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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处长应声对对,却不正眼望他。他便猜不透李处长到底是怎么看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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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哩,就是现在再到刘主任家里去赔不是也徒劳了。张青染这会儿想自己真的是一只爬在梧桐树上的蜗牛了,爬来爬去都是一场空。
一天深夜,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张青染一接,竟是麦娜,他一下坐了起来,叫道,麦娜?你真是麦娜吗?刘仪也赶快爬了起来,一把抢过电话,对着电话又是喊又是哭。
原来表娜独自去了大西北。她说她对金钱、繁华、虚荣等等一切都厌倦了,现在只想躲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打发日子。麦娜没有告诉她的确切地方,也没有留下电话,只说今后会常打电话来。
放下电话,刘仪才想起没有问麦娜需不需要钱,得把她的钱寄给她。张青染说,没事的,等下次她打电话来再说吧。
两口子一时都睡不着。他俩猜测不出麦娜会在大西北的哪个城市,或是乡村,也想象不出她靠什么谋生。那地方他俩都没去过,想必一定是戈壁千里,朔风迷天,黄沙漫漫。张青染安慰老婆,别太担心,凭麦娜的本事,饿不着也冻不着的。好歹她还有了消息。只要她没事就可以放心了。刘仪默然不语。张青染也在想自己的心事。他早知道自己命运的一线转机原本就是麦娜带来的。如今麦娜远走了,他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无雪之冬》
隆冬了,仍不见下雪,却很寒冷。张青染午休照样不回家,在机关食堂吃了午饭,便靠在办公室沙发上看报纸。翻了一会报,觉得没有意思,心里就懒懒的,有了倦意。又不可以打瞌睡,天太冷了,这机关的暖气永远没精打采。
无事可做,顺手拿过一本杂志,随意浏览。一篇有关婚外恋的文章让他睡意顿消。这篇文章介绍,有关专家在美国作了调查,发现百分之四十的女职员承认自己爱恋过男同事,并且认为中午休息时间完全可以用来恋爱。
张青染爱人刘仪的公司离家也远,她中午也不回家。他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想打电话过去,又怕她同事们开玩笑。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怎么会一个人没有呢?她那里平时中午都有人玩麻将的。
心想刘仪是否有事回去了呢?便打了家里的电话。半天才听见表妹麦娜接了电话,说姐姐没有回来。麦娜声音粘粘的,一定还在睡觉。他说没什么事,叫麦娜不要睡得太久了,自己弄些吃的。
放下电话,张青染更加不安了。他觉得自己的不安很可笑。明知如此,仍是不安,他下楼推了自行车,想去刘仪公司看看。外面风大,又飞着蒙蒙细雨,冷得他发抖。
可是半路上,他又折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跑去干什么?别人真的要笑话了。时间也不早了,来回一趟至少一个小时,下午上班会迟到的。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他就马上拨了刘仪电话。还是没人接。后来又打过几次,都只听见长长的嘟嘟声。张青染有些紧张了,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坐在对面的李处长看出些什么了,嘿嘿笑道,老婆被人拐了吧?我说老婆不要找太漂亮的。
张青染故作坦荡,说哪里哪里,巴不得谁拐走她,我也乐得解放。她说中午去看看洗衣机,看中了再打电话给我。怎么总不打电话来呢?
哦,是这样?你家洗衣机要换代了?
张青染敷衍着,是的,国产的还是不行。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议论国产货的质量问题,很快就下班了。
回到家里,见麦娜带着他的儿子琪琪在搭积木。琪琪喊声爸爸,又顾自己玩去了。妈妈呢?张青染问道。琪琪已全神贯注,不再抬头。麦娜说,姐还没有回来。
张青染到厨房看看,见麦娜已做好了饭菜。
六点半过了,仍不见刘仪回来。张青染说,麦娜你来得及吗?你先吃饭算了。
麦娜才说没事的,就有人打她的传呼了。麦娜回电话。来电话的是麦娜她们时装模特队的伙伴狐狸。狐狸要她找一找猫儿。
麦娜把自己裹进皮大衣里,说下楼去打个传呼。张青染叫她在家里打算了,这么冷的天。麦娜说声没事的,就出去了。她从来不在家里打传呼,说不想让任何外人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
好一阵子麦娜才回来。张青染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麦娜说,猫儿不见了。狐狸今天打她一天传呼,都不见她回机。我刚才打了几次,她也不回。
不会有事吧。张青染抬头望着麦娜。
麦娜背靠门站着,心神不宁,说,不会有事就好。麦娜身高一米七八,比张青染还要高出一头。麦娜她们模特队共六位姑娘,除了麦娜、狐狸、猫儿,还有老鹰、水蛇、相思豆。张青染不曾见过她们,只偶尔听麦娜讲起,一色美仑美美。麦娜本名叫麦菊英,一定也有一个外号,只是张青染不知道。
麦娜说,我不吃饭了。猫儿不见了,我们必须早点儿会面,节目组合要更改。说着就进卧室化妆去了。不一会儿,出来的是一位冷艳而孤傲的美人儿。
张青染几乎要倒抽一口凉气。麦娜你怎么一化妆就冷若冰霜了?
是吗?麦娜微笑着轻声应道。可这笑容竟凄婉如残照。
小心一点,早点回来。张青染嘱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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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娜应了声,提着行头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刘仪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抬头看看墙壁上的石英钟,说,回来晚了。
张青染默不作声,进厨房热饭菜。
刘仪抱一下儿子,说,青染你热饭菜要一会儿的,我干脆冲个澡。
张青染也不理,只顾自己。
饭菜热好了,刘仪还在洗澡。这么冷的天,怎么进屋就想起要洗澡了?刘仪洗完澡,又慢条斯理地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放。
张青染很不快,沉沉地嚷了一句,饭菜再热一次就成猪食了。
好了好了,来啦。晚一点回来你就这么恼火?
张青染指一指石英钟,说,是晚一点点吗?
刘仪不再搭话,盛了饭埋头吃了起来。琪琪望一望爸妈,也不敢讲话了。一顿饭就沉闷地吃着。只有洗衣机在眼当呕当响。张青染想起下午同李处长即兴扯谎,讲到买洗衣机,真皇好笑。穷得打酸屁了,还说要买进口洗衣机。
吃完饭,刘仪收拾碗筷。还没忙完,琪琪已在沙发上打瞌睡了。张青染心里有气,懒得去管。刘仪见了,擦净手上油腻,倒水给琪琪洗了脸,抱她上床睡了。
刘仪忙完厨房的事,给男人倒了热水。张青染却不领情,坐在那里丝纹不动。刘仪便做起温柔来。怎么了嘛,你又发什么神经?
这样下去,我不神经也要神经了。张青染起了高腔。
怎么啦,我怎样了嘛。刘仪还是温柔着。
从中午起就不见任何人,干什么去了?
刘仪愣了一下,霍地站了起来。好啊好啊,你一发神经就把我往坏处想。我干什么去了?我班也不上,陪人家睡觉去了!这下你舒服了吗?
张青染气鼓鼓地拍着沙发,叫道,舒服!很舒服,今冬不是流行墨绿色吗,人家穿墨绿色皮衣,墨绿色西装,我正好没钱,只要一顶绿帽子就满足了。
刘仪冷冷笑道,好,可以,你这么喜欢绿帽子,我让人给你批发一打!
张青染脸也不洗,就回房上床了。刘仪自己洗漱完,又过意不去,仍旧拧了毛巾去卧室给男人擦脸。却故意说气话,别弄脏了我的被子。张青染死人一样,任刘仪摆弄,心却软了下来。
刘仪先是背靠着男人睡,挨了一会儿,还是反过身来搂着男人。你呀,过不了几天又会发一回神经,也不问个青红皂白。把我往坏处想,你就舒服些?人家吴科长要我陪她去买衣服,我怎么好不去?她又是个挑三挑四的人,全城所有商场全逛完才看中一件。
刘仪便把过程细说一遍。说完又委屈起来,说,不信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她,人家不笑你小家子气才怪哩!
张青染也不说相信不相信,只道,你们公司难怪连年亏损。财会科长跟会计可以成天不上班去逛商场。不亏才怪!
刘仪不以为然,说,这不是我一个小小会计管的事。
张青染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只说,你有事去了也要打一个电话。
你别偷换概念了。你生气又不是怪我不打电话,你是怀疑我怎么怎么了。刘仪说。
张青染熟悉刘仪的这种伶俐,却仍说,你不打电话本来就不对。你迟迟不回来,我不担心?现在外面这么安全?
刘仪说,你别假惺惺了。你真的担心我让车子撞了,让坏人劫了?你只是担心我红杏出墙了。你的肠子有几道弯弯我还不清楚?
我说担心你出事,你偏不信。你不知道我心疼你?张青染说着这些,胸口的确痛了一阵。
刘仪就柔柔地抱了男人。她明知男人是疑心自己,却不想再去争辩了。也不再感到委屈。男人很爱自己,她深信不疑。刘仪脸贴着男人,说些夫妻间很家常的绵绵情话,渐渐入睡。
张青染却睡不着,自己同妻子的爱日久弥坚,可现在什么都在变呀,刘仪单位效益不好,每月就四百多块钱工资,他自己每月收入也只有这么多,家里日子过得不宽裕。刘仪说过几次,让他想想办法,给她另外找个单位。他只是说不要急,慢慢来。其实他另有一番隐忧,不便说出口。他不想让刘仪到效益好的公司去。那些腰包鼓起来的大小老板,个个花花肠子,谁都养情妇。听说宏基集团总裁洪宇换情妇比换衣服还勤。这洪宇快五十岁的人了,人称洪少爷,背景谁也说不清。张青染想起这些就憋气。刘仪公司穷是穷些,几个经理人却老实。也许正因为老实,生意也就做不好。管他哩,钱少就少用一些吧,图个安全。如今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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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染刚有些入睡,听见有人开门。可能是麦娜回来了。门半天打不开,一定是谁不注意将门反锁了。他不便起床,就推醒了刘仪。
刘仪迷迷糊糊下了床,披了毛巾去开门。半天也不回来,同麦娜在客厅低声说些什么。
刘仪爬上床,浑身已冻得冰凉,颤抖个不停。
张青染抱紧女人,说,这么冷,有话不可以明天讲?
刘仪牙齿敲得梆梆响,说,麦娜说猫儿不见了,肯定是出事了,好可怕。
张青染说,会有什么事?一定是跟哪位大老板享福去了。这些女人本来就是在男人股掌之上跳来跳去的。
刘仪压着嗓子责怪道,你太缺乏同情了。你怎么总把女人往坏处想?越是漂亮女人你越往坏处想。自古红颜多薄命,女人可总是弱者啊。
弱者?我们往常都说,妓女是剥削制度的产物,现在谁剥削谁?我说有些女人就是天生贱!
刘仪真的动气了。好啊,你平时老对我疑神疑鬼,现在对我表妹也这样。好好,张青染,我哪天贱给你看看!
张青染自知讲错了话,忙赔不是。你别听偏了,我又不是讲麦娜怎样。麦娜是个好姑娘,会把握好自己。
刘仪也不理他,闭着眼睛,气一时消不了。
张青染回家时,刘仪早已回来了。他揩一下脸就吃晚饭,突然想起猫儿的事,就问麦娜。麦娜低了头,说,还没有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刘仪忧心忡忡,端着碗呆了一会儿。
大家冷冷清清吃完饭,麦娜争着去洗了碗筷。忙完,马上进屋化妆去了。化了妆出来,挨着刘仪坐下,不想马上走的意思。安娜的样子叫张青染感到寒气森森,这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麦娜,你可不可以不做模特了?找点别的事做吧。张青染说。
刘仪拉着麦娜的手,也有这个意思。是呀,多让人担心!
麦娜鼻翼微微颤抖了一下,分明强忍着一腔愁绪。不干这个,我又干什么去?这个世界也只有你们疼我了,就为这个,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张青染同女人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外面寒风呼啸,窗户发出怪异的叫声。
麦娜一走,刘仪就泪眼涟涟。麦娜也太命苦了,孤苦伶仃的,十二三岁就跟着我了。好不容易让她招了工,厂子又不行了。他们厂停产有一年多了吧。
张青染想了想,说,只怕快两年了吧。还算她有点福气,不是你这样一个好表姐,她不要流落街头?
闲话一会儿,刘仪突然想起给男人买了一个金利来的皮带扣儿,就拿了出来。她昨天发现男人的皮带扣儿生锈了。
张青染感激女人的细心,又叹自己的可怜。如今有的人阔了起来,穿戴尽是名牌。国家干部阔起来的不多,却也一个个贵族气了,不穿名牌变得矮人一等。他便纳闷起来,心想这些人工资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哪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