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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着它们,”伊斯轻声警告,“你会迷路的。”
“那些是什么?”埃德快走几步,跟上伊斯一时模糊一时清晰的背影,“我们要去哪儿?”
“那些只是记忆。”
“谁的记忆?”
“城堡。”
“……城堡是活的?”
“某种意义上。”
“哦哦……真棒!”埃德兴奋地跳了一下,“我听说远古时的矮人能与岩石交谈,所以,那是真的?城堡也会说话吗?我能听到吗?”
伊斯沉默地前行,不再回答。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
依然没有回答。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埃德的目光再次被身边不断掠过的“记忆”所吸引,等他回过神来,伊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伊斯!”埃德茫然四顾,惊讶地发现不断闪现的人影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央。
“伊斯?这样可不够朋友……”他喃喃自语。转过头,身后只是一团旋转的迷雾,不见退路。
他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
当再次看见前面模糊的影子,他兴奋得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伊斯!”他大叫,但抱在怀中的只是一团雾气,在他的注视中袅袅四散。
他开始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却不知道该如何醒来。
迷雾再次凝聚成人类的形状,这次埃德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那并不是伊斯。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形佝偻,脚步蹒跚,在弥漫着,翻滚着,逐渐浓重起来的雾气中孤独前行。
一切都消失在浓雾中。埃德惊慌失措地转了几圈,别无选择地跟上了那个他唯一能看见的身影。
他试着跟老人说话,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试图超过老人,看看是否能看清他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
太过漫长的旅程让无聊压过了恐惧。当埃德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用力掐上自己一把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迷雾消散,六尊石像默然站立在他面前。
他回到了密室之中。
“……就只是这样?”埃德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如果是要我回到这里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嘛!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啊!”他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听见,但他真的相当、相当的不满。
——以及,他真的有点害怕了。
铁门的位置依然是一团雾,他猜他现在是出不去的,索性再一次环顾四周。密室里依然充满柔和的光线,那是比月光更清冷的光芒,仿佛水波般流转不定。
他注意到他并非独自一人。石像另一边的地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把脸埋在双手之中,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张似曾相识的年轻的脸上满是无法形容的痛苦、悲伤与绝望。埃德心头一震,几乎想要落荒而逃。那太过强烈的情绪让他窒息般难受。
他意识到他所面对的正是传说中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克利瑟斯城堡数百年前的主人。而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尝试大声打招呼,在年轻人面前晃来晃去,忍着诡异的感觉把手伸过对方的身体,最后确认,他们完全无法交流。
他只是个无能无力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悔恨一点又一点吞噬那孤独的灵魂,看着他颤抖地抚摸过每一尊石像,又疯狂地将它们全部推倒,看着他永不停息地哭泣,诅咒,祈祷,肯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人在梦里也会流泪。
那些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叫起来。
“够了!停下!”他满腔怒火对那控制这一切的人吼叫,“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就别让我只是看着!我讨厌这样!”
一只冰冷的手轻触他的额头。他抬起头,在模糊的泪光里再次看见伊斯带着怜悯与歉疚的面孔。
金发的少年伸出手,指引他把目光转向密室的中央。
半空之中悬着一颗小小的光球,只有弹珠大小,发出极浅的蓝白色柔光,冰冷,却又无比温柔。
他发现对面的年轻人与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年轻人站了起来,入迷地凝视着那一点微光。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敬畏与希望出现在他憔悴不堪的脸上,然后又一点点淡去,最终被更深的绝望代替。
他一再摇头,愤怒而疲惫。当那颗光球闪烁着黯淡下来,似乎即将消失的时候,他猛地伸出手,把那一团光芒摄入手中。
突然降临的黑暗像是要将人拉入无底的深渊。埃德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拍着胸口安抚他疯狂跳动的心脏。
“我就知道这是梦。”他喘息着对自己嘟哝,把枕头抱进怀里蜷成一团滚来滚去。
当感觉已经完全地冷静下来,他一跃而起,光着脚冲出房间,不顾早起的佣人们被惊吓的神情,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毫无阻碍地冲回密室,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开石棺上沉重的棺盖,在那双交叠在胸口的,已成枯骨的手掌下翻出一个小小,水晶般的圆球,被数百年的尘土和悲哀所覆盖,黯淡无光地躺在他的手心。
“我就知道那不是梦!”埃德得意地裂开嘴,大声对自己说。
第三十二章 诸神不言
现在,那颗被埃德从命运悲惨的先祖手中摸出的水晶球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桌子中央小小的深蓝色天鹅绒垫子上——埃德发誓他已经向那被惊扰的逝者的遗体道歉了无数次并且好好地把棺盖挪回了原位,也没能让瓦拉的脸色变得更好一点。
“你该对她发誓你再也不会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才对。”娜里亚悄悄地在他耳边嘀咕。尽管总是跟自己的父亲吵架,她却十分清楚为人父母者最担心的是什么。
“我发誓再也不会一个人去做这种事!”埃德从善如流地举起手。
瓦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也没办法阴沉下去。
“大多数人不会相信梦里发生的事。”凯勒布瑞恩饶有兴趣地看着埃德,“大多数人即使发现那并不是梦也会守口如瓶。”他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但依然苍白像是随时有可能化成灰消失在空气里。
“你是说我该一声不吭地把它藏起来?那我找到它还有什么意义?它在那具棺材里一直藏得好好的。”埃德趴在桌子上盯着水晶球看。被擦拭干净之后,那颗不起眼的小球呈现出亘古冰川一样半透明的浅蓝色,“再说也没人在梦里告诉我要怎么做,所以我猜我可以自己做主。”埃德说,他又大又深的蓝眼睛闪闪发光,“而且,我猜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吗?”半精灵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笑。
“不管怎样,我大概知道一点。”埃德得意洋洋地说,“这东西跟那位想帮忙却没成功的水神有关。”
在他的梦里,那绝望的年轻人在他的祈祷终于得到回应时却拒绝了帮助——显然水神所能给他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半精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或者,这位尊敬的牧师,你可以带走它。”瓦拉一点也不想把那东西留在城堡,她一直对那些神秘的力量敬而远之。她不知道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更别提一旦水神的牧师和圣骑士知道它的存在后会惹来的麻烦。
“我不能,我的神是善妒的。”半精灵轻笑着,“我建议让您的儿子随身带着它,夫人。在梦中得到指引并找到它的人是埃德,在我们知道更多之前,他们最好待在一块儿。”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那种迷人的声调能说服任何人:“我可以向您保证,它并不危险。”
瓦拉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埃德迅速把水晶球抓到了自己手里。它圆溜溜地,冰凉又妥帖地待在他的手心,仿佛那里原本就是最适合它的位置。
艾伦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的神情,微微皱了皱眉。
“保守你的秘密,埃德。”凯勒布瑞恩的声音轻如耳语,“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并不明智。”
埃德不喜欢任何秘密——秘密总是会带来无数麻烦。但这一次,他却握紧了水晶球,用力点头,感觉如释重负。
它属于他。那让他有种无法形容的满足。
。
他们重新安置了密室中的石棺,用现成的石料在离城堡不远的家族墓地里修建了新的墓室,将石棺和石像全部埋葬在那里。
从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那不幸的男人的名字,他的墓碑上空无一物。再过许多年,不会有人记得这里埋葬了谁,甚至连他的传说,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梦中曾经历过的悲恸像石块一样沉沉地压在埃德的心底。有时候他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回忆总在不经意间再次袭来。偶尔会有迷雾将他围困在梦里,醒来时他会取出收藏在链坠匣里的水晶球,紧紧地攥在手心。它冰冷如水的温度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些只是梦而已,真正的梦。唯一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有梦见过伊斯,他的朋友。他不知道是谁曾潜入他梦中,用那金发少年的模样骗取他的信任,但那个人的确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他的朋友回来。那个即使变了样子也依然试图保护他的朋友,被逼着消失在遥远又危险的极北荒原。
他已经为此而做好了准备。
。
拜厄·扬在尼娥女神的雕像前单膝跪地,垂头祈祷。以前这总是能让他平静下来,但现在……他已经很久不知道平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他抬起头注视女神宁静的面孔。传说水神是诸神之中最喜欢人类的,因为人类的本性如水一般变幻不定。在鲁特格尔,人们却总喜欢把水神塑造成一位慈祥而温和的女神,宛如母亲一般哺育着整个大陆,而无视水也会有冷酷和狂暴的一面。
就像维因兹河也曾怒吼着吞噬沿岸无数生命。
如果他从神像那温柔的脸上看到冷漠,或许也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并不是期待尼娥会亲自用她强大的力量惩罚那条破坏了她的神殿的冰龙。诸神已有许多年不会直接插手这个世界的任何事。但她总该给他们更多的帮助,而不是任由那条龙远远地逃离,任由人们质疑她的骑士的力量与虔诚。
他渐渐心生怨怼——虽然明知不该如此,却难以控制。
独特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一轻一重,一轻一重,然后停了下来。
他蓦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神殿的另一边。
“拜厄,我的朋友……”那人叹息着开口。
“我不是你的朋友!”拜厄猛地回过头来,日复一日燃烧在他眼中的恨意从未冷却,“朱尔斯才是……但我猜你大概已经忘了。”
但他不可能忘记。
朱尔斯血肉模糊的尸体在他的脑海中一日比一日更为清晰。他的双胞胎哥哥,比他宽容,比他耐心,在他违背父亲的意愿选择成为一名圣骑士时也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他——他总是一次又一次接受艾伦的请求,替他看护着那对姐弟。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该遭受那样的命运!
他无数次地后悔没能在第一眼看见那个怪物就杀了他。他原本有那个机会,他原本该在地底暗河救出那对姐弟就察觉到他并非人类,他原本该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个跪在朱尔斯尸体边的怪物挥剑,却因为那逐渐恢复清明的,浅蓝色双眼中的困惑、恐惧与无助而迟疑。
而在那片刻的迟疑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当着赶到的其他村民的面,用长剑刺穿那个已经恢复成少年模样的怪物的身体。
悔恨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他眼中所见的每一样东西,即便是阳光下的鲜花,也无不沾染着他兄弟的血。而三年过去,他却依然无法为他复仇。
他们曾经追到了安克坦恩,鲁特格尔北方的邻国。但当冰龙飞往北部冰原,他们不得不退了回来。野蛮人惟一信奉的神灵是他们的祖先,也不喜欢有任何其他种族进入他们的领地。刚刚经历内乱的安克坦恩不愿为了一条冰龙招惹那些狂暴易怒的、巨人们的后代,圣骑士在那片危机四伏的荒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