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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唉——,你知道吗?它叫愿望树。”金剀看着地上的残骸,惋惜地告诉我。
他没有责备我,让我更加难受。
可是,我却“哼”了一声,然后用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语气,冷冷地质问金剀:“那你送给七七的又是一棵什么树呢?爱情树?”
金剀吃惊又不解地看着我:“爱情树?”
我心里冷笑着想,或许,他在来找我之前,刚刚和七七结束约会呢!
“我没有送七七爱情树!你误会了。”金剀看着我。
令我感到气愤和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语气显得那么坦然!
“是吗?”我抬起头,情绪激烈地冲他嚷,“可是,全世界都看出来了——你在追七七!”
说完,我很气自己,因为自觉表现毫无风度。
我车转身,作势蹭蹭地上楼。其实我走得很慢,等着他在背后向我解释。
可是,他却沉默着。
我终于走过旋梯,只有把他一人丢在楼下,和脚下那堆愿望树的碎片站在一起……
放了寒假的学校里,并不怎么冷清。因为初三和高三年级都在补课。
我依然还是乐此不彼地挤出一点一滴的时间读小说。
不愉快的事,忘了它——我这样告诫着自己。
似乎果然就淡忘了。
我逐渐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懒散和淡漠。
好在,金剀一直没露面,就连同韩东,似乎也消失了。
班主任每天早晨都要来和我们说一句大同小异的话:“现在距离中考还有……天!”语气沉重得像开追悼会一样。
我忍不住发笑。
七七一天比一天沉默。
“优偌!”终于在补课快要结束的那天,七七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话。
“你能陪我去高三教室找一下金剀吗?”
我看着七七,有点诧异地问她:“金剀一直没跟你联络吗?”
七七低下头,我看到她消瘦的脸盘,显得愈发清秀和楚楚可怜。刹那间,一股怜悯的感情涌上心头,这对我来说,倒是很少见的。
我忍不住提醒七七说:“他对你到底是否真心?”
这句话刚出口,自己都觉得很俗气。
“他对我很好啊!他是个很好的人!”七七突然抬起头来,自信满满地告诉我。
我悲哀地看着七七,心想,女孩子总是这么天真。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起那个雪地之夜,我在丢下他独自上楼的时候,不是一直在期待着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甚至,到家之后,我还期待着他的一个电话来着。当时,即使他骗我,或许我也会开心和释然一些。
可悲的是,那天晚上的金剀,竟然连一个骗人的借口都难以找到。
我只是一个走到陷阱边上的女孩,不过我很警惕,所以没掉进去。
而七七,却是掉进去了。
七七说到金剀,眼睛和脸蛋一起都在泛光。
“你猜他在青岛给我买了什么礼物?”
她问我。
“是什么?”我发现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面对七七清澈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有点内疚。可是,无论如何,我无法做到把那天晚上金剀的表现告诉她。
七七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告诉我:“是一个芭比娃娃!”
我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不过,我心下里竟然感到松懈了一下。但我什么都没流露出来,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
七七大概以为我在不屑一顾,忍不住抗议道:“可是我很喜欢哦!”
“是!只要是他送的,米田共你也会觉得香!”我忽然变得幽默起来。
迟钝的七七疑惑地看着我:“米田共是什么?”
我不答。七七又问得大声了些,坐我们后面的一个男生听见了,就回答七七说:“大粪哪!”
七七脸涨得通红,我觉得自己很过分,想向她道歉的,却忽然感到可笑得要死,于是趴在桌上,笑得死去活来。
天哪!我一定不正常!
第三部分 第1节 快乐短暂如流星
吃过晚饭,我帮着爸爸收碗,转身就看见我妈拿起了编织针。
唔,我一直没注意,我的白色围巾,已快要织到一半的长度了。
脑海里忽然像受到海浪的冲击一般,我眩晕了一下,接着,看到了金剀,雪地里的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白的的围巾。
还有碎裂了一地的愿望树……
我感到心里有股热气在傻傻地往上冒,一直冒进眼睛里面。
“妈!”我走到妈妈身边坐下,“给我在围巾上织一排愿望树好不好?”
我比划给妈妈看,妈妈认真地想了想,说:“恩,全白色的是有点单调哦。不过,要拆掉一截呢!因为图案织在底部才好看。”
我激动地跑进房间里,拿出水彩笔和白纸,把愿望树画出来给妈看。
我妈伸头看了一会,笑着说:“你喜欢,我就给你织上去喽。”
我看着纸上被我复原的愿望树,心想,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脑中是白茫茫的一片呀!
妈妈还在唠叨着:“我的愿望啊,是你能顺利地通过中考。”
是哦——我这样告诉自己!
韩东打来电话,有点突兀地说明天就要去香港。
“去香港?”我莫名其妙。
他告诉我是去参加全国计算机奥赛。
唔,我忽然想了起来。不过,这么说,他们明天真的要出发了?
“压力无比的大。”韩东向我诉说。
“胜败都如常。”我安慰他。
什么时候起,我学会了安慰别人?
韩东告诉我,不仅是来自奥赛的压力,还有即将到来的高考。
我无语。是!中考和高考,人生两道最重要的门槛。这一点我深深地知悉。
“优偌!我最近心里有点乱,我想,等你中考之后、我高考之后再跟你联系。”
我漫应着韩东,放下了电话才醒转过来——
等等!什么叫心有点乱?还有,什么叫等……之后再联系?
我看着乳白色的话机,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禁微微地摇着头。忽然觉得,韩东和七七的执着,有几分相似之处。
妈妈把我的围巾和帽子织好过后,冬天已逐渐离我远去。
日子每一天都变得非常短暂,就像电影里走快片,每一个人、每一个场景,都是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
我把织有愿望树的围巾压在了衣柜里。
随着夏天的身影越来越近,我已将愿望树渐渐地淡忘。
还是可以看到金剀和韩东骑车的背影,他们从我和七七身边飞驰而去,和以前差不多。
我怀疑我们和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场钢琴演奏会、雪地里砰然碎裂的水晶球、甚至计算机奥赛代表队从香港载誉归来的盛况(听说在省教委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报纸上有照片和报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转瞬即逝的梦!
我觉得这种单纯的日子过得很好——每天上课坐得头发晕,回家后做题海战术搞得自己眼发花。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了,小说也是真的不得不少看了。
七七的情绪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她连下课时都趴在桌上演算数学题,像一只大虾。
中考到底还是如期而来了!
我妈很高兴,因为我竟然会超常发挥,分数超过了重点线。
七七的分数比我低了3分,不过也进入重点。
她似乎情绪不高,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会比我考得低。外表柔弱的七七,其实性格中有好胜的一面,只不过轻易不会流露出来。
还没等到录取通知,我妈就迫不及待地安排我新马泰7日游。
“真势力啊!我要是考得不好,别说新马泰,就是毛里求斯也不会让我去的吧?”我嬉笑着假意抱怨着妈妈。
“瞎说!我是那种人吗?”我妈反击。
她总是以豁达妈妈的形象示人,从她平时从不逼迫我与小说绝缘就有例子可举。记得我头一次看《德伯家的台丝》,是在小学四年级。
当时妈妈带我去书店,我看到了说想买,妈妈就给我买下,那态度,和买一本《安徒生童话》没有两样。
上了中学后,才知道居然有不少人把《德伯家的台丝》当作涩情书,令我讶然。不过,从此也不敢在人前承认自己小学四年级就已“吸毒”。
“毛里求斯在哪里?”我妈紧接着又疑惑地问我。
“非洲呵。”
“那不是更远吗?”我妈认真起来比小女孩还要可爱。
我对着妈妈坏笑:“如果我三年后考取北邮,妈妈你要让我去埃塞俄比亚旅游哦!”
我妈也笑着说;“让你去晒成非洲小黑人!”
爸爸在一旁忽然插嘴说,若是大学考上北邮,他出资让我去澳大利亚旅行。
“那里空气清新,黄金海岸线非常著名。”
呵澳洲!
我忽然想起了《荆棘鸟》。不过,我从这本书里了解到的澳洲,却是得罗海达牧羊场那一望无际地沉闷着的红色土地……
不过,梅吉和拉尔夫有个浪漫的假期,是在风光旖旎的麦特劳克海边。
在我看来,这似乎只是书中唯一的一个轻松的亮点,也是梅吉沉重的一生里唯一的一个亮点吧?
可怜的梅吉!
快乐的时光在在人们漫长的一生中总是短暂如流星。
那一刻,我自以为自己已看破红尘。
第三部分 第2节 你走的第三天
旅行归来,我妈几乎认不出我,她说我又黑又瘦,活象去了一趟埃塞俄比亚。
“怎么搞的么?”
从不大惊小怪的妈妈,此刻有点乱了阵脚。
“拉肚子啦!”泰国的破菜,淡而无味,吃得明明不多,还拉肚子。
那个名叫“P改”的泰国导游外表虽衰,心倒是不错,每到一个新景点,尽职尽责地给我找WC。
不过他也不白忙,我很耐心地教他汉语。
他不厌其烦地跟我练汉语发声。团里有个小女孩的名字他老是叫不出来,我教他100遍后,他终于胜利地喊出:
“王鸡屎!”
众人爆笑。
只有那真名“王西子”的8岁女孩,被P改气得大哭大嚷。P改不道歉,还歪着鳖鳖嘴,跟着大家一起傻笑。
想到这些事,我笑。
“晒成这样!为什么不戴帽子?”妈继续质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戴帽子啊?”我反问。
新马泰的阳光暴烈异常,我从没见过这么热烈的阳光。像P改这样的泰国土著,肤色是土黑土黑的颜色,可他偏要说自己有一半的中国血统。
临别的时候,P改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用蹩脚的汉语说:“优偌,你很媚!”
我瞪大眼睛最后一次教他:“应该说——美!”教完,我自己都吓一跳:居然会有人说我美?
想到这里,我再次傻笑。
“你最好少出门。”我妈不知唠叨了些什么,最后又总结道。
“为什么?”
“你现在很丑。”我妈担忧地打量着我。
不会吧!母也嫌子丑?我很伤心地在镜中打量着自己的尊容,结果还是有点不服气:“妈,现在国际上都流行骨感美女和蜜色皮肤!”
真的!这两点都被我占全了,凭什么要自卑呢?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许是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衬衣的衬托,又或许是经受了热带阳光的洗礼,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双眼是这么熠熠地富有光彩!
我把头发束成松松的一根马尾,坐在空调下面,喝着冰水,闲闲地看着《灵异第六感》碟片。
似乎这样的心灵的安静已很久没有过了。
看完这张碟,我又在碟片架上翻找着,忽然看到底部放着一张陌生的碟片,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CD,封套上是个拉小提琴的外国人。
“天!帕尔曼。”我低声惊呼。
我在灯下听着帕尔曼的小提琴曲,悲伤得无法自抑。我没想到金剀喜欢的这个人,拉出的曲调竟如此牵动人悲伤的神经。
忽然间,曾经有过的所有的感伤一下子越过了平静的日子,比以往更加猛烈地向我袭来了……
我关了CD机,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回忆……
金剀在夜色里灿烂英俊的笑容,他和我谈起小克时调侃的语调,我们共同回忆起罗大佑的那一场演唱会的报道,他用那种平静的语调说起他的老父亲……
我捂住了脸,悲哀地清醒着——
以后,到哪里可以再次遇到这样的朋友,三言两语的交谈,就可以直达对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