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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应雄见慕龙说话之间,竟作势步近,欲拉下马车厢内的英名,连忙一马当先,拦在其父跟前,朗声道:“如今英名武功尽失,需要人悉心照顾,你若要他走,就先杀了孩儿吧!”
“你……”慕龙给应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得止步。
但见应雄无比坚定的道:“爹!我的命是英名以命所救!所以,他的命就是我的命!孩儿更曾矢言要一生照顾他!我重申一次,你若真的要他走,便先杀掉孩儿,否则孩儿便会变为言而无信的人,被天下人耻笑!”
势难料到,慕龙向来对应雄无比疼爱,骨肉情浓,今日竟为一个毫无血缘的英名弄至父子对峙的局面,其中实是牵惹了多少忿怨纠葛?恩义晴仇?然而,在一众家丁婢仆众目睽睽之下,慕龙被儿子如此阻拦,威风何在?为了下台,也不得不怒极狂吼:“畜生!你竟为了他而反我?你竟为了他而反我?”
“好!我就当作从没有你这个忤逆子!”
狂吼声中,慕龙已鼓尽全力挥掌向应雄猛掴下去,“碰”的一声!当场把应雄掴得口里狂喷鲜血,就连牙也给掉了数根,和血喷出!足见慕龙确是掌中高手!可是应雄犹是傲立如故,为了英名依旧坚持已见,不屈不服!就连车厢内的英名亦劝道:“大……哥,算了吧!就……让……我离开好了!反正……
我……真的没有……价值……”
应雄闻言,登时回头一瞪英名,暴喝:“不!二弟,别要退让!你天性实太仁厚太喜欢退让了!你可知道,适当的退让当然可息事宁然,但过份的退让,却会令你永远被人瞧不起!”
“我们身为男人大丈夫,只要自己认为对,认为无愧于心的事,便绝对不能退让!即使退半步也不行!”
应雄说着,又双目炯炯的瞪着其父慕龙,慕龙只觉心头更痛,他又再次怒火中烧:
“好!畜生!那这次爹再不留手了!你就给我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慕龙又已迭连挥出数十掌!每一掌皆豁尽他的心力,霎时“彭彭”
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已把应雄一张冷峻的脸,重掴的鲜血淋漓,不似人形!可怕的是,应雄竟然仍不哼半声!为了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更为了守诺维护英名,他就像铁铸一样!好一条铁铸的汉子!好一颗铁铸的心!“应雄……表哥……”小瑜更是看得呆了,一颗芳心,也在为应雄所受的煎熬而心痛不已,原来,她不单关心英名,其实,她也同样关心应雄?慕龙亦是愈掴愈痛,他势难料到,他父子俩因一言不合,竟会弄至这个田地!他已迭连掴了应雄四、五十记耳光,掴得他自己的掌心也在发痛,他的心更痛……
蓦地,毫无间断的掌声戛止。只因为,慕龙蒲扇般的大手掌已停了下来。
所有家丁婢仆,甚至应雄、英名及小瑜皆在诧异于慕龙何以会停手的时候,慕龙已忽地仰添长叹一声,道:“我……老了……”
“看来,我真的老了,实在不及如今的青壮一般心硬口硬!唉……”
是的!慕龙真的老了!他心中自知,他每掴应雄一记耳光,心头就在绞痛!换了是十年前,他一定会先干掉这忤逆子再说!但,如今的他,竟不能真的忍心下手掴死他,掴死这个他极疼惜的爱子。
“爹……”霎时之间,应雄也感到其父对他的掌下留情。
“应雄,”慕龙霍地转过脸不欲看他,怅然的道:“你很勇敢!你认为正确的事,便一定坚持到底!爹,真的老了,实在斗不过你!就随你的意思让这畜生留下来吧!不过……”
慕龙说至这里语音稍顿,方才续道:“纵然给他留下来,我,也绝不会视他作儿子!我也有我自己坚持的事!”
能让英名留下来,应雄已觉幸运,怎还再有苛求?他答:“放心!爹!应雄也不敢再要求你对英名怎样!反正他有我这个大哥对他好便足够了!”
应雄说着一瞄正惘然的英名,续道:“只要我慕应雄有生一日,谁都无法伤我二弟半根毫发!”
应雄这句话说得不无气概,小瑜闻言亦有一丝丝的感动,没料到平素如浪子般不羁的应雄表哥,在说正经话时竟可如此义正词严,然而,偌大的慕府,似乎还有人并不认同他这一句话。
但听慕府门内戛地传出一个冷冷声音道:“是吗?真的没有人能伤你二弟半根毫发?”
“哈!就让我来一试!”
“看!”
“剑!”
语声方歇,一条矫健人影已自慕府门内电射而出,射出的不单是这条人影,还有这条人影手中的一柄金剑!金色蛇剑!天!赫见这条人影,就以手中金色蛇剑朝已武功尽废的英名直刺过去!剑法之快之劲之辣,弹指之间已逼近至英名眉睫!这条身影不单要伤英名半根毫发!看来还要取英名的——命!慕府向来只有三个高手。
慕龙!应雄!英名!如今英名已废,极其量,也仅余下慕龙与应雄两个高手!那,又何来第三个高手?何来一柄招出便要夺命的金色蛇剑?“波”的一声!就在蛇剑已刺至毫无抵抗之力的英名两寸之前时,千钧一发间,金蛇剑尖赫地被人以两指一夹,剑势当场硬生生顿止!饶是如此,顿止的剑势仍把英名轰得头昏脑胀,显见出剑者剑艺不轻,但更令人哗然的是及时以双指夹止剑势的人,因为那人,正是目前仅于下半成功力的应雄!仅是以半成功力便可以指紧夹伤害英名的剑?看来,应雄的剑艺较诸来者,更是优胜逾倍!那蛇剑的主人见自己剑尖被夹,也是不再进逼,霍地收剑回势,哈哈笑道:“哈哈!好!好一个义勇双全的汉子!慕将军,你的儿子应雄,武功看来已不在你之下啊!”
这个手持金色蛇剑的人,所说的话似并非中原口音,应雄、英名、小瑜定神一望,只见这个适才出手欲杀英名的人,是一个貌约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虽是一身儒生装扮,惟一双眼睛却是棕褐色的,且轮廓角分明,鼻如鹰嘴,一头束着的长发尽管乌亮如漆,细看之下,那种乌黑,却像是浸染而成。
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一种不是纯正中土人仕的感觉。
就在应雄三人愣愣瞥着这青年之际,慕府门内复又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
“这个当然是了!我们的慕将军爱子有加,怎会不把所习所学倾囊相授?慕将军之子能青出于蓝又何足为奇呀?”
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属于一个娇滴滴的人;可是这个人本来绝不应娇滴滴的!只见慕府门内步出另一个人,却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而是一个娇滴滴的男人!不!应该说,其实是一个娇滴滴的老太监!这老太监看上去至少也有六十上下年纪,满头白发,但眉稍眼角孕含无限娇俏笑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慕府怎会来了一个不像中原人、却作中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不像男人更不像女人的人?应雄骤见此二人,不由眉头一皱,朗声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伤我二弟?”
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涎着脸道:“嘻嘻!小子正经起来的样子更是迷人!不怕告诉你,我是宫内的太监总管‘曹公公’,这位公子,是我与你爹的朋友——‘鸠罗公子’!”
“我们在你家作客已经一整天,适才我两在门内见你如此悍卫你那个不中用的二弟,鸠罗公子一时兴起,便故意作势要杀你二弟,看看你是否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还有,也顺势试试你是否有实力将来为我们‘办事’!”
办事?应雄听毕,一双眉更是皱得连成一线,英名亦是惑然,应雄问:“我为何要为你们‘办事’?究竟所办何事?”
那个一直未有作声的鸠罗公子此时也笑道:“呵呵!原来你爹还没有告诉你?很好!那就让你爹亲自告诉你好了!”
随即朝慕龙一瞄,道:“慕将军!刚才一试,我已试出令郎确实有为我们办‘那件事’的实力!只是以他这种性子的人,恐怕未必会愿办那件事啊!就劳烦慕将军多费唇舌劝劝他了!”
慕龙适才曾与应雄父子对峙,本已显得心不在焉,此时乍听这鸠罗公子之言,脸容霎时却再度凝重起来,一丝不苟、慎重的答:“我,会的!鸠罗公子,毋庸操心!”
得慕龙重许承诺,那鸠罗公子又道:“很好!事关重大,那一切都要靠慕将军了!曹公公!我们走吧!”
说着已向曹公公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不由分说已举步离开。
惟是,当那个曹公公正与英名擦身而过时,却上下打量了英名一眼,像一个泼妇般冷嘲热讽的道:“啐!素闻慕将军不但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还有一个据说命带孤星、武功也不错的义子!今日一见,这孤星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原来只是一毫无斗志要兄长保护的——懦夫!真是羞死奴家了!”
英名闻言,登时无地自容,不知该将颜脸藏往何处?然而就在曹公公说毕此话之际,一股雄猛劲风已向曹公公背门疾劈,还有应雄怒极的喝声:“谁敢侮辱我二弟,便是侮辱我慕应雄!”
“给我滚!”
碰的一声!那曹公公所习的想必只是花拳绣腿,那里可挡应雄的怒极一击?当场被应雄轰的人仰马翻,像一条母狗般直向前翻滚数丈方止!可知应雄有多怒!为英名的自尊被辱而怒!应雄怒气未消,还欲上前向曹公公再添数掌,讵料此时英名却道:“大哥,算了!他毕竟是爹的朋友,你何苦要为我……”
话未说完,应雄的掌已被人一格,原来慕龙终于出手,但听慕龙沉声道:“应雄!曹公公是朝廷命官,不得无礼!”
应雄辩驳:“但他却对英名无礼!”
“哼!侮辱一条狗有什么大不了?应雄,为父已对你诸多宽容,今日大家总算扯平,算了吧!”
既然慕龙已如此说,应雄顾虑自己若坚持要教训那曹公公,恐怕慕龙日后亦会诸多难为英名,只好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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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此时那曹公公已从地上爬起,对那鸠罗公子投诉道:“呜呜,鸠罗公子,那慕应雄打死奴家了,你可要为奴家主持公道呀!”
说时娇嗔大作,看得那鸠罗公子也迭打了数个寒颤,道:“你,是合该被打的!因为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以口舌侮辱任何男人,即使那是一个多没用的男人,你应用自己的实力去战胜他!这是男人间的游戏规则!”鸠罗公子说着又一瞄应雄,问:“慕应雄,你说是不是?嘿嘿……”
应雄不语,只是仍像一头猎鹰般维护着英名,那鸠罗公子见自讨没趣,亦再不打话,向慕龙正式辞行:“慕将军!你可要记着我曾说过的话!好好的劝劝令郎!好了!我与曹公公不再打扰,告辞!”
他终于与曹公公联袂离去!说也奇怪!适才那鸠罗公子一声令下,曹公公当场就不哭不闹了!曹公公已是朝廷命官,位极人臣,何以竟对这鸠罗公子言听计从?驯如羔羊?还像一条忠心的狗般随其出入?这鸠罗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正当应雄、英名与小瑜满腹狐疑之间,慕龙已对应雄道:“应雄,随我来!”
“为父,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慕龙说这句话时,语气神秘兮兮似的,并不像他往常的豪爽作风!然而,当应雄如言随其父往书房之后,他,终于也明白何以其父会如此神秘了。
他更明白了一个秘密。
一个他不忍相信的惊天秘密。
慕龙与应雄步进书房之后,慕龙已第一时间将书房门牢牢掩上,然后,他转脸凝视应雄,一字一字正色道:“应雄,你知不知爹在十多年前,本已身为朝廷名将,权倾朝野,何解会突然在如日方中之时告老回乡?”
不错!不但应雄奇怪,就连慕府上下所有人的心内,多年来亦一直存有这个疑团;慕将军当年并不老,且正如东升旭日,何以会在不老之年告老还乡?应雄但听老父自我提出这个疑问,饶是他向来对许多事都漠不经心,此刻亦不期然掌心冒汗,因他知道,其父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一定会详细自我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更会是一个叫人咋舌的答案。
果然!慕龙已罕有地苦苦一笑,喃喃道:“应雄,我儿,你知道么?当年为父正如日方中,却要提早告老还乡,缘于当年皇上已发现了为父……”
“与金人余孽来往!”
与金人余孽来往?应雄闻言当场一怔!中原与蛮夷向来势不两立,即使是寻常百姓亦与金人划清界限,慕龙是一代名将,却竟与金人来往?岂非倍受嫌疑?这……简直是一个叫他难以相信的答案!应雄愣愣问:“你就是因为与金人来往,所以开始……被皇上怀疑,故才会先下手为强,辞官归故里?”
慕龙缓缓颔首,直认不讳。
“但,你为何要与金来往?”
“因为,”慕龙叹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