潇轻轻地吐出三个字,然后不近人情地转身离去,完全不把梅寒雪放在眼里。
梅寒絮一愣,随即又漾开笑容,多么尊贵有气魄的男人啊,令他好折服,要是能跟他称兄道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他那些朋友——
“原来兄台的故友是在下的爷爷啊,那我们真是太有缘了,不如有小弟带各位走最近的路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呢。”阴天里的狂风落雪扑面而来,梅寒絮哆嗦了一***子,而后巴结地又走到楚亦潇身旁,亦步亦跟地一起走。楚亦潇心念一转,看看他,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轻轻颔首,算计的亮光一闪而过。
“呵呵呵,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梅寒絮见他笑了,赶紧又接着问,语气好不热络,看来他的诚心终于打动这位贵人了,他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呢。
“林疋。”又是简洁的回答,只是表情柔和了一点点。
“原来是林大哥啊,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一声林大哥如何?呵呵呵……”梅寒絮偷偷试探地看了看他,见他没反对的意思,再接再厉,笑得更加开心了,俏脸上神采飞扬好不得意,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地道——
“真想不到林大哥年纪轻轻便能跟我那不可一世的爷爷当上朋友呢。”梅寒雪更加崇拜楚亦潇,要知道爷爷平时眼高于顶,鲜少跟人称朋道友的。
楚亦潇站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梅寒絮,然后神秘地笑了笑,好像是随口家常一般问道:“寒絮娶妻了没有?”
哇!林大哥居然叫我寒絮耶!太好了,那说明这位酷酷的大哥终于接纳他了,以后他就可以在爷爷面前扬眉吐气了,连爷爷的朋友都看得起自己,跟自己称兄道弟,没道理爷爷再看不到他的好了吧?
“还没,啊!不知道林大哥娶妻了没有,我有个姐姐,年方二八,长得国色天香,知书识礼,而且琴棋书画舞样样皆通,在隐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媛呢。”梅寒絮絮絮叨叨地推崇着姐姐,要是姐姐能够嫁与林大哥为妻,那他一辈子都不用愁了,林大哥的阵势看来非富即贵。
“实话说,林某这次上梅庄就是去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