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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飞落牡丹树耶，
牡丹开花正当期哟！
翠姑听了，便问：“你怎么会唱这种歌？”
他笑道：“上山听那些樵夫唱山歌，跟着学的。”
“你知道这山歌唱什么吗？”
他说：“花呀，鸟呀，飞来飞去，多好玩。”
她微笑说：“不是这个意思。”
他显出迷茫的神色：“还有什么意思？”
她笑而不答。忽然，她的脸开始红了起来。
丁峰怔怔地看着她绯红的脸，跟红牡丹一样……
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牡丹是女孩儿，画眉是男孩儿。他的脸也开始红起来：我真傻。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唱歌一定很好听。唱给我听，好吗？”
她点点头，就给他唱歌。
丁峰听那歌声，温婉圆润回肠百转。像一只空中飞翔欢唱的云雀，嘹亮多变，且飞且鸣。奋翅直升高空，又复敛声而下，急速隐入草丛，余音袅袅回味无穷。树林中的鸟儿都悄无声息，安安静静地听她美妙的歌声。
她又给他唱昆曲。丁峰小时候，听父母唱过昆曲，知道这是文人喜爱的曲调。她唱《牡丹亭&；#8226；游园》，唱得抑扬顿挫裂石停云。委婉曲折柔美典雅的唱腔，表明她是书香门第出身。
他们走到一处山崖下边，只见一幅瀑布从天而降，水雾纷飞在阳光下化作七色彩虹。水流跌落崖底的深潭，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如散飞的珍珠，闪着耀眼的银光。
翠姑看到清彻见底的水潭，高兴道：“我要沐浴。”
丁峰忙说：“我到小山那边等你。”
她说：“不要离开，我害怕。”
他为难道：“男女有别，这怎么行？”
“你把脸背过去，不叫你不准转身。”
丁峰就走到一块石头边，背朝她坐了下来。
他听见了衣裙窸窣声，然后是哗哗的水响……
她喊：“转过来吧！”
他看见她浸泡在水中，只露出肩膀和脑袋。水面映着天光，看不清下边，只见一团白色。尽管每日山风吹，太阳晒，她的皮肤风吹不糙，日晒不黑，就如白玉琢成，羊脂凝就似的。
她将头发在水面撒开，尽情地洗濯，在水里淘洗身子……
忽然，她的两手擎起，时而摊开胳膊，时而曲肘平举肩膀晃动，时而双臂伸展忽张忽合，身躯在水中旋转、摇荡、绕圈……啊，她在水里舞蹈，似睡莲漂浮，似水仙飘香，似荷花绽放……
丁峰看呆了，看着她动人的舞姿，怔怔想道：只用两只胳膊就舞得这么美，要是身体的动作加上去，天上的飞鸟，地下的百花，千姿百态她都可以演出来。
舞完，她说：“我要出来了。”
丁峰紧忙转过脸去。
她穿好衣裳，对他说：“该你了！”
丁峰便在水潭里为她作游泳表演，大叉、小叉、分水、扎猛子……山村少年的种种花样，尽数向她展示。
最后，他仰面朝天，平摊着双手不动，两脚轻轻拨水，在水面上绕圈。他看见蓝天渐渐变成一个圆圈。
在圆圈里他看见了翠姑的身影：山风已经把她的头发吹干，随风飞扬起来。宽袖、长裙，在微风中荡拂，那么柔，那么美……
七月七晚上，两人坐在榕树下看天上的银河。
弯月偏西，天上的星斗明亮。天津四、牵牛星、织女星……发出耀眼的光芒。银河似一层缥缈的光雾，从天穹的东北洒向西南，似有若无忽隐忽现。
翠姑望着天上的银河，心里隐隐一阵不安。
她问：“人可以飞到天河吗？”
丁峰指着天上的牵牛星说：“你看，牛郎不是已经到天上了。正在跟织女相会呢！”
她摇头：“他有神牛。靠人力是办不到的！”
他说：“先朝有一本书里讲，天河跟大海是相通的。有一个人发现每年八月总有客商从海上来，就带了干粮，乘坐竹筏向海里漂去。十几天后，看到前前后后满天都是星斗，飘飘忽忽茫茫无际。又过了十几天，看到了城池和宫殿，宫中有许多织布的女子。他看到河边有一男子，牵着一头牛饮水。牵牛人看见他，吃惊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人回来后，听观天象的人说，某年月日有个客人到达牵牛星旁边。
“他一算日子，原来自己坐船到了天河。”
她叹口气说：“那是古人的想象，做不到的！”
他满怀信心：“我的师叔，就在研究未来几百年后的知识。听我师父说，他的道行已经接近神仙了。他就可以遨游天际，只要掌握知识，没有办不到的。”
她指着遥远天边地平线上闪耀的金星问：“我在那个星星上，你能去找我吗？”
“能！只要我向师叔学本事，就一定能办到。”他毫不犹豫地回道。
她似乎有些振作起来：“你好好读书吧。但愿有一天，你可以到达天河。”那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有些奇怪：“到天河做什么？”
她不说话。
他见她情绪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就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把头伏到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三）少年意气
丁峰的两位好友，王举和朱贵，到他的草房来了。
他们幼年一起在学馆念书，经丁峰的父亲丁宏昌潜移默化教育，养成忠奸分明侠肝义胆的气质。三人意气相投，便模仿三国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在朱贵家的荔枝园里摆下香案义结金兰。
三人同岁，就按出生月份，丁峰一月生为大哥，王举六月为二哥，朱贵九月为三弟。两位员外都只有一根独苗，一直担心他们长大后势单力薄，见他们结为异姓兄弟非常赞成。
自此三人一起念书，课余跟朱贵家的武术教师习武。
丁峰的父亲亡故后，他搬到草房来住，两位好友还时常来看他。
两位好友到丁峰的住处，见草房变了模样，挺奇怪：“大哥何时变得这么干净了？”
因为是好友，丁峰就把遇到茶女翠姑的事讲了。
王举和朱贵家是富绅，才十四岁，家里就给他们订了亲，女方都是富家小姐，只等到十六七岁再行完姻。
两个义弟有了未来的佳偶，自然为大哥的婚事着急。如今见丁峰有了意中人，心里十分高兴。
王举长得细高，一股书生习气，要不是从小练武，多少带些习武人的刚气，几乎就是一个教书先生。朱贵跟他相反，长相墩实大大咧咧，家庭殷实无忧无虑，小小年纪就开始发福。
朱贵吵着要见未来的嫂子。
丁峰说：“山里的姑娘怕生人。”
王举见他为难，便说：“三弟不要鲁莽！既然大哥为难，就不要勉强。见面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他们走后，丁峰把二位好友的意思跟翠姑讲了，只是没把朱贵的原话告诉她。
她说，眼下还不想见他们。
转眼三年过去了，丁峰已是十六岁的少年，长得高大魁梧。日日上山砍柴，树下练武，他的体格壮实如牛。五年当中，他读了师父给的各种书籍，其中不少是玄宁毕生经历的结晶，使他无论知识还是视野都大大开阔了。由于博览群书，举止透出一股儒雅的风韵。英俊的仪表和深沉的气质，让翠姑砰然心动。
两人世界里，他们忘记了外边的一切。
每日忙碌完，常常是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注视着对方什么话也不说。那目光就在说话，声音是多余的。人的语言太贫乏了，表达不了内心想要表达的内容。
这天下午，他们坐在屋里说话，忽然王举和朱贵闯了进来。
翠姑闪避不及，只好站起来与他们见礼。
朱贵见翠姑美若天仙，叫道：“嫂子原来长得这么美，难怪大哥金屋藏娇不让我们看！”
翠姑羞得躲到厨房去了。她一边烧水准备沏茶，一边侧耳倾听他们议论。
王举见朱贵说话口无遮拦，抱怨道：“三弟还是那么鲁莽！”
朱贵不以为然：“都是一家人了，没关系！”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豪爽地拍着胸脯：“大哥经济拮据，日后完姻的用费，都包在小弟身上了。”
王举忙说：“还有我呢！”
丁峰道：“怎可烦劳二位贤弟破费。”
朱贵嚷道：“我们三人誓同生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照以往习惯，他们今日在家读书，是不来草房的。丁峰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朱贵笑道：“这叫歪打正着，给我们撞上了……”
王举拦话解释：“我们准备出远门，特来向大哥辞行。”
他说，两家老人看他们已经十六了，就准备给他们完婚。他们想，有了妻子羁绊，行动就不自由了，便提出仿照古人，先出门游历天下增长知识，然后回家举行婚礼。
丁峰说：“这么说，你们要走很长时间了。”
王举说：“正是。不知大哥有何吩咐？”
丁峰嘱咐道：“出门要多加小心。特别是三弟，遇事不要与人斗气。能让人处且让人，退后一步天地宽。”
为了让丁峰与翠姑继续说话，大家一起饮完茶，两人起身告辞走了。
（四）变故
两位好友走后一个月，丁峰一早就带上干粮，腰间插着柴刀，进山砍柴去。
他到后山的埡口，没见到翠姑如往常那样，站在那里等着他。他想，可能她在茶园有事，便独自登山砍柴。
一直到黄昏，他回到草房里，仍然不见她露面。他有些不安起来，这一年来他们几乎天天见面的。
第二天，丁峰绝早起床，饭也不吃就朝山里进发。他在垭口边等到中午，也没看见她出现。他想，她会不会在草房里等着，又急急忙忙赶回家里。
草房的门紧闭。推开门，里边空无一人……
第三天，仍是如此。
第四天，丁峰心慌意乱，开始漫山遍野找她。
他疯了似的，一看见风吹草动，就怀疑她躲藏在那里。猛跑过去，只见苇叶在山风中摇曳，哪有翠姑的影子……
他怔怔地看着苇丛发呆。
忽然，他想起她说的话，立即到山后的村落去寻找，打听翠姑在哪家茶园做工。人们都说，没见过这个姑娘。
他更加惶恐起来，神志渐渐模糊，疯疯癫癫地在山野田间徘徊，企望在哪个地方发现翠姑的踪影。
人们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疯了。有人见了，摇摇头走开，有人舍他饭吃。
他推开碗，不吃。
一天，一个从西边来的过路人告诉他，看见两个人扭着一个姑娘往西走。姑娘不愿意，一路推推搡搡，像是两个人贩子把那个姑娘拐走了。
丁峰问那姑娘的模样，正是翠姑。
翠姑有了消息，他立即清醒过来，马上拔腿往西奔去，要把她救回来。
他不熟悉西行的道路，只是认准落日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树林蔽天遮日，山路崎岖荆莽丛生，他不避山险水急，翻岭过涧认着一个方向往前奔。
路到松毛岭的石壁山底下消失了。他仔细辨认，在乱草间找到一条上山的小径。他是砍柴之人，认得这是樵夫走出的路径，便顺着山道往上爬。
石壁山高一千五百米，山势陡峭无比，到了半山腰，往上看乱云在空中飞跑，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到了这里，他只有咬牙往上攀登。碰到陡崖峭壁，只得手攀藤条，脚蹬危石爬上去。
太阳偏西时，面前出现一片开阔的平台，地上长着茂密的芦苇。
他打量一下，平台一边是树林，一边是万丈深渊，一条小路往前延伸。他想，只要顺着小路往前走，就能走出松毛岭。心里一轻松，疲惫的感觉立即涌了上来，便在台地上找一块石头坐下休息。
他刚想喘口气，突然苇草纷纷倒伏在地，平白无故刮起一股腥风。
风势迅猛至极，只见树上的枝叶乱摆乱晃，地上的枯枝落叶和尘土，被卷得漫天飞扬。
他心里一惊，知道是祸事，紧忙朝风吹来的方向张望。
忽然眼前一晃，芦苇丛中走出一只体形庞大的斑纹老虎来。
这虎比他上次碰到的那只大多了。那老虎见到人，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四腿迈定瞪着两眼看他。
丁峰再次后悔没把柴刀带来。这几天，他为翠姑失踪几乎精神失常，一直饥一顿饱一顿。进山之后只能采摘野果充饥，早已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此刻，他好容易爬到山上，体力几乎消耗殆尽。面对一只饿得两眼冒着凶光的猛虎，他头皮开始发麻，觉得有些晕乎起来。
老虎的嘴张了一下，口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