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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佬佬闻言,赶紧溜下床来,安顿好我老舅姐弟,拉了佬爷他妹,出得内室。来到客堂,细细打听了一番还愿所需礼节,便唤过家人,备了香纸、麻油之类,携了馨竹一道,出门上得山来。
果然如馨竹所言,近到山下,展眼一望,那进山拜佛的行人,在一条山道上,正往来如织若过江之鲫一般,甚是热闹。我佬佬与佬爷他妹两手相携,赶紧汇入人流,唯恐落人身后,向山上爬去。待两人兴冲冲上得山顶,早已是气喘喘、汗涔涔。
近到庙前,站在一片开阔地,舒目一望,别有一番景致。这里风清气朗,香雾缭绕,一派祥和安谧气象。我佬佬久经凡世,染尽俗尘,到了此处,心里顿觉一阵荡涤,瞬时豁然开朗了许多。“往日只听说佛量广大,不想还未近得佛身,便觉出他的气派来。果真不同凡响啊!”我佬佬轻声感叹道。
“嫂嫂真有慧根,还没有看到佛,便感觉到他的存在了。”馨竹扭头对我佬佬戏谑道。
我佬佬闻声,把眼向馨竹一瞪,怪怨道:“就你多嘴,你这一说,我心里愈是诚惶诚恐起来,倒不敢近到佛前了。”
馨竹嘻嘻一笑道:“看来还真是佛法无边啊!平日里,嫂嫂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却有了胆怯。我看呀,怕是嫂嫂做了啥子亏心事了,若不然,怎么会如此战战兢兢起来?”
我佬佬上前推搡一把馨竹,面有愠色道:“鬼东西,说啥子来着,再如此糟蹋你嫂嫂,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馨竹一见,赶紧避过身去,一路小跑,进了庙堂。把那手上的供品,悉数交与门旁一位僧人手中,款步来到佛前,在蒲团上缓缓跪下,颌嘴默念一阵阿弥陀佛,便许了心愿。再深深磕过头,引身让过,回身看一眼我佬佬。我佬佬一见,如法炮制,虔诚礼毕,屏气凝神地端视一眼大佛,悄然让身一旁。
两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退出庙堂。刚欲下山,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年长僧人,慈眉善目地望着她们。我佬佬心里一惊,正要低头避过,只听那僧人合掌唤道:“善哉,善哉!请问这二位施主,莫不是就是镇上黎家少奶奶、大小姐?”
我佬佬、佬爷他妹抬目一望,不禁怔住,细细一瞧,顿时明白过来,惊喜道:“失敬,失敬!这位老师傅,莫不是前几年到过我家的那位长老?难道长老就是这庙里住持,若真如此,是我们来得晚了。承您吉言,今年黎家果然有后了。”
“缘生缘灭,自有天定。我乃一游僧,哪里是这庙里住持,今云游至此,刚巧遇上二位施主,故而上前搭讪,也算了却一段因缘。”老僧一捋长须,云淡风轻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上山?又如何了却因缘?”我佬佬一听,愈是疑惑起来,禁不住轻声问道。
老僧颌首一笑,缓声道:“世间凡人,终究一个惑字了得!知以不知?何谓可知!晓以不晓?何谓可晓!因缘天定,晓即是知,知便是晓。不知不晓,到老余了!施主,即是因缘,见面则过,哪里还有那许多的因果,老纳少陪,告辞了!”言毕,风也似飘身而离,形同健硕年青人一般,逍遥而去。
我佬佬、佬爷他妹一见,不禁面面相觑,云蒸雾绕一般,惊诧无比,半日间不得言语。
下山路上,我佬佬四处留心在人群里巡寻,又哪得佬僧半点踪影?归得家里,望着那一对儿女,愈是惊奇起来。
是邂逅还是巧遇!一连数日,我佬佬陷入无端的猜想之中。
佬爷他妹见我佬佬神情恍惚,怕她陷入癔症,赶紧近过身来,替她排遣道:“嫂嫂,那老僧可是得道高人!他的话半真半假,当不得真的。一时想不明白,姑且放下,待日后慢慢捉摸就是了。当下之计,还是抚养我侄儿侄女、打理黎家竹坊要紧。”
我佬佬一听,如梦初醒,灿然一笑道:“馨竹提醒得是,不然,嫂嫂险些入了梦魅。”
第四十二章 庆生诞 远方传噩耗
待到龙潭镇形势稳定,竹器再次俏销之际,黎家由于前期留有大多能工巧匠,人员稳定,竹行生意很快便步入正规。加之拥有紫竹这个得天独厚的稀有品种,更是如翼双飞,很快招得大批商贩,来购买篾器的人,进出黎家,川流不息。
也是人心换人心,竹坊里的伙计们,一见生意好了起来,想想平日间,那太太一介女子,独自支撑着一个偌大黎家,在危难之际,对他们不离不弃,便愈是卖起力来。眼见生意兴隆,黎门上下,顿时众力齐心,把这篾器活计,做得风生水起。
看到自家产业蒸蒸日上,馨竹对我佬佬的远见卓识,愈是敬佩起来。
这天是天红、天白周岁生日。早晨一起,黎家便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的家人,便洋溢在喜庆欢愉的氛围之中。黎天红、黎天白刚起床,便觉出些异样,正在躁动不安间,待众人围住给他们穿好新衣,戴上花帽,把他两人打扮得花团锦簇一般,他们才似乎觉出这日的主角来。天红见众人只是围着自己摆弄,早蹦跳着喜上眉梢,肆意兴奋起来。而那天白,开始还显得别扭,等看着大家满面堆出的灿烂笑脸,便也跟着随意起来。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众多,雪中送炭者稀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乡邻间见黎家重现昔日光彩,欣闻黎家做事,纷纷前来道贺。一时间,黎家大院,便甚是热闹起来。
这天红较天白生得茁壮,见家里人来人往,早崭露出她活泼的天份,见人就笑,在大人怀里只是闹腾着,想要扑身下地,家人无奈,在征得馨竹的同意,便把她放下地来,天红双脚一沾地,便满堂跌跌撞撞的摸爬滚打起来。相比天红,那天白倒是安份了许多,除了在大人怀里好奇地张望,便伊呀着让家人抱回床上,伏在那里独自捧起摇鼓、响铃之类玩具,独自摆弄,把自己置身事外,寻得一处僻静所在,避开家里的喧闹。
“咋子只见闺女,不见少爷。”远亲刘妈一进屋,抱着天红逗弄一阵,扭头四处寻视一番,却不见我老舅踪影,对馨竹问道。
馨竹一听,浅声一笑道:“这娃儿,喜静不喜动,想必是又回屋里躲着自个玩去了。”
刘妈闻声,一时来了兴趣,把天红递给家人,拉了馨竹道:“这就怪了,天红这娃儿性格如此外向,天白怎么倒似个女娃般文静,走,看看小少爷去。”说完,挽起馨竹的手,便奔内室而来。
两人拂开门帘,入得屋内一瞧,一张大床端端摆在房屋正中,室内红烛闪耀,香烟缭绕。这时,我老舅正埋头自娱自乐地玩耍摇鼓,听到小皮鼓发出“咚咚”响声,嘴里嘻嘻地笑着。馨竹一见,上前道:“天白,看谁来了?”我老舅闻声,瞥一眼刘妈,嘴里含糊不清地“姑、姑姑”地咕噜一阵,算作回应。
刘妈踮起小脚,近到床前,细细看了看我老舅,嘴里啧啧道:“馨竹大妹子,你瞧,天白果然有大少爷的派头,啥子人,也动不了他的神色!这天红闺女,像个男孩,少爷倒像个女孩,看这气象,今后黎家,可真是要大富大贵了。”
馨竹听刘妈嘴里尽是溢美之词,心知她也只是奉承。便笑着不作应答,待她说完,两人蹉跎一阵,想家里来客甚众,馨竹便把刘妈引出内室,让家人递上茶水,奉上点心,轻轻招呼一声,到别处应酬去了。
这日,我佬佬也刻意把自己打扮一番,浑身涣发出少有的风彩,站在堂内,婉如一个镇定自如的女将军一般,亮开她那独有的宽大嗓门,对家人指挥若定,安排着黎家的场面。
随着亲朋乡邻的陆续光临,黎家顿时沸腾起来,我佬佬穿梭其间,不停地与人打拱作揖,朗朗有声地笑迎来客。正在忙碌间,一个家人近到跟前,对我佬佬低头耳语一阵,我佬佬神色一沉,赶紧出得门来。
出门一看,只见镇上新任镇委会主任方大来,满脸忧郁地站在那里踌躇。在他身边,一个挺拔的军人,正搓着双手,不知所措地低头沉思。两人见我佬佬迎面过来,迟疑一阵,那军人抬起头,低声唤道:“大嫂。”
我佬佬一听,仔细看去,那军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与我佬爷来过家中的小赵。待看得真切,我佬佬抢前一步,惊喜道:“小赵,怎么是你?你啥子时候到镇上的?都到家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快,快,进屋里去。”我佬佬有些慌乱地说道。
“嫂子,今天本不该过来的,只是部队任务紧,所以——”说着,用眼瞟一下镇委会主任,嗫嚅道。
方主任见小赵不忍再言,只得上前一步,对我佬佬道:“少奶奶,小赵这次到镇上,是专程为黎政委而来,本想过了今天再说,只是部队现在任务重,他要抓紧时间赶回去,我想拦也拦不住。所以,只好陪着他过来了。”说完,顿了顿,正待继续吞吐下去,馨竹却闪身走了出来,见我佬佬在门边与人窃语,便跑了过来。一见来人,不觉愣住,指着小赵好奇地问道:“这——这不是跟在我哥哥身边的小赵吗?你啥时候来了?我家哥哥没跟你一道回来?既然来了。为啥子不进屋去坐,偏偏站在门外作啥子?”
方主任、小赵闻言,脸色愈是沉郁。
我佬佬细细看了看两人神色,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两眼一黑,顿时一阵晕眩。馨竹见我佬佬神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惊声问道:“小赵,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
我佬佬一听,推开馨竹,大声道:“馨竹,你说啥子?还不赶紧闭嘴!让小赵说。”说完,眼睛楞楞地望着小赵,满是乞求道:“小赵,你说,我家老爷现在在做啥子,今天可是他一对儿女的生日,快说,无论出了啥子事,嫂子不怪你。”
小赵听了我佬佬的话语,心里越是难受起来,他迟疑着从怀里掏出那只用紫竹纺织的同心结,缓缓递给我佬佬,悲声道:“嫂子,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政委,他,他——牺牲了!”
小赵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瞬时把我佬佬击中,我佬佬“啊——”的一声,应声倒地。方主任和小赵一见,赶紧上前扶住,正在迟疑间,只听馨竹掩声悲呼道:“快,快把我嫂抬起屋去。”说完,怕惊动众人,引方主任和小赵,从后门悄悄穿入。
第四十三章 涉山水 冒险觅遗冢
获知我佬爷突遭噩耗,黎家大院天塌一般,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一时哀声四起,乌云密布。那日的客人是如何打发散去,我佬佬已记不清楚。只知道当日,她在昏聩沉暝中,若抽去了浑身筋骨一般,再无力说出只字片语。事后,经打听,我佬佬方才从方主任那里得知,我佬爷是在南下途中,经过一处小镇,被叛徒出卖,遭到流匪袭击,不幸被捕,英勇就义。
在叙说期间,方主任亦是悲恸有声。他哭道:我佬爷遭匪徒捕获后,虽身负重伤,仍大义凛然,刚烈不屈,被恼羞成怒的乱匪挖除双眼、斫去双足,高悬树枝,弃之荒野。待队伍数日找到,已是满目疮痍,浑身上下,爬满虫蛆,让人不忍卒睹。由于当时战事吃紧,条件有限,战士们只得将我佬爷的遗体,暂时就地掩埋。处理完毕之后,他们群情激昂,朝天鸣枪致哀,誓将顽寇余孽清剿殆尽。事后,他们在坟头细心做下标识,待胜利之后,再作处置。
我佬佬闻讯之后,知道我佬爷死得惨烈,悲痛欲绝,在家躺过整整三天三夜之后,这日清晨,待神智稍有恢复,她从床上艰难爬起,唤家人端来一碗稀粥喝下,等馨竹过来看时,我佬佬乌黑的头发间,早已染尽白鬓,心里不由一阵绞痛,近到身前,轻轻叫一声:“嫂子!”两人便无力地拥作一处。
两人悲泣一阵后,我佬佬推开馨竹,抹去满面泪水,飘身而起,就要出门。佬爷他妹一见,赶紧上得前去,扶住我佬佬,啜泣道:“嫂嫂,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佬佬呆呆望了望佬爷他妹,哽咽道:“我到镇上去一趟,打听打听你哥哥的下落。”说罢,再不言语,晃身出了内室,跌跌撞撞寻到镇委会来。
刚入镇委会,被一年青办事员瞧见,看我佬佬神色恍惚,赶紧迎过。待问明来意,匆匆把我佬佬引入主任办公室。正在忙碌的方主任见是我佬佬,站起身来,让过坐,细细一瞧,几日之别,我佬佬竟已是满头白发,心里不由一阵凄然,嘴里不禁怜惜道:“少奶奶,你不在家里歇息,到这里做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