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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喘了口气,抹了抹汗水,坐在一条小木凳上,盯着大黑猪对我说道:「
唉,真不容易啊,大孙子,养头猪真不容易啊,现在这光景,特别困难,人都吃
不饱啊,猪就更没有什么好喂的啦,为了养这头猪,爷爷天天都要到辽河边打猪
草,唉,细细想来,这头大黑猪也真够可怜,长这大了,还没吃到一粒苞米吶。
嘿嘿,」
爷爷抚摸着大黑猪的肥胫,继续说道:「它已经三百来斤喽,到了腊月,就
能长到四百多斤,」
「哈,大孙子,今天春节,爷爷给你杀年猪,好好改善改善生活!」
「嘿嘿,」望着埋头狂嚼滥咽的大黑猪,我调皮的本能又显露出来,我顺手
抓起一根柳条枝,顽皮地抠扎着大黑猪的肥屁股。
「哽——,哽——,哽——,……」
大黑猪摇了摇小尾巴,不耐烦地哼哼着:「哽——,哽——,哽——,…」
大黑猪不愿忍受我无端的骚扰,丢掉所剩不多的嫩草,甜嘴巴舌,极不尽兴
地溜到奶奶家的后院,我也穷追不舍、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
哇,一迈进奶奶家的后院,我顿时兴奋起来,望着一棵棵参天的大枣树,以
及绿莹莹的大甜枣,我乐得直拍小手,我看到墙角处有一根细长的竹杆,便一把
拽到手里,我抬起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绿枣,用竹杆狠狠地击打着,啪啦啦、
啪啦啦,一颗又一颗绿枣应声而下,毫不客气地砸在我的脑袋上,痛得我不得不
扔掉长竹杆,皱着眉头,摀任隐隐作痛的脑袋瓜。
「吱,吱,吱,叽,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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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音,我循声望去,在奶奶家房后高高的山墙上,
结挂着一个令我垂涎的大燕窝,几只可爱的小燕子悠然自得地进进出出、飞来飞
去,我呼地站起身来,重新拽住长竹杆,准备一举捣毁小燕子的安乐窝,我双手
握住长竹杆,屏住呼吸,竹杆渐渐地袭向燕窝,我正欲做出狠狠的一击,突然,
一只有力的大手铁钳般地掐住我的手臂,我回头一看,是奶奶,她和蔼地对我说
道:「大孙子,这可不行啊,小燕子搭个窝,多不容易啊,你怎么忍心捣掉它的
家吶,大孙子,燕窝里还有一窝小燕子,你捣了它们的窝,它们住在哪里啊?」
听到奶奶的话,我扔掉竹杆,抱住奶奶的大腿,反复地央求着:「奶奶,奶
奶,快给我抓小燕子,快给我抓小燕啊!」
「大孙子,」
奶奶永远都是耐心地解释着:「陆陆,小燕子,是不能抓的!」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奶奶,小燕子为什么不能抓啊?」
「抓小燕子,会闹眼睛的!」老姑从旁插言道:「小燕子可不能抓,抓小燕
子,眼睛会瞎的!」
「不,奶奶,老姑骗人,我才不信吶,奶奶,我要抓小燕子玩!」
()
「大孙子,小燕子是绝对不能抓的,它们每年都来奶奶家串门,奶奶都认识
它们啦,如果奶奶抓了它们,明年,它们再也不会来奶奶家串门啦,陆陆,你就
站在院子里看吧,你看小燕子多好看啊,多漂亮啊!」
「哼,」
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奶奶都毫不犹豫地坚持着她那绝对不能抓小燕子的基
本原则,气得我眼冒金花,无名的怒火全部倾泄到无辜的大黑猪身上:「我打死
你,我打死你!」我拎着长竹杆,满院子追赶着可怜的大黑猪,无情地抽打着它
那肥硕的身体,大黑猪呼哧呼哧地狂奔着,无可奈何地哼哼着。
「哈,」我终于将大黑猪堵在一处死角里,大黑猪嘴里冒着滚滚骚气,绝望
地瞪着我,我嘻皮笑脸地伸出竹杆,在大黑猪的眼前挑衅般地摇晃着。
「哽——,」情急之下,无处可逃的大黑猪索性一头撞开身旁的木板杖,咕
咚一声,翻滚到院外的小溪里,辟哩叭啦地挣扎起来。
「汪,汪,汪,」看到落水的大黑猪,大黄狗不知是可怜它,还是讥笑它,
冲着它不停地汪汪着,我又将怨气转移到了大黄狗身上,长竹杆冲着大黄狗一通
辟头盖脑的狂舞,把无辜的大黄狗抽打得嗷嗷嗷地哀鸣着,不顾一切地逃到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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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然后,再也不敢返回来,它绝望地站立在公路上,瞅着被我掀翻的狗舍汪汪
地哭泣起来。
「嗷——,」我美滋滋地扔掉到长竹杆,看到在窗台上闲逛的虎皮猫,我一
把拽住它的长尾巴,恼羞成怒的虎皮猫可不吃我这一套,它转过头来,嗷地吼叫
一声,利爪毫不留情在我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痛痒难当的血印。
「哎呀,」老姑惊叫一声,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哎呀,这该死的猫,看把
我大侄给挠的,」说完,老姑抓过一把烟灰:「来,抹上点烟灰,明天,就会好
的!大侄,以后,可别缭猫逗狗的啦!」
「菊子!」正在忙着烧饭的奶奶在屋子里喊老姑道:「菊子,快,给妈打瓶
酱油去!」
「哎,」
老姑应声跑进屋子里,很快便拎着一只空瓶子,向后院走去,我也随尾在她
的身后,当走到后院所的小角门时,老姑以大人般的口吻对我说道:「大侄,听
姑姑的话,别出去,有人打你哦!老姑打酱油,马上就回来的,回来后,老姑带
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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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被虎皮猫抓挠得隐隐作痛的小手,呆呆地站在后院的角门处,老姑的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喂,」在小巷的斜对面,有十余个年龄与我相差无几的小男孩,其中一个
满脸抹着脏鼻涕的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根自制的红缨枪,他得意地冲我挥舞着粗
制滥造红缨枪:「喂,你是谁啊,我咋不认识你啊?」
「陆陆!」我放开伤手,忘记了老姑的叮嘱,循声走了过去:「陆陆,我叫
陆陆!」
「你是老张家的啥人啊?以前,我咋没见到你啊?」脏鼻涕用查户口般的语
气继续盘着,我答道:「我是奶奶的孙子!我刚来奶奶家不几天,……」
「哈哈哈,」其他的小男孩子纵声大笑起来,以嘲弄般的目光,反复地审视
着我,脏鼻涕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喂,老张家的孙子,想不
想跟我们一起玩啊?」
「想,」我点点头。
「那好,走吧!」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加入到这些小男孩的行列之中,将老姑的告诫,全然拋
到了脑后,跟在脏鼻涕的身后,一溜烟地跑出小巷。
……
(三)
“冲啊——,”
脏鼻涕红缨枪一指,我们呼啦啦地冲出小巷,跑到了村口边,在我目力所及
的正前方,突然闪现出一片波光鳞鳞的水面,“哇——,”我顿时兴奋起来,望
着迷人的水面,我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太好了,太美了!”
我非常自信地认为:这池塘,才是我的最爱;这池塘,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池塘,是我精神上最佳的归宿。我不顾一切地跑到水边,激动不已地了望着开
阔的水面。
明媚的阳光照射着宽阔的水面,碧绿的水面反射着耀眼的鳞鳞波光,浸入心
脾的徐风从那清澈得超乎想象的水面上轻轻掠过,泛起阵阵极有节奏感的滚滚波
浪。
我幸福地低下头去,水底米黄|色的沙泥以及形态各异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水
中欢快游动着的小鲫鱼尽收眼中;无数只可爱的小蝌蚪扭动着稚嫩的小尾巴,拼
()
命地追逐他们的青蛙妈妈;懒懒散散的河蚌张开可怕的硬壳,艰难地搬动着笨拙
的身体;狡猾的黑泥鳅躲在自掘的洞|穴中,露出机灵的小脑袋,异常警觉地东张
西望;一排毛茸茸的刚刚破壳而出十余天的小黄鸭,娴熟地浮在水面上,叽叽喳
喳地歌唱着。
池塘的岸边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和暖的微风吹拂着葱翠的枝叶,发出悦
耳的哗哗声,好似一首温柔的小夜曲,幸福的小燕子不知疲倦地在林间飞来荡去,
一面唱着优美的歌曲,一面给它们的小宝贝们寻觅着可口的食物;棕红色的大蜻
蜓象是马力十足的直升飞机,在齐腰深的嫩草葱中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
我解开裤带,将裤子丢在水边,信步走进池塘,我的双脚淌着凉丝丝的水
面,溅起层层洁白的水花,一丝快意从脚掌传播而来,周身顿感清爽无比。
在纯净的池水里,我欢快地与鱼儿赛跑,深绿色的大青蛙引导着它的儿女
们,慌慌张张地给我让出一条通道,一对莫名其妙的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我这
个不速之客;笨拙的河蚌立即将硬壳紧紧地收拢住,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块黑色
的鹅卵石,以躲避我的袭扰;黑泥鳅则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深不可测的洞|穴里,
再也没了踪影;可爱的小黄鸭对我则毫无敌意,我们早已相识,它们是奶奶用温
暖的大手,一只一只地摸孵而出的,这些小淘气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天生的游泳健
将,在小池塘里跟我玩起水中捉迷藏的游戏。
我悄悄地淌到小黄鸭们的身边,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它们,机敏的小黄鸭们一
头扎进深深的池水中,久久不肯露出头来:“哎呀,完啦,”我惊呼起来:“完
啦,奶奶的小鸭子全都淹死啦!”
“嗨,”一个小男孩嘀咕道:“没事,没事的,他们可淹不死,一会就上来
啦!”
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小鸭子们果然在距离我十余米远的地方重新涌出水面,
呱呱呱!呱呱呱!它们正在嘲笑我呢!
啊,潜水!谁不会啊,我在家里曾跟孙逊在洗脸盆里比试过,每次他都必败
无疑。小黄鸭们,你们仔细看好,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
我呼地扯掉了上衣,身子一沉,咕咚一声,没入水中。咕嘟嘟,咕嘟嘟,池
水毫不留情地灌进我的耳朵孔里,鼻孔里,我睁开眼睛,池水又向着我的眼眶里
冲击过来,我惊恐地张开嘴巴想喊奶奶,池水则乘虚而入,立刻将我的嘴巴充塞
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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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出所用的力量往水面上挣扎,“啊嚏,啊嚏,啊嚏……”我站在水面
上,拼命将嘴巴里、耳朵里、鼻孔里的池水喷射出去。
呱呱呱!呱呱呱!看着我这般窘态,小黄鸭们更加起劲地讥笑我。
我重整旗鼓,咕咚一声,沉入水中,再次冲向小黄鸭,突然,我的左腿感觉
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哎呀!”,我一头翻倒在池水里,抬起左腿一瞧,不看则已,这一看,登
时把我吓个半死:在我的左小腿上,附着一只足以令人昏厥的吸血虫,正拼命地
向着皮肤深处恶狠狠地叮咬着,“啊,奶奶,奶奶!”我本能地惊叫起来,同
时,大声哭泣起来。
“别怕,别怕,别哭!”听到我的哭喊声,小男孩们纷纷跑到池水边,脏鼻
涕扔掉红缨枪,非常老道地脱下自己的布鞋,用坚硬的布鞋底,狠狠地击打着该
死的吸血虫。
“这是大蚂蟥,专门喝人血!”万恶的吸血虫终于被脏鼻涕的布鞋底制服,
他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以后,可别随便下河啦!”
“谢谢你,哥们!”我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腿,一脸感激地望着脏鼻涕:“谢
谢你,救了我!”
我的左腿,留下一块小孩嘴巴似的伤口,至今犹在。我难堪地站起身来,走
出池水,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进池塘边的小树林里,我手扶着一棵大柳树,
无意之间,抬头一看:“哇,鸟窝!”
“端了它!”脏鼻涕举起红缨枪,无情地抛向鸟窝,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别,别打鸟,奶奶说,打鸟不好!”
“哼,”脏鼻涕根本置之不理,红缨枪嗖地飞向鸟窝,一阵可怜的嘶鸣之
后,一只小鸟绝望地逃出坍塌下来的安乐窝,数枚晶莹的鸟蛋,噼哩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