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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鑫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孩子,气喘吁吁汗水淋淋,后背、腰、腿不知被秦礼言打了多少下,他愣是闷不吭声,打定主意死活不撒手。两人僵持了快二十分钟。
秦礼言猛一拳捣在方鑫的膝弯上,疼得他“嗷”一嗓子怪叫,抱着腿满地打滚,秦礼言见机不可失,一挺身站起来,冷冷瞥他一眼,拔腿往门口走,方鑫大骇,慌忙抱住秦礼言的腿,秦礼言甩了两下没甩掉,抬脚就给了他几下。
所以,当方铮驰打开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凶神恶煞的秦礼言正在摧残柔弱无助(?)的小侄儿。
方铮驰先笑了两声,然后慢悠悠地说:“战况很激烈嘛!”
俩人大惊!秦礼言慌忙僵立不动,方鑫一骨碌爬起来,缩手缩脚喊了声:“四叔!”
方铮驰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进厨房沏了杯茶,把沙发上显示屏碎片掸了掸,坐下来,抿一口,刚想把茶杯放下,见茶几翻了,伸脚够了两下,方鑫赶紧颠颠地跑去把茶几扶起来,接过杯子轻轻放好,又必恭必敬退下来。
秦礼言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俩。悄悄捅了捅方鑫,无声地做口型:“你怕他?”
方鑫翻白眼,无声地答:“废话!你不怕?”
方铮驰从屁股底下拽出电视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捏按键。俩人一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方铮驰颇为惊喜的感慨:“哦?烟灰缸居然还完好无损?六十年代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又摇摇头,“地砖就差远了,电视更是不堪一击。”
俩人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方鑫哭丧着脸瞅秦礼言,悄无声息地抠着秦礼言的中指,做口型:“你快想办法!”
秦礼言怒瞪,“谁叫你把他喊来的?”
方铮驰抬腕看看时间,“不早了,我饿了,你们谁去做饭?”
俩人呼啦一声全跑进了厨房,“砰”门一关,方鑫攥住秦礼言的胳膊,哀号:“怎么办?”
秦礼言冷笑,“你不是本事大吗?你不是等着看他收拾我吗?你不是非要把他叫来吗?”
“行了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方鑫不耐烦地打断他,“想想怎么混过去才是正经!”
“哈!混过去?混得过去吗?要是能混过去,你干吗这么怕他?你有生之年糊弄得了他吗?”秦礼物言敲了敲锅碗瓢盆,问:“现在最关键的是做饭,你会吗?”
“我这么金贵的独生子女哪会这个!”小家伙斜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也不会。”
秦礼言生气,一锅铲拍在他后背上,“就你金贵?我也是金贵的独生子女!”
方铮驰在客厅听那一大一小精彩的对话,靠在沙发上抚着额头笑。
俩人正在互相推委,门“呼啦”被打开,秦礼言和方鑫吓得一挺背。方铮驰笑眯眯地说:“我要出去吃,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方鑫赶紧讪笑:“四叔,我就不去了,我最近减肥。”
方铮驰打量打量他,点头同意:“是该减了。”转头问秦礼言:“你也减肥?”
秦礼言干笑:“我吃饱了来的。”
方铮驰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出厨房,往沙发上一靠,端起茶杯喝一口。
方鑫急忙跑过去,蹲在方铮驰脚边,说:“我正在长身体,节食有碍健康,您说是吧,四叔。”
方铮驰又“嗯”了一声,抬眼看看秦礼言。
秦礼言闷闷地说:“我其实又饿了。”
方铮驰微微一笑,一手拉一个,出门,把俩人往后坐一扔,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坐进一家饭馆,方铮驰点了几样菜一碗饭,慢条斯理地吃。
再看对面两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正襟危坐,一个萎靡不振。服务员们捂着嘴偷偷摸摸地笑。
早过了十二点了,俩人都饿得发慌。方铮驰口口声声带他们出来吃饭,其实是他自己吃,让那两人看着。
半个小时后,方铮驰吃完了,喝口茶,清清嗓子,微笑着问秦礼言:“你怎么到我家去的?”
正襟危坐的方鑫抢着回答:“他去应征家教。”
方铮驰扫了方鑫一眼,连这孩子也蔫了下去。
又问:“电视机谁砸的?”
“他!”终于问到了正题,俩人大惊,不约而同互相指着对方鼻尖。
“喔!”方铮驰表现得恍然大悟,“你们一起砸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秦礼言生气,撑着桌子站起来,“方铮驰!我知道,他是你侄子你袒护他,可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随便诬赖人。”
方鑫也站起来,“四叔!你不能因为他年龄大就包庇他,大人更该敢作敢当。”
方铮驰视线在秦礼言脸上绕了一圈,阴沉着脸说:“东西坏了损失有限,我并不生气,打人简直罪无可恕,他这脸上的淤青难道是自己打的?”转眼对着方鑫。
方鑫忙蹿到方铮驰身边,叫:“电视是我砸的,脸是他自己打的。”
方铮驰摸摸他的头,“很好!电视果然是你砸的。”
方鑫大骇,三两下就被方铮驰诈出了实话。他恼羞成怒,指着秦礼言抖着嘴唇叫:“他也打我了,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
“也?”方铮驰笑着问:“就是说,你也打了他?”
方鑫见抵赖不过去,灰溜溜地回座位坐好,老老实实把事情全招了,巨细靡遗连犄角旮旯都没错过。
“早说不就没这些事了吗?”方铮驰叫来服务员,给两人点了几样菜,方鑫的全是素菜,他刚想抗议,方铮驰正笑眯眯地等着,方鑫到嘴的话全咽进肚里,缩头缩脑敢怒不敢言。
20
方铮驰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唬得俩人埋头苦吃。
等俩人吃饱之后,方铮驰对方鑫说:“电视坏了,你得赔。”
方鑫点头如捣蒜。
“不过……”方铮驰成功地用两个字就把他侄子脸上的笑容抹掉了,“赔的方法换一下,你每天下午四点半放学吧,放了学到饭店去洗餐具,一个月为限,坏一个加一天。”
方鑫“噌”站起来,“四叔,这是体罚!”
方铮驰挑眉毛,“体罚?那好,那就不体罚!”方鑫干站着,张着嘴不知是喜是忧。方铮驰接着说:“也不让你赔台新电视,你就把显示屏碎片找齐了,一片片贴上去就行,胶水我提供。”
方鑫立刻讨好地笑,“我洗碗我洗碗。”
方铮驰结完帐站起来,对方鑫说:“这里离家不远,你走回去,记得把客厅收拾干净。”
这胖孩子二话不说,抖着一身肥肉深一脚浅一脚往家挪。
秦礼言一直在旁边等着,心脏“突突”地跳,方铮驰拉着他的手腕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方铮驰问:“跟个孩子打架很有成就感吧?特别是……打我侄子。”
我就知道!关键就在于被我打的那个人是你侄子!秦礼言闭着眼睛等宣判。
方铮驰拐了个弯,开出停车场,“我要是你,绝不和胖子打架,你一拳上去打在他的肥膘上,他打你就是直接揍骨头,没事则已,一有事就是伤筋动骨。”
啊?这是在教我怎么打架呢?秦礼言眼睛立刻睁开。
方铮驰话锋一转:“你是成年人,他还在心智成长期,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你不觉得自己有失身份?”
开始了!开始了吧!要找我麻烦了!不过,秦礼言想想他这话一点没错,自己心里也后悔。
“是方鑫先动的手?”
秦礼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先动的手,但还是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站着挨打?”秦礼言更吃惊,你不明明看见我踢你侄子了吗,这话从何问起啊?方铮驰接着说:“你记好,既然冲突无法避免,那就用不着手下留情,打就打得对方一辈子见到你都退避三舍,要是打完了,他还敢跟你横,这场架根本就毫无意义。当然……我通常并不赞同用武力解决问题。”
你这还叫不赞同呢?被打的那个是不是你亲侄儿?
秦礼言自从上了车一句话都没说过,光顾着吃惊了。
方铮驰摸摸他的脸,问:“疼吗?”
秦礼言说:“还好,能看见淤青?”
“很明显。不知道几天才能消下去。我带你去医院上点药。”
“不用不用!”秦礼言连连摇手,“我又不靠脸吃饭。”
“那你靠什么吃饭?”正好遇到红灯,方铮驰停下来,又轻轻抚着他的脸问:“家教?电脑公司的工作呢?丢了?”
秦礼言往后一仰,避开他的手,“是啊!昨天我把一台笔记本摔坏了,赔了八千一。”
方铮驰也往坐椅上一靠,仰头盯着车顶,叹了口气,“昨晚回家向你父母借钱还的?”
“嗯。”
方铮驰突然沉默起来,红灯变绿,他启动车子转了个大弯,秦礼言看看他严肃的表情,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在感叹造化弄人!某些事情阴差阳错开了个玩笑之后,人力是无法回天的!”
这话说得秦礼言莫名其妙,也不想深究,转过头来问:“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今天四月二十三了吧,再过两个月,六月二十八号是我三十岁生日。”转头笑着对秦礼言说:“你既然知道了,记得送生日礼物。”
秦礼言恨不得打自己的嘴,这不又得花钱?便宜东西这家伙看得上眼?
方铮驰把秦礼言的脸扳过来,笑眯眯地问:“我看起来不像二十九岁?都老得能做方鑫的父亲了?”
秦礼言尴尬地笑,赶紧打哈哈:“没有没有!您年轻着呢,说您十九都有人信。”
方铮驰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秦礼言头上,“你这可不是夸我,男人的魅力有一半是靠年龄磨砺出来的。”
秦礼言鄙夷:是是是!你魅力大着呢!靠什么年龄啊?靠化妆品得了!都三十了还抹香水!嗯?今天好像没有嘛。提鼻子仔细闻了闻确实没有。
心里转了十七八个弯,脸上却平静地问:“我们国家计划生育怎么没把你计划掉?”
方铮驰隐去笑容,暗淡地点着头说:“我是罚款生出来的,就为生我,我父亲受学校处罚,迟了六年才升上教授,我母亲从此与主任医师失之交臂。即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可我的出生并没给他们带来多大乐趣,一家子都盼望生个女孩,结果还是男的,失望之情,难以言表。想想,我都替他们难过。”
秦礼言同情地看着他,方铮驰心满意足地嘴角往上弯。
我们的方先生向来只坦白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事实,这次也不例外。那一家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他?小学挨打,“呼啦”一排跳出三条大汉帮忙出气;初中打人,苦主找上门来,“呼啦”一排跳出四条大汉强词夺理;高中逃课,被抓进教导处,女将上场,无理取闹谎话连天帮其开脱罪责;大学不想参加晨跑,女将又上场,开张条,愣是编出高血压低血糖;读博时整天不务正业投机倒把炒股票,有多少是非是老头利用职权帮忙抗下来的?现在,那一家子哪个不以他马首是瞻?哪个不是既怕他又喜欢他?唉!人啊!知足才是美德!
在回校途中,方铮驰停了一次,进药店买了盒药扔在秦礼言的腿上,说:“化淤解毒的,没事的时候多搽几次。”
秦礼言翻来倒去地看,问:“多少钱?”
“打算把药钱还给我?”方铮驰笑着挤出药膏抹在秦礼言脸上,不小心搔到他敏感的耳垂,惹得秦礼言哈哈大笑,一把拍开他的手,说:“痒死了,我自己来。呃……到底多少钱?”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方面,”方铮驰笑着把药装进秦礼言的口袋里,看着他揉搓自己的脸,说:“你如果想问欠我多少债的话,那就增加到十万零一十二块了。”
秦礼言立刻直愣愣地盯着他,方铮驰接着说:“当然,十二块在十万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你说是吗?”
秦礼言赶紧点头,生怕他提出十万一次性付清。
再次发动车子,没几分钟就到了学校,方铮驰放下秦礼言,临走前说:“找点琴谱好好练练。”
秦礼言听到这事就不高兴,模糊不清地“噢”了一声,敷衍了事,摆摆手走人。
走了没两步,猛然想起,今天打人砸东西,方铮驰好像没惩罚,难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在后面?秦礼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以后还不得天天战战兢兢过日子?真不如早死早超生!秦礼言紧跑两步回去请罚,再瞧方铮驰,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秦礼言绷着脸回宿舍。
看见黑眼镜正忙得热火朝天,秦礼言疑惑地问:“你干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
黑眼镜也不客气大声招呼:“小言,来帮忙收拾衣服。楚老师病了,我得去照顾照顾他。真可怜,孤身一人流落异乡。”
“孤身一人?还流落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