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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谈全是他一个人,陶健根本帮不上忙,起初还过去看看,后来就忙着追女生去了。而且林川的课程也紧,他母亲中途又发了一次病,被送进了医院,他几头地跑,每每姜希见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是心疼,心里的那些话都生生地压了下去,她不能再给林川添烦心事了。
她每晚从七点摆摊到十点,虽然才三个小时,但生意很好,有时候一个晚上清算下来会赚一百来块,只是天非常冷,她的手又生了冻疮,又痒又疼,肿得透亮。冻到不行的时候她就起来跳两下,虽然她卖这些,但自己却舍不得戴一顶帽子,怕戴旧了卖不掉。
这天晚上生意也是如常的好,来了好几拨人,每次都买好多。后来来了个男生,也不挑,只说:“我买两百块的,给我包起来。”
哪有人这样买东西,她心里微微一动,问:“两百块只能买一条围巾。”
对方迟疑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么贵?那也行。”
“他在哪儿?”姜希一猜就知道是谁。
“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你让他过来。”
没一会儿,严澎就抄着手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走过来,“猪呀,有生意也不做!”
“你才是猪!”她瞪他一眼,面上却笑了。
他猛然看到她的笑容,石化在原地。她什么时候冲他这样灿烂地笑过,就像是被正午的太阳晒着,有片刻的眩晕感。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严澎这么帮她,她内心是感激的。她一直记得在知道母亲生病的那天,他怎样骑着单车在街上晃晃荡荡由着她哭,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无助极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需要一些安慰,而那时他出现了。天知道她有多感激他的出现。
“这个围巾多少钱?”两个女孩过来蹲在姜希的地摊前,举起一条水蓝色的针织围巾。
“五十。”严澎回答。
“别听他的,二十八。”姜希瞪他一眼,蹲下去给她们推荐围巾。不知什么时候严澎就站在她身边了,他穿着一件羊皮大衣,英俊挺拔的样子就像一面招牌,惹得过往的女生都停下来问问价格,她们根本就不听姜希的介绍,就算严澎胡乱指着一顶帽子说这个最适合你了,对方也一定会立刻买,而且一点不还价。
姜希把一把零钱捏在手里,一张张熨帖平整,然后拇指食指翻飞地数钱,严澎忍不住说:“看你的样子真像是守财奴!”
她把钱数好后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到现在为止你有一分钱是自己赚的吗?你不知道赚钱的辛苦,所以你花起钱来心安理得!还有,以后不许你再花钱找人来买我的东西……以前买了的我也不退了,大不了把这个送给你!”她从围巾之中选了一款深蓝白格子的针织围巾递给他。
“送我的?”他惊喜地问。
“如果不喜欢可以自己挑。”
“勉勉强强吧。”他耸耸肩膀一把抢过来,只要是她选的他都会喜欢。他把围巾在颈项上绕了绕,又说,“你帮我戴吧,顾客现在提要求你得服务周到!”
她“嗤”一声,“那我不送了!”
他突然把她的手抓过去握住,她又惊又急地想要抽出手来,被他呵斥:“别动!”他从口袋里拿出冻疮药来,一点一点慢慢地给她抹上,还不忘损她几句:“你这个手就是给兔子吃,兔子都嫌弃这胡萝卜太丑!真是笨死了,都裂成这样了不知道擦药吗?真不明白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头脑不好使,又糊里糊涂的。”
擦好药,他又对着上面哈哈热气,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把药揣回自己兜里:“这个药得每天擦,明天我再来给你擦,免得你忘记。”
“严澎。”她迟疑地说。
听见她叫自己名字的瞬间,他的心就像一杯温润的水,带着最熨帖的温度。
“以后……”
他烦恼地挥挥手,眼里有受伤的痕迹:“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不要来找你吗?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爱到哪儿,就到哪儿,你管得着吗?再说了有我在你生意多好呀!”
姜希赶紧从包里拿钱出来:“那我分你一部分!”
严澎气恼得扯了扯她的发梢:“你真是猪!”
虽然姜希一再要求严澎不要帮她摆摊,但每天他比她还准时,早早地占了位置,一边跺脚发脾气说她慢死,一边抢过她的背包帮她摆摊生怕她赶他走。姜希也就由了他,他那么一个爱耍酷的男生却拿着一条围巾大声吆喝招揽顾客,又对每一个女生送上笑容说服她们买她的东西,就连被要求合影之类的也会同意。而且他每天都会记得给她手上的冻疮上药,观察那些冻疮有没有好一些。他依然会吼,会发脾气,不好好说话,但他对她却是真心的好。她感觉得到,却是更加的纠葛,要怎样拒绝他才能放弃呢?
大年三十晚上零点零分,她接到严澎的电话。他稀松平常地说:“喏,在你书包里有你的新年礼物!快去看看,然后回个话。”她把电话放到一边,跑去打开书包,里面有一个粉红色皱纹纸包起的礼物袋,打开来,是一双手套。
“怎样?比你的眼光好多了吧?”他像个讨要表扬的孩子,微微有些紧张,又要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她握着手套静静地对电话里的他说:“真的,真的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电话“啪”一下就断掉了,然后是嘟嘟嘟……的声音。她捏着话筒,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捏得太紧,手都疼了……
四月的时候伍月欣做完了第七次化疗,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免疫球蛋白下降得厉害。化疗就是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破坏掉自身的免疫力,身体会变得虚弱,而每一次的化疗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会低烧,恶心呕吐,头昏乏力……姜希看着母亲如此受罪心如刀绞。但又能怎样呢?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
这个城市一到了春天满街都是姹紫嫣红,就连空气中都有着花香弥漫。白云苍狗,天蓝得细软透彻,可是看着这些美好景致的时候,姜希的心却焦躁,喧嚣,一团乱麻。
那天姜致远回家的时候,说手机里有个中奖信息,“是在超市购物中的奖,一看就是骗子也懒得理,但没想到还打电话过来了,非要身份证号说奖品是三亚双飞六日游。”
“然后呢?”伍月欣笑着问,“也许真是中奖呢!”
“反正报个身份证号就算是骗子也不能怎么样,我就给他们了。”
姜希听来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末一大清早姜希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然后母亲来敲她的门:“小希,你同学来了。”姜希从卧室里出来一看,竟然是严澎,又惊又气,“你……”
严澎走近一步打断她:“不是说了带阿姨去落雁岛玩的吗?快去收拾!”然后又对伍月欣说,“阿姨您也加件外套,别着凉了。”他在长辈面前又乖巧又礼貌,而且剑眉星目的样子和举手投足可见的好教养,让伍月欣看在眼里也是喜欢。姜致远看到严澎虽然没说什么,但深深看了姜希一眼,让她的脸微微地红了。姜希心里直怪严澎的自作主张,但看着母亲心情大好也觉得今天能去郊外走走挺好,这个城市变化好大,离开八年的母亲还没有认真地打量过它。
楼下停着一辆小轿车,司机见到严澎他们下楼,立刻下车拉开车门。
严澎凑到姜希面前,生怕她拒绝,“别废话,赶紧上车。”
姜希一怔,不知如何是好。她承认他的安排让她感动,但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他有必要为她做这些吗?而这时母亲已经在严澎的安排下坐在了副驾的位置,姜希迟疑一下坐到了后排中间的位置,一边是严澎,一边是父亲。坐前面的伍月欣频频回头,就像所有长辈一样开始盘查他的情况,想知道女儿到底交的是怎样的朋友。几轮下来,连严澎父母的工作,家里几口人,准备考什么大学诸如此类的问题都给问了一遍,严澎也一一回答,然后凑到姜希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是在考核女婿?”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里,痒痒的,让她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回头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许靠这么近。他也给她一个眼神——那又怎样?伍月欣从倒视镜里看到,只当是小情侣的眉目传情,心里乐了。她俨然已经把严澎当成了姜希的男朋友,只是又有些担心,这孩子看着家境不错,他知道她的事吗?会嫌弃姜希吗?
落雁岛是东湖的一个小岛,有山有水,树木葱郁,小径古幽,是踏青的好去处。严澎准备了食物和水,还带了相机给他们拍照。他殷勤地在伍月欣身边嘘寒问暖,一副小女婿的模样,让伍月欣开怀大笑。
姜致远私下里问女儿:“最近怎么很少见到林川?”他知道女儿和林川一直要好,难道是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林川在忙公司和学校的事。”姜希垂下眼。
“那个男孩喜欢你吧!”任谁一眼都看得出来严澎的感情。
“爸,他……”
“爸不干涉你交朋友,但这么多年林川一直照顾我们家……不能辜负他!”
姜希抿了抿嘴唇:“爸,我知道。”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给母亲拍照的严澎,“他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对他真的没什么。”虽然姜希对严澎非常冷淡,但他完全忽略过去,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着母亲,为他们拍了很多的照片。那一天伍月欣非常地开心,她一边拉着女儿的手,一边拉着严澎的手,然后让姜致远为他们拍照片。
四月的风徐徐缭绕,姜希看着欢喜得像孩子的母亲,眼眶润湿了。她还有多少时间,他们还有多少相守的时间?命运在他们的心里撒下一把碎玻璃,每一次跳动都踩得生疼。
察觉出姜希的伤感,严澎突然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肩:“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阿姨开心,是不是?”
她侧过面孔望着他,极认真地说:“谢谢你。”
“那就以身相许。”
她用手肘朝他顶过去:“就不能好好说话?”
“就是在好好说话!”他捂住胸口夸张地皱起眉,“我真没发现你是暴力狂!”
她挥起拳头又朝他比划:“要是再……再……”
“再哪样?是不是这样?”说着他又厚脸皮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躲闪了一下:“严澎,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好好好!”他收回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嘟囔道“小气鬼!”
虽然姜希一再反对严澎的自作主张,但每个周末他都会准时出现,给他们安排去哪里玩。伍月欣很喜欢严澎,对女儿说:“真是不错的孩子,心眼好,实在,而且他知道我们家情况一点儿也不介意,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姜希能说什么呢?既然母亲这么开心她不想去破坏母亲的心情,虽然母亲也知道林川,但她觉得林川城府太深,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母亲并不知道姜希对林川的感情,只是随意地聊天,当是邻居家的孩子提了几句。只是那几句却让姜希不好意思跟母亲再提到林川了。就让母亲误会吧,如果这误会能让她更放心一些。
这个周末林川回来了,正好看见他们一家跟严澎一起下楼。林川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淡淡一笑,跟他们打招呼。严澎挑衅似的故意忽略他,扶着伍月欣径直朝前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姜希低低地对林川说:“我晚点回来找你。”他点点头。
他们是去看电影,但整场电影下来姜希都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她的脑子很混乱,担心林川误会生气,这些日子他们真的很少见面。几乎都是她去他的学校找他,即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在飞快地接着电话处理着各种事情。合上电话他总是一脸抱歉,她宽慰他没事,只是来看看他就好了。关于母亲的病,她也很少去跟林川谈论,他们能说些什么呢?比比凄凉吗?他的母亲是疯的,她的母亲得了绝症?在林川的面前,她努力让自己独立一些,可是却更加地想要依靠。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她被人群推搡了一下,严澎及时扶住她,皱了皱眉:“你的魂被狗吃了吗?整场电影一动不动,你在练打坐吗?”
她瞪他一眼:“你好好看电影,看我干吗?”
“我就在看你能保持那个姿势多久!”他扯了扯她的发梢,“猪,别动。”
她茫然站定,然后看着他蹲下去为她系鞋带,他的后脑勺一片的温柔,她的心有了片刻的失神。然后他站起来,没好气地说:“真是笨死了,鞋带不系好万一过马路的时候踩着鞋带摔下去被车撞了呢?”
她笑了,“会有人这么倒霉?”
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