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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星月星晨
我生活的那个城市，成年有着浓密的香樟，一到夏天，城市就像淹没在香樟的海洋里。我们都是闻着香樟的香气长大的孩子。
我叫高阳，高兴的高，阳光的阳。
我最好的朋友叫宋小北，他既是我的对手，又是我的兄弟，我们认识缘于一次打群架。一上场我就盯上他，但最后我是怎么让他给放倒的，我都不清楚，总之看到他脸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接着发生一个我始料未及的镜头，他居然向我伸出手，之后我们一起在冰室落座。我这才发现他就是那个在社区辩论赛上，把我驳得呆若木鸡的能打出名的宋小北。
宋小北身边有一女生叫周小宇，别看他总是对她熙指使气的，明眼人用脚指头都可以看得出他对她的溺爱和维护。她似乎也很享受他的霸道。不像冬冬，只有我听她的份。
由于父亲工作的因故，我们总是从这个城市搬到那个城市。有时候一个学期我要上两个学校。班里的同学还没混熟，我又要走了。久而久之，我像游离于群体之外的孤鸟。我惧怕转学，更惧怕接近新同学。看着别人都有一个出双入对的伙伴，我羡慕无比。但仅仅是羡慕，我从来都不会追求不可能拥有的东西，那是庸人自惹忧。我用冷冷的眼光看世人，就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孤僻的异类。在我眼里，他们是娇生惯养的玻璃娃娃，看似强硬实则易碎，一直到我遇到冬冬。
那是小学三年组级的下学期，我又一次换学校。
我被老师带到一个新的班集体：“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高阳。谁愿意和他一起坐？”
没一个人回答。
老师让我自己挑个座位坐下。我绑着脸孔昂着头，视线越过所有同学直接走到离讲台最远的后黑板。那里有一张独立的小桌子。
“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老师说。同学们都翻开了书，没有人对我的选择提出凝问，似乎那个位置就是为我准备的。
“老师，让他跟我一起坐吧。”一个长发的女孩子突然站起来说。老师点点头。
我站在原地不动。女孩子跑过来抢过我背上的书包：“你好！我叫林冬冬。是班长，我代表全班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三（一）班。”
她伸出手。真是一双漂亮的小手。细嫩的肌肤由于血气充足略带粉色。修长的手指天生就是弹纲琴的料。
“你是弹纲琴的吧。”我劲直走到她的坐位上。
她笑得格外灿烂：“你怎么知道我弹纲琴啊？”
我想对她：“当然知道！”，她的笑容像杨花一清爽，一点都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新同学。“新同学！”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所有面孔都是陌生的，心里头零星的阳光被浮尸般的云层覆盖。我拉下脸抓过书包塞进书桌里。
放学了，妈妈如约在教学楼楼下等我。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背起书包小跑下楼梯。
第二天课间，冬冬拿出她的零食想分一点给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饼干又把头埋到小人书里。
“能把你的小人书借我看吗？”
“等两个星期后，如果你还对我这么好的话。”
“为什么要等两个星期后啊？”她天真地问。
“喜新厌旧追求刺激谁不会。”我说。冬冬似懂非懂。
“那你是不是要等两个星期后才肯吃饼干啊？”她又问。
我正想拿起一块饼干，一只手先一步把饼干抢过去：“这饼干很好吃。”大胖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这是给高阳的，人家没吃早餐呢。”冬冬尖锐地呵制大胖。
“你对他那么好干嘛。他又不吃。”
“我的事要你管。”
“我不吃”我冷冷地说，心里头却涌上一股暖流，她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你听到了他说他不吃。”大胖临走不忘把最后一块饼干也一起带走。我嘴角不自觉地掠起一弯弧形。不要脸！
“你叫高阳，对吧？”放学在楼梯拐角我遇到大胖。人如其名，一米三不到的个子足有80斤。看来者不善我退到比他高一级的台阶。我环视周围的环境。他虽然个子大，但是他跑起来肯定没我敏捷，只要往上跑，跑到阳台，我就有救，妈妈就在楼下，她肯定会上来救我的。
“一起去跳绳吧。”他手上拿着绳子，不过是用麻皮搓的，可以用来绑人的绳子。
“你等我一会，我忘拿东西了。”我边说边往上跑。他猛地往前扑，整个身体就像一个石头压在我身上，门牙碰在楼梯阶断了，血不停地掉。
“谁推我啊！”他发出猪叫的声音。我坐在楼梯上，下面挤上来的人已经把我们里三屋外三层地团团围住，跑是不可能。我甚至已经把手举过头顶，做好护住头的姿势。
“踢他！”一个人说。我闭上眼睛。
“谁敢？”我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吼声，冬冬剂过人群出现在我面前。
“我敢。”发号司令的那个人往我身上狠狠踹了一脚，一个脚板印清晰地印在我胸口的校服上。
“你再试试！”冬冬瞪着眼说。
“就踢……啊！”那人还没说完，他刚抬起一边脚，另一边脚就被冬冬横腿一扫，连人带着书包滚下楼梯去。迅速有几个人围住冬冬。我猛地站起来，挡在冬冬面前。不惹你们，不是因为怕你们。别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少说我也是练过的。
“原来你还是个男人。”冬冬在我背后揄揶我。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为我打抱不平。挨打的是我，却似乎是她的事。我对她笑笑。
“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不是想着跑，而是迎头痛击。你的逃避只能助长别人的嚣张。”她像个大人一样说。
“这是你爸爸说的吧。”我说。
“你怎么知道。”她一脸天真的问。我笑而不答。因为我的父亲也经常这么对我说贝。
从那之后我们就成好朋友。我给她讲海边捡贝壳，讲父亲出海。她把她的早餐带出来跟我一起分享。我不再妒忌别人。我明白我不是孤鸟，只是老天要给我更好的，所以才让我等到今天。
我喜欢假装睡觉，扒桌上偷偷看她紧眠着嘴唇做作业，她有着湿润的睫毛，清亮扑闪的大眼睛。她就是我世界里的日月星晨，照亮我的世界，美丽又遥不可及。
高二那年暑假，小宇家出了点问题，周阿姨过世了。那对小宇来说，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她从天使坠地变成野田鸡。被发配到边远的乡下，听说那里不通网络，不通自来水。接着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混世魔王小北居然发奋啃书。
高三那年还发生一件事，就是相片事件，从那之后冬冬就成小北的女朋友。也是那件事让我陷入万劫不复。
我感觉老天让我生活在这个城市，似乎就是为了让我做冬冬的影子，小北的陪衬。我爱的女孩子目光总是在别处。
相片事件之后，我感觉自己很龌龃很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听到张欣冉这个名字，我就神经质过敏。我讨厌自己讨厌这种生活。我要改变不再作某人的影子，更不再作某人的陪衬，我要做自己的主角。全新的高阳，开朗灿烂的高阳。
高考放榜。小北，小宇和冬冬都考进华师大。看着冬冬的兴奋和小北拉着小宇手的执著，我心里某处裂开一道口。相片事件、小宇的音乐梦、小北紧拉着小宇的手、冬冬的心机……
一场更大的爆风雨即将来临。我想阻止，可我的能力是那么苍白。
我期盼快点开学，过去的全部打包，未来的我将起飞。八年后我将是一名品牌大学的研究生，一名出色的医生。我要把冬冬小北小宇通通忘掉，认识新的朋友，读书恋爱，生活明媚飞扬。
但是我做梦都没想到，大学里头已经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等着我踩。
第二章 狭路相逢
我们还没出发，冬冬的叔叔就在机场摆好大奔。下了飞机，拒绝冬冬一起乘坐大奔的邀请，提着简单的行旅，招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大。对于我来说乘坐大奔去学校，无异于乘坐火箭去外星球。我不是小北也不是小宇，有殷实的家庭背景。我八年的大学费用是父亲的抚血金。
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母亲做好菜，没等到父亲的人，却等到他遇难海底的消息。母亲在父亲的牌位前，一张一张地点过那些钞票，对父亲的灵位说：“我会让你成就我们的儿子，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人上人。”
那年我上初三，正逢中考的时间。我没告诉小北也没告诉冬冬，任何人都没说。我一如既往地上学。上课睡觉，下课活蹦乱跳。回到家里，书包都没放下便开始背书，我学会用二十分钟做完一张试卷。准确率达百分之90。我对母亲说：“妈，我会考上最好的高中。”母亲望着父亲的灵位轻轻地点头。
三年我没有给父亲上过坟。所有时间都用来读书。人上人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品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对父亲的交代。
拿到中山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母亲拉着我上街，第一次阔气地买了一大蓝子地水果。我们去北郊的坟场给父亲上坟。母亲一棵一棵地修理着坟上的杂草。她干燥的发丝在空中飘舞。眼角的皱纹开像朵灿烂的马蹄莲。我给父亲烧了一大撂纸钱。
父亲，我终于考上大学了，还是研究生班的。你老泉下安歇吧。我会读好书，将来做个好医生，好儿子的。我会照顾好母亲的。我对父亲发誓。
我站起来看着母亲，她今天精神特别好，容光焕发，眼神明亮。她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和她一起坐在父亲坟上。
“你父亲一生最大的愦憾就是没有上大学，一生颠派流离。”一滴清泪无声地从母亲的眼里滴出来。
我伸出手：“妈，爸不能完成的愿望我来完成。”
我站在中大门口，连做了三次深呼吸。中大，我来了！从今天起我要高飞！
我大踏步走进中大。学校到处贴着欢迎新生的标语。注册交费，生活区，教学楼……北校区，南校区……
名牌大学就是名牌大学，这个学校可真大。我走半个多钟，居然还走不到一半。
站在“国立中山大学”的大字下，我像亲临孙老先生当年题词的场面，一股豪情直逼胸口。我忍不住地大声喊：“中大，我会飞的，一定会！”不喊出来，我一定会哽死的。
一个长发的女生转过头看着我。小宇，不，不是！张欣冉？我打了个冷颤调头就跑。真是冤家路窄！
跑得太急。我忘了来时的路。
我随便拦一男生问。他穿着拖鞋，蹬着单车，背上背个黑色大包。
“我也要去。”他说。我一阵欢喜，正好可以一起去。
“可是我也忘了该怎么走，好像是什么左转，右转又左转的？”他挠着额头说。
“喂，你到底是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么晕的人吗？
“我是啊。看，我刚注册的单！”他把交费单塞到我面前。
晕！又是一新生。啊！还跟我一个系的。
“喂，你把嘴巴张那么大干嘛？”他嚷嚷着，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撞出悠扬的回声。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吃大蒜或是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靠这么近？”我说
“你也是新生？我们一个专业？我叫*中。你呢？”他笑着裂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大嘴。
“你应该先把你的牙做个娇正手术，羊肠小道都没你曲折动人。叫病人如何信任你呢。”我侃他。
“我又不做口腔医生。我会拿手术刀就行。”他自信地拍着胸口。
我抬头望着天上的夕阳，真好！这种干爽的味道大概以后都会陪着我吧。
“嗨！同学！”*中突然眼前一亮叫起来。
我回头一望。晕！张欣冉，就算我欠你，来生还你好不好，求你不要这么阴魂不散。真是的，以后千万不能再欠女人的债！
“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张欣冉甜甜的声音让我想起她拉着肖翔的手叫“小翔哥哥！”的温暖。肖翔呢？他也在这所学校吗？
什么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的路根本就无处可逃。那一路走过了，就只能勇往直前的走下去。
“喂，你干嘛不走啊？”*中把手伸到我面前晃了又晃才把我的魂招来。
“想什么了你？”他不满地说。
“什么叫倩女*？”我玩世不恭地说。
“别！这妞是我先打招呼的，兄弟可得有个先来后到。”
兄弟？我们怎么就成兄弟了？也好，简单！生活就该这样。越简单才越明朗越快乐！
“好！”我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