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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妈,苗苗在家吗?”林霏站在摊子前问道。
苗妈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看着林霏。
“我叫林霏,和苗书玉是一个厂的,我们同住一个寝室。”林霏见苗妈不认识她,就自我介绍说。
“呵,你就是林霏,苗书玉经常说起过你。”苗妈把身边的一张竹椅端给林霏,“请坐!”
“她在家吗?” 林霏接过椅子在摊子边坐下了。
“不在。”苗妈回答说,她拿拍子驱赶落在糖果上的苍蝇,神情有些沮丧。
“她在什么地方?在干啥呢?”林霏追问道。
“唉,这个短命婆!”苗母叹了一口气,流下了眼泪,“她失业了,为了给那个老鬼治病,她去了野鹅湖夜总会当小姐。”
“后来呢?”
“后来她嫌在野鹅湖挣钱少,就和几个小姐跑西藏去了。在西藏她受不了恶劣的环境和那些人的肮脏和野蛮,就带着挣的几万块钱回家来给她父亲治病。”
“治好没有呢?”林霏想到当时在野鹅湖的情景,她眼眶噙着泪花,后悔当初不知道她父亲有病。
“好啥子!肝硬化晚期,腹水鼓起像水桶一样,病没治好,钱用光了,人也死了。”
“那苗书玉呢?”
“安埋了她父亲,陪我度过了一段伤心日子,就又走了。”
“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苗妈揩着眼泪,摇着头说。“前不久,她托一个从成都回家看望父母路过这里的女子,给我带了三千元钱回来,她说苗书玉在一个发廊里打工。”
听说苗书玉在成都一个发廊里打工,林霏禁不住颤栗了一下。她知道发廊是一个什么地方。
“她走后不久,县疾控中心有人来找过她。”苗妈继续说道,“他们说她得了爱滋病,要隔离治疗。”
“什么?艾滋病?”林霏脑子嗡地响了起来。
“她父亲住院,她去护理时,在医院里做过化验。”苗妈问林霏“爱滋病是啥病啊?严重吗?”
“不不,不严重。”林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林霏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怕引起苗妈伤心难过,她起身告辞了苗妈,开着车到成都去了。
经打听,林霏才知道成都有个罗虹桥是有名的发廊一条街。她把车开到罗虹桥,放慢车速,街两边都是发廊,一个连着一个。一群群穿着大胆裸露的女孩子,站在发廊门口,不停地搔首弄姿招揽客人。
林霏的车子开得很慢,几乎像步行一般。
远远地林霏看到前面一个打着“曼妙”招牌的发廊前,围着一群女子,其中一个儿高挑的女子拿着扑克牌,好像在给别的女子算命。
林霏看清楚了她就是苗书玉。她把车子开了过去,那群女子呼啦的一下子上来把车子围住了。
“先生,请!”
“这里小姐漂亮,有档次!”
“这里服务最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全方位服务,要不试一试?”
“先生,价格很便宜的!”
“下车来看看嘛,不满意你走!”
这些女子的恬不知耻,叫得林霏阵阵脸热。她把车向后退了一码,让自己的车门对着苗书玉。她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苗书玉面前。
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女人,苗书玉愣住了。林霏穿戴时髦,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苗苗!”林霏叫道。
“是你?霏霏!”苗书玉反应过来了,她认出了林霏。“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林霏说。
“你来干什么?你走啊!”苗书玉叫道。然后转身就向发廊里面跑了。
林霏跟着追了进去,在发廊楼上一间小屋子里找着了苗书玉。
“苗苗!你听我说。”林霏上前抓着苗书玉的膀子说。
“你走!你走啊!”苗书玉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你冷静点,苗苗!”林霏说,“我有话给你说。”
这时门外围了大堆看热闹的女子。
看着这么多人堆在门外,苗书玉冷静了下来,她捂着脸扶在床上乌乌地哭了。
“苗苗,我们到外面去找过地方喝会儿茶吧?”林霏把她扶了起来,“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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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书玉停止了哭泣,她起身把门关上,那些看热闹的小姐知趣地离开了。
苗书玉擦干眼泪,对着镜简单地补了补妆,穿一件外套,提上手包随林霏下了楼。
林霏和苗书玉开着车在府河边一家清幽的茶园前停了。两人在临河边的竹椅上坐下,林霏点了两道加冰糖的菊花茶。
“回家去吧,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林霏说。
苗书玉看着林霏摇摇头。两年不见,林霏的变化让她吃惊。她不但穿着时髦,项链、耳环、戒子、手包无一样不价值昂贵。而且还开着高级轿车。苗书玉明白,女人在短短的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是傍上大款就是在出买肉体。想到这里她心里平衡了一点,觉得林霏也跟自己差不多,稍稍找到了一点自信。
“我不回去。”苗书玉说。
“你不要命啦?还不赶快去治疗?”林霏说。
“很费钱的,我没能力。”苗书玉垂下眼睫说。
“我帮助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国内不行,我就送你到国外去。”
“你会有那么多钱?”苗书玉表示怀疑。
林霏把她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苗书玉,她隐瞒了蒋清泉收受别人钱财的情况,谎说自己开了一个茶馆,赚了不少钱。
“你命好,一个军官死了,又找到一个当大官的。你不开茶馆,别人也会送钱给你们的。”
“我经常为这些事犯难呢!”说到送钱;林霏也老老实实地承认。
“有什么犯难的。送来了就收呀,不收白不收,天下都是这么个理儿。你不收,想当清官?包儿里没有钱,反而还会被人瞧不起,在官场上会很孤立。”
“你也知道?”
“干我这一行,什么人没接触过?大到省级干部,低到三轮车夫,小偷乞丂。”苗书玉轻松地说道。
林霏不语了,她难以就这个话题和苗书玉探讨下去。
“你以为我低贱?哪些大官儿就不来了?”苗书玉好像看出了林霏的心思。“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都没有好东西,我见的多了。你一个人回来?把男人甩在那边?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外面寻欢作乐呢!你给他打电话,他会一边搂抱着女人,一边给你说他正在外边陪同客人呢!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苗苗,我们不说这些。”林霏说。
苗书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就打住了。林霏一点也不怪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苗书玉长期生活在这样一个圈子里,耳濡目染,沾染上低俗恶习一点也不奇怪。她只是为自己的好友堕落成这样而伤心。
“你知道碧儿的情况吗?”林霏转了话题。提起卢秀碧,自从工厂破产后就与她失去了联系。
“不知道。我和她也没有联系。”苗书玉说。
“好像你到她家去过。”林霏说。
“去过一次,还是刚进厂不久。”
“她家住什么地方?”
“青山镇,烂泥沟村,很偏僻的一个地方。”
“通公路吗?”
“有一条机耕道,坑坑洼洼的。”
“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林霏担心地说。
“好也罢,歹也罢,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苗书玉冷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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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们是朋友,很惦记的。”林霏说。停了一下,她提议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苗书玉摇摇头表示不去。
“你知道曼曼吗?”林霏又转了话题。
苗书玉还是摇头。
“她现在可是威风八面的老板娘了。”林霏把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
“无耻!”苗书玉愤愤地说,“我是靠自己身体挣钱,她用不正当的手段化公为私,我比她高尚多了。”
苗书玉的话令林霏也受到深深的刺激。她的脸红了。
“霏霏,我们分手吧,以后你别管我了,就由我去吧!”
苗书玉起身,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提着手包就要离开。
“不行!我得送你去治病!”林霏也站了起来。
苗书玉看着林霏,表面冷漠,内心还是很激动。
“算了!浪费时间,我还有心愿未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林霏关切地问。
“我这病是治不好的,白花许多钱,趁现在还没发作,我要多挣一点钱,让母亲后半辈子不受穷。如果有一天病发作了,我会找一个地方自行了结的。”
“不,你不要这样!”林霏流下了眼泪,“要治疗,虽然不能治好,但能控制,能延长你的生命。”
“霏霏,没用的!多活几年,少活几年都是一样的。”
苗书玉要走,林霏拉着不放。
“你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既害自己又害别人。”
“不会的。霏霏,我虽然下贱,我还有良心,我会采取措施,不会害人的。”
“如果你不愿意我送你去治疗,你就自己去吧?”林霏从手包里掏出一张信誉卡塞到苗书玉手上。“拿去用吧,用多少我都会给你打到卡上。”
“不,没有用,浪费!”苗书玉把卡塞回林霏手里。
“就送给你母亲吧!”林霏以为苗书玉看不起她,求着她收下。
“霏霏,我母亲后半辈子是用不了多少钱的,我已经给她准备得差不多了。谢谢你,我很感激你来看我!”
苗书玉提着包包走了,林霏拿着卡呆在了那儿。
37。 碧儿的故事
林霏一路巅簸来到烂泥沟。她把车停在山口一个乡村小卖部的门口, 在那儿打听到了卢秀碧的家,就顺着一条土埂下坡,过田坎,走进一个翠竹掩隐的农家院落。卢秀碧的家就在这个院子里。
院子冷清,既脏又乱。农家的鸡、鸭、鹅、小猪仔,都敞放在外面,遍地是猪粪、鸡鸭鹅粪和下雨沤烂的竹叶、柴草,猪圈茅厕的粪水没人挑上山去浇地,从粪坑里溢了出来,臭气薰薰,苍蝇乱飞。林霏选择干净的地方下脚,来到院子里。还没走进院坝,见有生人来,院坝里的几只鹅伸着长脖子啊啊地叫,一条黄狗耸着颈毛喉头里发出嚯嚯的响声,警告林霏不要走进院子。
林霏怕狗,在院坝边停下了。
“有人吗?”林霏叫道。
院子里除了狗叫、鹅叫,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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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林霏提高嗓音又叫一次。才有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从一个门里走出来,站在阶沿上。
“找谁啊?”老头问道。
“卢秀碧住这里吗?”
“对门就是。”老头伸伸颈子,用下腮指了指说,“家里没有人。”
“她家的人呢?”林霏转头看了看左手边土墙小青瓦的房子,土墙裂着一条条长缝,一把铁锁挂在门上。阶沿一头有一张方桌、几根条凳,另一头堆着些裂了口的棉桃。
“上坡做活路去了。”老头说。
“卢秀碧也去了?”
“卢秀碧呀?她死了,上年春里头就死了。”老头很大声地说,他说得很自然,也很轻松,就像说死了一头猪、一条狗。
“啊?”林霏就像突然遭了雷击一般,脑子嗡嗡响,心里一阵难受,她怕倒下,就蹲在地上。
“姑娘,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林霏忍着内心疼痛,颤抖着嘴唇,带着哭腔问道,“她怎么会死呢?”
“姑娘,你等等,我给你叫人回来。”老头把那条样子凶恶的狗撵跑,端一条凳子在院坝里给林霏坐。自己就出了院子,向屋后的山坡上去了。
一会儿,卢秀碧父母扛着锄头、挑着粪桶从山上回来了,两老不认识林霏。
“我叫林霏,是卢秀碧的朋友。”林霏迎着卢秀碧父母自我介绍说。
“呵呵,请坐,屋里坐!”两老把林霏迎进屋子。
“你还没吃午饭吧?”卢妈问道。
“吃了,在路上吃了的。”林霏说。想着卢秀碧的死,她心里很悲痛,说话声音低而沉重。
“老头子,山上的棉桃又有不少裂了口子,去把它摘回来,不然落雨就要沤坏了。”
卢秀碧的父亲是个老实农民,性格忠厚,少言寡语。卢秀碧的母亲干练泼辣,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卢叔背着背篼做活儿去了。
卢妈去到了偏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