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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咋舌,她又不是美女,有什么迷人的?
我想了想,说,严格来说,她不是美女。但迷人是个事实。
喏,有什么迷人的?不就是看着想和她上床吗?助手再次嘟着嘴说。
一语中的。
我看着我的助手。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她们能显微镜般看出同类的特性,而且彼此侮辱。但那个鱼茉莉,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一个性感尤物。
生活无聊。
我养着这鱼,我抛食喂它,说,来,给我跳一个。
它不跳,它只在水里游着,和别的鱼一样,白痴一个。
我给它放巴格尼尼的音乐,说,来,给本少爷跳一支舞好了。
它也不合着拍子摆尾巴,只知道呆头呆脑,傻里傻气地吃食。
我敲着鱼缸,说,饭桶,你真辜负了鱼茉莉的好故事了。
我调来鱼茉莉的资料,她是一位资深编剧,业内颇为有名,以编故事,赚观众的眼泪和钞票为职。她的职业,并未骗我。可写故事,真的写得令她迷失在自己的故事里,无法抽身了。
我看过《兰陵王》,也在电视和娱乐报纸上见过林廊的照片。他是明星,光芒万丈,确实好看得不像话,花样男子。
但娱乐报上,多是林廊和某某某女星有染的报道,从未见半点鱼茉莉和他的绯闻。难道这两个人金针暗渡,涓滴不露地瞒了全天下?怎么会?我摇头,那些娱记,无缝不入,都是千里眼,顺风耳,天兵天将,几十年前的事,都会挖出来鞭尸,怎么会放过这么有价值的姐弟恋而不去宣扬?
我时常与鱼茉莉通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里,也是懒洋洋的,她在电话里话不多。大多是听我说,最多,也就是问一问她的那尾鱼过得怎么样。
第五章
我真的养了一只妖精
这天,她来了。
我正坐在诊所,百无聊赖。有人敲门,我说,请进。并整冠以待。
我看到十个贝壳一样粉红的脚趾甲,两条细长的腿,熨贴舒服的白裙,恰到好处的身材,瓷器般苍白的皮肤,尤其那眼睛,眼角直飞入鬓角,吊也吊得风流。我心哗然。
我看着她,半天方道,茉莉,送你一句话:“从下往上看,风流往上流。”
她芳香菲菲地坐下,说,李医生,谢谢你的夸奖。潘金莲是个可爱的女人,我可没有她那么迷人。
我笑着嗅了一嗅空气,说,真好闻,茉莉,这可是你谈到过的“一生之水”香水散发出的香味吗?
哦,你也懂香水?她神情大振,好似找到知音。
不。我不懂。我只是猜测,你从来没告诉我你和林廊分手,所以我想,你现在用的应该是这个牌子。
她一笑,你这是职业本分。李亿那是真的懂香水,他是我遇到过的男人里,最懂香水的一个。
是吗?
我有点微醋。被这样的女人表扬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是的。他很幸福,不但有个好鼻子,还有个好太太。
好太太?你不说他离婚了?
又复婚了。她笑,眼角的皱纹白菊花般开了。他们和好了,我劝李亿回家,裴非衣收留了他。
原来如此。
是的。
还能和好如旧?
她笑,又抬起了脖子。
当然,婚姻就是缝缝补补。所谓的举案齐眉,琴瑟合鸣,夫唱妇随,哪里有?一个装聋子,一个做瞎子,装聋作哑,也就那么天长地久的一辈子。裴非衣是个好女人,她能做到看见当没看到,听到当没听到,发生当没发生。我以前一直以为她不知道李亿在我之前,还有别的女人的。你知道她说什么?她都知道的。她说,茉莉,天下乌鸦一般黑,换一个男人,也未必好得过李亿,只要他不离婚就成了。
裴非衣太悲观了。
不,我赞同非衣。因为这才是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永恒,只是个童话,谁能爱谁多久?谁肯爱谁多久?
她说着,仰起了头,看着远处,我觉得那笑,有一丝苦涩。
茉莉,你太通透,不要想得太多。我劝她说,凡事只能看七分,剩下那三分,何不糊涂?
她却把话题一转,李医师,谢谢你,这段日子,麻烦你听了我很多心事。今天我来,是和你告别一声。
你去哪里?我一惊。
浙江临海。
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看杨梅,杨梅熟了。她说,林廊说他家乡的杨梅熟了,我要他带我去看。林廊说杨梅熟了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杨梅树,凝翠流碧,闪红耀紫,好看之至。林廊还说,杨梅是水果里最性感的,只是杨梅的好,只有一两日,过了,就不新鲜了。你说,杨梅多么像爱情——那么好,那么短。爱到红里发紫,酸里带甜,最好的日子一过,就发黑变味,不好吃了。
她喃喃自语,我正要打断她,她却望着远处,侧了耳朵,说,你听到汽笛响吗?我听到了,真好听……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的耳朵听力很好。我看着她苍白而恍惚的脸,想起她说汽笛的响声就是相遇与别离,宿命和漂泊的声音,突然感觉有点不吉。
茉莉,不要去。我阻挠。
她笑,行程都定好了,去不了,会错过那“好”。
她说好字的时候,表情有点类似孩童。
显然,她要那点好。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我正坐在诊所里,翻看着报,电视机里播放新闻:今日午时,“飞燕”台风突然登陆浙江,宁波,温州,福州,临海,造成大量杨梅腐烂变质,临海地区还造成两人死亡……
我心一跳。
有幽幽女声传来,她杀了他,她终于杀了他!
我跳了起来,是谁说话?
这声音显然不是电视里的。
办公室里,只我一人,晴天白日,哪儿来的声音?
是我。
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是一条鱼,我在鱼缸里。说话的人哧哧地笑,我这才看到,我办公桌上的鱼缸里,那尾鱼正在摇头摆尾,鱼嘴一张一翕,水泡一串串地随着声音上升。
真的是它!
我真的养了一只妖精!
第五章
爱到毁了它,爱到玉石俱焚
鱼茉莉没有说谎。
我生气,养了那么久,现在才说话,为什么不早点变成女人来勾引我?是不是嫌我没有鱼茉莉描述的那个林廊魅力可得一百分?
变成人再说话,我不是鱼类。我对着鱼缸愤愤。
鱼缸里升起一大大的水泡,水泡越来越大,泡里冉冉地站着一位女子,貌美如花。我恨不得拥住一抱——咦,抱不得,什么味这么难闻?
是鱼腥!
我不由得皱鼻,暗中责骂蒲松龄那老头,什么狐狸精迷书生,难不成那些书生都是鼻窦炎患者,闻不到狐臭熏?
那美少女笑,幸灾乐祸。她杀了他,她终于杀了他,他们一起死了。
我问,谁杀了谁?
鱼茉莉杀了林廊。
我一怔,跌进椅里。
你……的意思是,茉莉,死了?
这个时候,电视里的画面继续,高高的山坡下,四周都是红色的杨梅,一辆汽车,支离破碎。人们从驾驶室里,拉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身上,发丝,衣襟,尽是红——紫色的红,艳艳的红,黑色的红,不知道是血,还是酸甜的,滚落的杨梅的汁液,沾了一身。
不是鱼茉莉是谁?
我手脚冰冷,喉腔窒息,眼睛生涩。半天,不肯相信这是真!
哈哈,她终于杀了他。我就知道,嫉妒和多疑一定会让她杀了他!鱼茉莉精心谋划,故伎重演,她拔了发动机传动杆上的螺丝……哈哈……
闭住你的嘴!我大喊一声。
你生什么气?那少女嘲笑着问。
我想我讨厌你的鱼腥味。
是吗?是这样吗?那少女笑意更深。别骗自己了,李——近——仁——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好似怕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我不过在说事实,而你不肯承认。你知道林廊曾经给鱼茉莉发过什么短信?你不知道吧?鱼茉莉也不知道吧?那天都没带手机,我把那手机砸碎冲进了马桶,鱼茉莉从此找不到那手机了。而林廊,从来都是个吝啬情话的人。他的情话,惜墨如金。鱼茉莉,鱼玄机,一直不知道那短信是什么……哈哈……
够了!绿翘,你住嘴!
我再次暴喊。她是一尾鱼,她会说话,这证实,茉莉没有撒谎。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而我,一直把茉莉当了病人!
是的,我一直把茉莉当做病人,我还是个叫李近仁的男人。千年轮回,我也不清楚自己曾经是不是雍容富贵的大唐时代的那位商人。我只知道,鱼茉莉这个女人,是我的病人,我是一位心理医生。我只能听听她的谈话,却没有医好她的病,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生命里的那点好,为了留住生命里的那点好,不惜付出生命。
林廊说,姐姐,我爱你,如果你也爱我,回我个短信,我要和你结婚。绿翘摇着鱼的身子,慢慢地摇,茉莉说得不错,一个词,她笑得花招花枝乱颤的。
她杀了他,她终于杀了他。鱼茉莉终于杀了林廊,其实她可以不动手。温庭韵和陈韪的交易就是拿八十年的命数换他二十年的短命——可她还是动了手……
她一边摇一边重复。
不!绿翘,你别冤枉茉莉。是台风,是台风刮来,让茉莉他们迷失了方向,才出了事故的。
是这样吗?绿翘抬起了脸。李近仁,你要知道鱼茉莉——不,鱼玄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再来一生,她还是这个样子。她改不了的,我最明白她了,她爱什么,就会爱到毁了它,爱到玉石俱焚……
不,绿翘,是台风——
不!李近仁,你不懂鱼玄机,你真的不懂。绿翘看着我,怜悯地说,你真的不懂,她是个坏女人……
不!我打断她,绿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玄机也没有告诉过你,她只告诉过我。她打死了你,自己也自投衙门。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她当年养着你,只是为了一个人,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哈哈,我没必要知道。这鱼精铿锵地说道。
不,你一定要知道。茉莉今生也舍不得伤你,为的是,一千年前,你是温庭筠和小蛮的女儿,你明白吗?
哈哈,我不相信。李近仁,你说慌!她又笑了起来,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色。
半天,她又说,你送我回长安,回曲江吧……
第五章
一生都在追求爱,寻找爱
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看到一连串银白的液体,滚出了她的眼眶,掉在了地上,丁丁作响,原来她在哭,不停地哭。她越来越小,自言自语着,李近仁,你告诉我,做一只妖有什么好?做一个人又有什么好?无论是人是妖,无有爱,活一千年有什么用?……
说着,一阵轻烟散尽,我的办公室里,铺了一地的鳞。银光闪闪的痛。好似阳光脱了皮,掉了羽毛。
那尾鱼在鱼缸里游着。鱼鳞斑驳,鱼肉裸露,丑陋难看,不再是一尾浑身晶莹的鹤顶红。
我呆呆地发愣,想着它的那句话,无论是人是妖,无有爱,活一千年有什么用?
是的,无有爱,我们活一千年又有什么用?
——可鱼茉莉死了,我那迷人的女病人死了,这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因为没有几日,大报小报的刊登,著名影星林廊和他的姐姐死于一场台风。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死于一场命名古典的台风。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姐弟,却不清楚,他们原本是一对情人。
我,世界上只有我,一名叫李近仁的心理医生,知道他们是情人。每当我坐在诊所的办公桌前,宛然能听到鱼茉莉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喃喃地说道:
你吃过杨梅吗?最新鲜的杨梅,和你爱的人?我吃过的,林廊摘给我吃,我们坐在杨梅树上,一起吃的。杨梅好香好甜。我说,紫红的杨梅真好看,就像鹤顶的红。林廊说,茉莉姐,淡粉的杨梅才好看呢,布满了透明的晶莹的小小的凸起,就像少女的乳蕾,嫩粉嫩粉。我看着他,我知道我老了,这样的乳蕾不是我所能拥有。我说,林廊,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过的话吗,你问我,鱼茉莉,你戴的罩罩是什么杯的?林廊笑了,说,茉莉姐,我记得,你说是F杯,没想到却是最小的杯罩,你骗了我了……
是的,我骗了他。你说,爱一个人,肯爱到为他骗人,那应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