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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又在一边摇头叹气,说商量有用吗?想必子音宁愿被打死、也不愿回李家了,李家给她受的气,她想起来就委屈,这都回来都多久了?到现在还日日以泪洗面呢,还整天催着她爹赶紧去上海商量离婚的事儿,捎带着将她的嫁妆和陪房全带回来。
李霖当时听完便大惊失色,连喊使不得。待老太太和大太太问他为何使不得,到底是离婚使不得、还是把嫁妆带回来使不得,他又不吭声了,怎么问也不再开口。
直到后来见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允许他见金子音一面,甚至还打发他先回上海去听信儿,李霖终于扛不住了,立刻变了脸,“只要金子音还没跟我离婚,她就是我李家的媳妇,她的嫁妆既随着她的人到了李家……”
李霖似乎也觉出说走了嘴,立刻又变成了没嘴儿葫芦。任老太太和大太太再怎么变着法子套话儿也不再说什么。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儿,老太太便打发他去外院儿客房歇着。
本来老太太想叫他出去住旅馆,这样的人还值得金家款待么。可叫他住在外院儿也好,保不齐多喝两壶酒或是半夜说几句梦话,就说出了到底是什么缘故,叫他们李家不惜放下身段儿,说就连子音再也生不出也不在乎了。
金熙把李霖来了之后这点儿事、来回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得出了结论:“是不是那女人本就是个卷包儿会,卷过那个洋船长,如今又卷到李家了?大姐姐不是说,那女人执意要登堂入室么?保不齐就是趁机到李家偷东刮西的,够了本儿就跑路了。”
“要不然李霖怎么会听见要离婚要带走嫁妆就红了眼?李家又为何愿意给我大姐姐赔不是?” 金熙说到这儿,赶紧将后半句咽了回去——他们家也许是想拿着媳妇那丰厚的嫁妆翻翻本儿?”
“可不是那女人能卷了洋人船长,怎么就不能卷他?”老太太也恍然大悟,不由高呼痛快:“李霖那缺德娘还挤兑子音丫头呢,一心就想留下那女人给她生孙子。结果怎么着,她自己变了孙子被人打了脸不说,还整个儿一个引狼入室”
金熙本来还想说,保不齐那李霖就是个软蛋爷们儿。当初带着珍妮到金子音面前耀武扬威,说什么珍妮才跟了他立刻就有了,结果呢,那珍妮生的可不是他的种儿。
不是他的种儿也就罢了,若是典型儿的汉族孩子,兴许还能把李家把世人糊弄过去。结果却是个中西合璧的蓝眼睛混血儿,李家这脸可是丢大发了没准儿这事儿之后,李霖就去医院偷偷检查了呢。否则“就算金子音一直不能生也没什么”的话儿打哪儿来。李家那么刻薄的处事作风,能平白容忍李霖断子绝孙么。
若不是李霖的到来和抖落,珍妮怀孕这事儿之前倒给了金家一个错觉,一直都以为别的女人跟他能怀得上,那就是金子音不能生养啊……从来都不曾辩驳,也从来不曾怀疑。
想到这儿,金熙越来越觉得珍妮那女人不简单。若不是这珍妮运气不好、别的男伴都没留下种儿,成功的却偏偏是洋船长,令她一朝分娩生出来个混血儿,没准儿还就打算跟李霖恩恩爱爱到白头呢。
左右金子音这个正室太太已经被挤兑走了,若是万幸生下来个黑眼睛黄皮肤的孩子,又被李家捧上了天,就算金子音不想离婚,李家也必会早早登报声明李霖与金子音恩断义绝,再办个婚礼把珍妮堂堂正正娶进李家……
卷包儿会可不好做,哪有堂堂正正做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太太好?这可是人财两得的大美事儿而转头计划落空了,又毫不犹豫的卷钱跑路,绝不迟疑决不留恋,真是个敢想敢做的……坏女人。
“还好大姐姐早早就回来了。要不然可不一定被这叫珍妮的女人给欺负成何等模样呢。”金熙与老太太和大太太感慨道。
大太太抚着胸口连连点头。其实金熙想到的、并不是金子音不能生育,大太太和老太太那会儿就想到了,因此更是痛下决心,想着哪怕是金子音还要等两年才想通,也必须赶紧跟李家断了关系才好,否则不是白白便宜了这缺德的李家了好好的姑娘家又不是不能生,哪怕扭头再嫁个人品好的鳏夫呢?到底这辈子能有几个自己的血脉,贴心贴费的疼着爱着不好么,何苦拿着大笔的嫁妆去陪着李家一窝子狼心狗肺的。
“要不哪天我说通了大姐姐,带着她去玛丽产科医院查查去?我二嫂生小侄儿时,我四处看了看,医生护士待人都挺好,又说只要有要求、都能给病人保密的。
大姐姐之所以一直不快乐,怕也跟这事儿有干系,等她一旦知道不是自己的毛病,没准儿很快就心情好起来呢。”金熙小心翼翼的跟老太太和大太太商量道。
虽说金子音现在的状态比当初才回来好了不少,可每每还是容易走神儿,说着说着话儿就愣了就不知所思。李家已然这样儿了,赶紧从这烂泥潭里拔出脚来才是最要紧的。
大太太还有些旧思想,比老太太甚至还守旧,总觉得洋医院不甚可靠。本想摇头说还不如找个中医瞧上一瞧,却见老太太满口应声,又说了句话糙理不糙的、所谓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就点头认可了,还不忘谢了金熙好几遍,倒将金熙弄得怪不好意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扣作人质
“既然那李霖来了,不如不急着叫他走吧?”金熙跟老太太和大太太商量着,嘴角眉梢都带着坏笑,“趁着他在,就请大伯父带着大哥往上海走一趟,赶紧把剩下的事儿都了了才好。”
若不是瞧着眼前这俩人儿、都是一副不打算再叫金子音和李霖过下去的模样,这主意打死金熙她也不敢说出口。老话不是说,坏人婚事是要遭报应的。她倒不怕遭报应,可她怕老太太骂啊。
不想她那话一出口,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抚掌叫好。老太太更是一脸笑:“这主意好得紧。把那李家小子扣在这里,他们李家哪敢不答应咱们家的要求。”
大太太心里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怕。好笑的是,这六丫头出的这主意又损又坏,留下李霖做“人质”,不愁李家不答应放子音一个自由身,更不愁李家扣着子音的嫁妆死活不归还。
可怕的是,这丫头小小人儿怎么这般心狠手辣,还好当年老太太嘎嘣脆的答应了将她接回来,又对她还不错,否则金家还不得在她手里吃大亏“最要紧的是,还能叫大伯父跟其他亲朋打听打听那李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毕竟咱们家跟那李家曾经有过牵扯,剪开来之后也还不一定会有什么纠缠。咱们家心里有了底儿,一切都好应对。”金熙想起前世的老爸老妈来,就算老爸当初走得毫不留恋,后来那烂糟事儿,跟老妈牵扯的还少吗。
老太太不停点头,随即就叫来几个心腹叮嘱了一番,也无外乎是请李霖在金家好好住着、你们一定要在客房安排好人、照顾好他一类的话。
那几个老妈子个个皆是人精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会听不明白。何况只要身为女人,谁不对李霖这种男人恨之入骨。就连金熙这个对金子音不甚赞赏的人,想着法子整治起坏男人李霖来、不也是毫不留情面。
“子音若是听说了,会不会不高兴啊?”大太太又有些许的担心。
老太太撇嘴摆手:“她不高兴随她去她自己料理不清的事儿,咱们就得帮她拿主意。那孩子是不管哪条道儿,给她摆在眼前就闷头走到黑的主儿,你是她娘你还不清楚么?”
“如今给她把李家的道儿掐断了,换条道儿叫她走,不但不用她憋屈得慌,还叫她昂首挺胸扬眉吐气,我就不信她不愿意”
金熙笑言老太太懂兵法,这一招儿叫做破釜沉舟,大太太也不由得笑起来,远远点着她的额头笑说她调皮。老太太继续撇嘴:“我也不懂什么是兵法,可兵法不也是日常过日子总结出来的?”
哎呦喂我的老太太,人家那兵法是战争中总结出来的好不好?若跑到深宅大院里研究兵法来,那不得活活累死许多军事家?金熙笑得不行,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说祖母说得有道理。
大太太也不由感慨子音遇上了好时候儿。若是再年纪大些的,哪个女子敢想离婚之事?几十年几百年前不是没有过和离的,那又跟被夫家休弃有什么区别?差也就差在一张纸上写的字儿不一样罢了。
已故的二太太若不是在离婚的事儿上总想不开,何至于才四十出头就丢了命。什么大烟也好吗啡也罢,并不会三两年内就要了人命,前朝的遗老遗少们整天闷头烧烟泡儿的,现在还不都活得好好的。
“子音确实叫我教得太糯了,”大太太悔道:“老太太说的对,趁着子音这孩子才二十几岁,还来得及一点点往回扳。人生路还长着呢,越早些醒悟越少受罪。”
“大伯母没发现么,大姐姐回来这么久了,最近这些日子矢口不再提李霖和李家不该这么待她。也许她心里早就对这人失望了。”金熙说道。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哪个人身上吃了亏,就会把那人恨到骨子里。哪怕这人痛改前非好话说遍,也绝对不原谅。金熙前世对她那老爸不就是如此,若不是姥爷日复一日的劝说和开解,恐怕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根儿痒痒呢。
若金子音也是这样的人就好了。至少只有恨没有爱了,便能趁早不受李霖和李家的气,早些脱身早些寻找新生活。也许心底带着恨意不容易再爱,甚至变得冷酷无情,可这样的人就能少受很多伤害不是么。
老太太和大太太皆叹了口气、异口同声说但愿吧。不管那子音丫头心里到底怎么想,该给她强拿主意时还是得强硬到底。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容她不想离婚就不离,不想整治李家就不整治?那还不得用不了多久,就得去上海给她办丧事去?然后各个姑娘的夫家都敢骑在金家脖颈子上拉屎了……
傍晚,大爷金文杰到了家,随即就听说李霖来了。他正想去前院客房教训一通那猪狗不如的女婿,便被老太太喊去商量赶赴上海之事。
又听说六丫头出了主意,说先把李霖扣下当筹码,大爷也不由失笑。笑罢后心头哀叹,为何从小生在大宅门里又痴长了几岁的子音,倒不如这个射马岭下来的妹妹手段高明,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去跟孙樱娘摔打几年。
聊完正事儿,众人便陪着老太太用起了晚饭。吃罢了饭正要喝汤,金熙便瞧见侯**身影在窗外闪过,春棠赶忙顺着墙边溜了出去,窗外随即响起二人低低语声。
侯妈是老太太得用的几个老妈子之一,管着前后院的仆人调动。莫不是前院客房的李霖闹妖儿呢,侯妈来请示老太太怎么办来了?老太太下午不是吩咐了,给客院多增加几个人手看住李霖么,难道几个护院都弄不住他一个人儿?
金熙放下手里的小汤碗也偷偷往外溜。老太太瞧见了也不过眯眼笑了笑,她刚才早看见侯**身影了,只不过没禀进来她就不急。
不想六丫头倒沉不住气了,看起来还挺拿金家的事儿当成事儿。她倒要瞧瞧六丫头怎么做——最好是狠狠给金家给子音出口恶气才解恨呢。
出门问了几句出了什么事儿,还就是金熙想的那样,李霖似乎觉出了不对头,正在前头大喊大闹说我不住在这里、我要去住旅馆呢。
若说护院们还能奈何不了他么?李霖他毕竟是金家的女婿,内院儿里的事儿、前院的男仆们也不大清楚啊,哪里敢轻易动手。
“我跟侯妈到前头瞧瞧去,春棠姐姐回屋伺候老太太去吧,也别叫她老人家担心,等我去了再回来、姓李的那家伙早消停了。”金熙拉着侯妈就走,也不忘嘱咐春棠。
若是别人说了这话,春棠不免觉得是大话。可这话打六姑娘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这位姑娘可是个心狠手辣的。那姓李的还就欠有个六姑娘这样的人整治他一番,瞧瞧他把大姑娘折磨成什么样儿了,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儿嫁出去,瘦骨伶仃的回来。
这不是闲事。金熙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念叨。她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欺负女人的家伙了,又长着一副花花肠子,不但把媳妇当成生孩子的工具,还当成百宝箱聚宝盆了。最可恨的就是他还四处留情又处处无情,这种人打死一个少一个。
这世道儿,真特么好。看谁不顺眼,就能抻过来教训一通,不需顾忌甚至不需理由,金熙皱眉暗笑。就算遇上了比她强力的对手又如何,打得过打不过也得先打了再说,实在不成还能躲到空间里去呢不是?可这招数恐怕轻易不能用吧,若被人说成是妖怪可就惨了……
“这乱糟糟的是闹什么呢?”才进了李霖住的客院,金熙便怒声喝道。李霖正跟几个护院对峙着,脸红脖子粗的吵嚷着什么。还好几个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