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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的遗体保存之地不可泄露给其他弟子,诸王又极为讨厌下跪磕头这种开机关的方式,要他们一起来陪他开那机关却是极难。细算起来,傅汉卿竟有十年时光,没再走进那里了。只是最近实在是有些焦燥,进不了寒冰窟,便情不自禁,来到这里,凝视那沉默了足足七百年的修罗神像。碧落瑶光萧伤夜叉,一个个地离去,明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想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却又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除了这样的等待,他还能做什么?心口又开始闷闷地痛起来,低弱的咳嗽声,空洞地回响在偌大的殿宇之内。这个身体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他有些迷茫地想着,身不由己地背靠着巨柱,坐倒在地,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到后背的柱子上,双手紧紧环抱自己,疲惫地闭上眼。真奇怪,他明明没做什么,却总觉出奇地累。他明明非常非常想要大睡一场,却总是无法入眠。他闭着眼,再一次努力尝试睡去。头疼得厉害,黑暗中,似有群魔乱舞,地狱翻覆,血池尽泄,而修罗出世。修罗是谁?狄飞,还是狄九?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狄飞身边的日子,他好象经常挨打,却能睡得象猪一样安乐自在。为什么现在很多人都对他很好,他却连简单的一次安睡都不能得到了。头疼得几欲裂开,他伸手抱头,身子缩作一团。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不怕疼的,为什么还是觉得难受?迷迷茫茫抬眼,头顶神像,三首而六臂,每一张脸,或威仪无限,或痛楚莫名,或无悲无喜,每一张脸,都渐渐幻化成同样的面容,那是谁,狄飞还是狄九,又或是狄靖,狄一,狄三,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他不是记忆力天下无双吗?他不是一眼能分辩出人们面貌中最不易查觉的特征吗?他不是从不曾认错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吗?然而,那是谁?修罗是谁?谁又是修罗?终于,他支持不住,痛极而倒地,耳旁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汉。”那声音熟悉而清朗,绵绵无尽,竟似晨钟暮鼓,入耳而不绝。傅汉卿身子一震,一僵,然后慢慢松驰下来,抬头处,天地又复清明。大殿依然是大殿,神像依旧是神像,所有幻境皆化云烟。傅汉卿用手撑地想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出奇地软弱,仿佛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叹口气,只好喊:“我动不了,你进来。”狄一前些日子离教之时,傅汉卿曾以令牌相赠,见牌如今教主,在修罗教行事极之方便。其实,照常理来说,谁会能手持一块令牌就四处进出自如,连诸王都不知晓。偏偏自傅汉卿受伤体弱之后,大家为了照顾他的心情,刻意重视他的意见,尊重他的权威,诸王都吩咐过,对于他的令符和命令,不必事事都要通知他们。当然,能得到诸王如此信任,也和傅汉卿不争权不揽事,令牌令符这种东西,基本上放在房里当摆设,从来不用分不开。再加上最近诸王皆去,龙王莫离一人忙得晕天黑地。拼了命处理公务时,如果有人跑来打扰,他的脸色当然就谈不上好看,下头的人知机,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得此之便,狄一居然凭着令牌就真的出入无阻了,进出修罗总坛如到邻家串门一样简单。他一到总坛就奔傅汉卿的住处而去,从芙烟那得知傅汉卿出去散步,极可能是到了修罗殿。他也不耐烦坐着等傅汉卿回来,就立时奔修罗殿来了。只是修罗殿毕竟是禁地,他也不便擅入,隔着很远,便向着修罗正殿这边运内力喊了一声,原以为傅汉卿闻声就会出来,没想到里头却传出一声:“我动不了。”狄一大跳,也顾不得禁地不禁地,顿足飞掠而至,一掌去。因他情急,用的力极大,那巨大的殿门被震得大开,千万道阳光从他身后照进这黑暗的殿宇。他的身形却比阳光还要快,直扑到傅汉卿身旁,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眼神极为焦虑,语气更是关切,傅汉卿却只怔怔看着这刹时间便照亮世界的满地阳光,然后才抬头看看这个把光明带进来的朋友,终于轻轻笑起来:“刚才我终于明白你们平时所说的入魔入障是怎么回事了。谢谢你叫醒我。”他伸手,轻轻合在狄一扶着他的手背上,心中忽觉出奇地柔软。只觉心胸和目光都被这一地骄阳给照得开阔起来。原来,有朋友,是这么这么好的一件事。这一生,纵失去许多,承受许多,其实也得到了许多吧。原来,除了吃吃喝喝,除了在星海里睡大觉,生命里,其实还有很多极美好,极快乐的感觉,即使那并不是爱情!以前的独善其身,也许真的有许多不对,这十丈红尘历遍,几世翻覆受尽,也许未必全然是错。狄一不知他心意变化,愕然问:“你说什么?刚才怎么会动不了?”傅汉卿只是微笑,一手扶在他身上借力,轻松地站起来,笑道:“刚才是动不了,可是你来了,我就好了。”狄一听得莫名其妙,傅汉卿却只凝视他问:“那边如何?”狄一叹口气,摇摇头。傅汉卿苦笑:“我也知道,他不是可以劝得住的人,请你去,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希望罢了。”狄一叹息:“我原以为我比别人了解他,对你们的事知道得比别人清楚,就连听说他害了你,也没有多么恨他,而是觉得可以理解。可是这一次,我发觉,可能我从来就没有懂过他。”他叹着气就将与狄九见面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巨细无遗,绝无半点隐瞒,包括狄三的立场和自己妻子当年刻意将自己引离傅汉卿身旁的真相,亦都坦然相告。傅汉卿只是安静地听,即使是知道狄三不顾他当年相救之情而帮助狄九,也没有什么不平的表示,纵然是听说了狄一当年那场姻缘的真相,也只是代他欢喜,终能以真心换得真情。只是听到后来种种,终于渐渐皱了眉头。当狄一说到最后的拒绝时,傅汉卿这才微微一震,轻声道:“我知道你也恨着那些事,你拒绝他,是因为我……”“不全是。”狄一坦然道:“还有我的妻子。我有极珍惜的人,不想把一生葬送在仇恨里。再说,他的复仇……背叛出卖杀戮利用一样不少,这和原来的修罗教,又有什么不同。”狄一深深叹息:“如果他当年做成了教主,只怕他现在还会亲自指挥,去挑选下一代的影卫吧。他憎恨影卫制度,可是你废止了影卫制,他却给了你一剑……”话说到这里,终是有了不平之意。傅汉卿不觉想笑,说不是全为了他,到底最后的不平,还不都是因着他。“报仇么,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行事手法是否和当年那仇人相同……唉,过于光明正大的话,一般确实就没有什么机会报仇啊。所以。我虽然不觉得那样是正确的,但是这样的选择,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更何况,他也没有骗你么,他直接告诉过你,所有的复仇,都只是借口,他为的的确是他自己,这也算是坦荡啊。”傅汉卿摇头道:“至于他刺我一剑……”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为自己终于能用真正轻松的态度来说这件事,而感到快乐:“那件事有错的,不只是他。我也有很多不对,只是哪怕心里明明白白,哪怕一切都可以重来,该发生的恐怕也不会改变。我和他心里都清楚这些事,只是说不清楚罢了。”狄一皱眉:“你替他担心?”傅汉卿摸摸自己刚才紧皱的眉头,神色再次沉重起来:“我不止是替他担心,也担心瑶光那些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想任何人出事,而且,这一次……”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他能掌握我的一切,靠的的确是内奸,但内奸,绝不会是当年那些影卫,而应该是……”他的神情出奇地凝重:“内奸,应当是诸王中的一个。”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是内奸(下)
“怎么可能?”狄一只觉惊愕:“诸王和他早就势同水了,以诸王在教内的地位,同他勾结能有什么好处?难道狄九还会让他们当教主不成?”“可是如果诸王中没有人同他暗通消息,他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傅汉卿轻声道:“我的身体状况,我的起居习性,只要有心,其他的影卫都能探查得到,但当年我醒来之后,同诸王密谈,是没有一个闲人的。只有在场的人才明白我是想拖延他们的决战日期,希望保全双方。这种话是绝不可能对外人泄露半个字的。他们当时向教内弟子们公布的,是另一番话。”狄一了然明悟。狄九能一口咬定当年傅汉卿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众人对他的报复,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日在场的人中,有人将对话内容告诉了他。“如果诸王之中有内奸,那这次行动只怕……”傅汉卿额上竟隐隐冒汗,忽得大步向外走去。狄一微微皱眉,但还是跟在他身旁并肩而行:“你想救谁?”“所有人。碧落、瑶光……还有狄九。”傅汉卿断然道:“纵然诸王之间真有内奸,狄九要彻底击败他们,也一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不想再让谁受伤害。”狄一沉默了一会,才道:“可是你说过,你并没有立场可阻止这一切,所以才让我去劝说提醒狄九。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做的。”“我以前似乎是错了?”傅汉卿的眼神略有迷茫:“我以前一直在想,我没有立场阻止。瑶光他们要惩罚叛逆,有他们的道理,狄九对修罗教的仇恨,也有他的因由,我不能让狄九不恨修罗教,也不能让瑶光他们忘记狄九的背叛。他们都有道理,都是正确,可是,无条件地依从那些冷冰冰原则道理,我是不是也太冷漠,太无情?”那一番自言自语,问得不知道是狄一还是他自己。然而,狄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神色中的迷惘已经渐渐褪去,重现出那种安定明净。他凝视狄一,微微一笑:“我想通了。我不需要原因,不需要道理!我不想他们任何人受伤,就是原因,我是他们的朋友,就是我的立场道理。他们对我很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去做朋友该做的事。”原来,想要保护一些人,帮助一些人,可以是这样简单的事。狄一拒绝狄九,放弃对修罗教的仇恨,又是为着什么道理原则立场。一切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的朋友。他可以,他自然……也可以。狄一却只神情凝重望着他:“‘他们’待你很好,是你的‘朋友’?”“是,就算是狄九,也曾在很长的时光里,待我很好很好过。瑶光他们对我的心意不象你这绝然无私,可也是真心对我。”傅汉卿微笑,自当年中剑之后,第一次眸中亮起灿然光芒:“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想要关心的人。所以我没办法坐视他们任何人去遭受不幸,所以我总该做些什么。”狄一定定看着他,终于朗声一笑,淡淡然道:“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刀山火海,我总陪你闯闯就是。”无论是对狄九,还是对诸王,他都有许多愤恨,双方两败俱伤的话,他本应该是拍手称快。然而,他第一次在阿汉眼里,看到那样灵动,那样充满感情的光华。他终于看到阿汉在受伤之后,恢复了活力。于是,他这样淡淡说来,仿佛许诺与傅汉卿同去赴一次盛宴。傅汉卿也只是一笑:“你当然与我同去。”不再象当年初遇时,那样平和而冷漠地说,你做什么选择都是你的事,我都不介意。也不再似后来相见,稍有危险之事,便顾虑着不肯提出要求。这一次,面对这样以性命相许的承诺,他的态度,是如此地理所当然。狄一甚至愣了一下,然后怔怔望着傅汉卿,看他那样明亮的眼,看他那样明净的笑,然后,轻轻道:“阿汉……”那半句话因着心头真切的感情,说来竟是出奇地柔和,说到一半,忽得不想说下去了,反而仰首向天,纵声大笑。那样浩然清劲的笑声,直破云霄而去,惊得远处几只飞鸟,振翅急飞,于蓝天白云之间,久久盘旋。————————————————————————————“这是怎么回事?修罗殿是最高禁地,就算是教主也不该纵容他在这附近如此无状。”如飞赶来的莫离脸色铁青,显见怒气不小。他关着书房门安心处理教务,没成想好不容易手头的东西都批完了,打开门想喘口气,就听说狄一又跑来看望教主了。最近诸王瞒着傅汉卿搞大动作,莫离正自心虚,一听这消息,当即大怒,一脚把传信的弟子踹倒:“怎么不早来报?”可怜的下属,即不敢说,“是您老人家交待,办公事时不得打扰”,更不敢辩,“是您老人家和其他诸王下令,要尊重教主令牌的权威,不必报的。”唯一能做的只是跪在地上猛磕头,口里一I该死。”莫离也没空再同他们发脾气,急急问了傅汉卿的所在,就飞速赶去。因为跑得太快,年纪也实在大了,他赶到修罗殿附近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很是狼狈。再听到平素寂然无声的修罗殿那里,传来这么响亮的笑声,自是更加郁闷恼怒,终于忍不住怒声喝止。傅汉卿一见他出现,便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