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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特怔了怔,又看了一眼那几乎就是个铁块的玩意儿,勉强分辨出了一点尖钩的形状,它看起来像是被丢进了熔炉,熔到一半又被拖了出来……他知道昨晚厨房也是着火的地点之一,但很快就熄了,怎么可能把一个铁钩烧成这样?
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魔法产生的火焰。
安特心中一惊:“……洛克堡的防护已经失效了吗?”
塔伯摇了摇头:“我也担心这个,所以已经未经您的允许邀请火神的牧师魁克?格瑞姆入宫,试着使用某些法术……防护依然有效。”
安特微微松了一口气。
洛克堡的法术防护是历任国王们从未承认,也从不否认的事实。它是百年前那位重新打开三重塔的国王道伦一世设下的,作为一位曾经的法师——或照他自己所说,一位戴上了王冠也依旧是法师的国王,他比任何一位国王都更了解,也更惧怕法术的力量。传说中他以三重塔里的某些秘密为代价,邀请到了当时最为著名的几位法师,按照他的要求为洛克堡设计出能够阻挡任何法术的方案,而后,那些进入三重塔的法师再也没有出现,没人能说得清他们是消失在了塔中,还是心满意足地离去,从此沉迷于自己所得到的东西。
而他们设计出的一切到底如何运行,便只有道伦一个人知道。
道伦一世改变了某些建筑的位置。在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加上符文,雕像,甚至可能还用了一些不太能说出口的东西,让洛克堡得以免受法术的侵扰,连三重塔本身也很有可能成为了防护中的一环。
这花费了道伦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他所享受的平静与安全,却只有短短的五年。
五年之后。他因衰老而死。关于他此生最大的成就,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和任何一点记录。
之后近百年的时间,虽然没人能弄得清其中的原理。但防护始终十分有效,却也导致继任的国王们不敢随意重建任何地方,连修复破损的雕像都要小心翼翼地请来法师和牧师,唯恐出了什么意外……
——这么说起来。十几年前洛克堡在战争中损坏了不少,虽然似乎并没有影响防护。修复时,他还是特地请来了水神的牧师伊卡伯德,以及肖恩?佛雷切,以表示对他们的信任与重视……
一丝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那或许也是一个错误。…
难道这十几年来。他的一举一动,事实上都在肖恩的监视之中吗?!
他望向塔伯,塔伯也正一脸忧虑地望着他。他大概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但这却不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事。
“我会尽快查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塔伯拿回了桌上那黑沉沉的铁块,“在那之前。也许最好加强洛克堡的防护……是否需要给法师公会的盖洛普大人写封信?陛下……也许我们会需要他的帮助。”
安特皱了皱眉。法师公会那些家伙不会比肖恩?佛雷切好到哪里去,而且行事更加难以预料……
但他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关于昨晚的事,我已经让人给城里那些好奇的家伙散布些了更好的谈资。”塔伯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至于追捕逃犯,我已经交给芬格,他的手下会比洛克堡的骑士们更了解斯顿布奇城的每个角落。”
“……神殿那边有什么消息?”
“据我所知……很平静。”塔伯十分清楚安特所说的是哪一个神殿,“需要找个借口封锁神殿周围吗?”
安特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真有人用法术帮助他们,封锁又有什么用?”
“但他们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安特沉思片刻,再次点头:“不允许进入——但不用阻止里面的人出来。”
就算是给那些圣职者们一个警告……但也不好太过明显。
“不过……”塔伯踌躇了一下,“朗格?拉图斯当过海盗,他的女儿也是个危险的家伙,而那个精灵是个流亡者,想要活着把他们抓回来可能不太容易……”
安特抬眼看着他,目光冰冷:“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他们活着抓回来?”
塔伯愣了一下,一直从容的神情里有了不安:“可是,那是……”
“我给过他们解释的机会,也对他们以礼相待。”安特握紧了双拳,“而他们回报我什么?杀人放火,夺路而逃……无论他们如何自称,都只是盗贼,骗子,凶手……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他早该这么做——不再瞻前顾后,疑虑重重,如果有人非要用博雷纳为饵,他倒要看看到底有谁能钓得起他来。
“那么,”塔伯的眉心为难地皱成一团,“阿格尼丝?加斯克尔夫人……王后殿下的妹妹又该怎么办?根据士兵们的描述和那位夫人的性格……她恐怕并不是被‘劫持’的。”
安特重重地往后一靠,头痛不已。
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个任性骄纵,和茉伊拉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几年前她就在洛克堡里惹出过乱子。如果不是她死了丈夫,茉伊拉泪眼婆娑地跑来向他倾诉她有多么寂寞又悲伤,他才不会让她再次进入洛克堡……
“……我会为她祈祷诸神的护佑。”
最后他硬邦邦地扔出这一句。
塔伯苦笑着,心领神会地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错过的好戏
湿滑的地面上满是青苔,溪水从岩石的缝隙间潺潺流过,水边微微突起的坡地上,一棵古老的多赛特树努力向头顶的光明伸展着枝叶,一簇簇粉红色的花朵开得沉沉甸甸,为这个维因兹河边隐秘的洞穴带来一丝春色。
几滴水气凝结成的水珠滴落到博雷纳的脸上时,他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皮干涩得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睁开时睫毛都好像被扯掉了好几根,那又痛又痒的感觉让博雷纳立刻意识到,他又一次幸运……或不幸地从死神的怀抱里挣脱。
——但这到底是在哪儿?
他茫然地瞪着头顶粉嘟嘟还在滴水的肥硕花朵,浑身痛得像是被人暴打过一顿……但他明明记得他是被一箭穿胸,而不是从三重塔上摔下来了啊……
视线中,一张秀气的小脸探出来,遮住了他头顶粉色的花朵,瞪大了眼睛与他面面相觑,编成辫子的浅褐色长发从肩头落下,辫梢的蓝色发带像蝴蝶一样在他眼角一晃一晃。
“……嗨。”博雷纳不由自主地冲她微笑,又因为脸颊上出乎意料的一阵疼痛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伸手摸到自己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时,他又一次疑惑地皱眉——难道记忆捉弄了他,他其实真是从三重塔上摔下来的?
“你有好多眼屎。”蹲在他身边的女孩儿一脸嫌弃地说。
尊贵的国王陛下尴尬地揉了揉眼睛。
“罗莎!!”女孩儿回过头,用她这个年龄特有的尖细嗓音大叫:“你的男人醒啦!”
“……再说一次试试?”不远处飘来罗莎的声音,愠怒又无奈。
女孩儿咯咯地笑着跑开了。
博雷纳努力撑起自己每个关节都在咔咔作响的身体,惊讶地环顾四周。这光线朦胧的地方有一种异样的、不怎么真实的美丽,或许因为身边的大树开花开得过于灿烂。整个洞穴中都像是弥漫着粉色的光辉,恍如某种浪漫得不合时宜的梦境。
——所以他其实是在做梦?
“抱歉,陛下。”脚步轻巧地走过来的罗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恐怕不是梦。”
博雷纳苦笑着看看自己破破烂烂,沾泥带血,像被一群野兽撕扯过一般的衣服:“我想也不是……”
道具服装与场景太不相称——他的人生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自己的故事总是比他编出来的那些还要不正常呢?
“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叹着气抓掉胡子上结成块的泥巴,“我的记忆完全没办法将上一幕和下一幕连接起来。”
罗莎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那大概是因为你睡过了中间的三幕——说真的。它们其实也没那么无聊。长话短说。我们被关在另一座塔上,然后不得不逃走。我们借用了国王陛下的马车和他的王后的妹妹,但可惜走错了门……显然。就算是国王最爱的骏马也没办法在拐来拐去的石头阶梯上拉马车,我们只好从马车上跳下来,滚进了排水渠,然后一路顺畅地被冲进了维因兹河……”
博雷纳抬着头。目瞪口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根本无法对这个故事给出准确的评价。老实说这情节颇为老套。简直毫无新意,但是……
“……而我从头到尾都没醒?”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么烂的剧本到底是谁写出来的?!…
罗莎耸耸肩:“某种魔法,我猜。”
“……谁施的法?”
“一位火神的牧师,显然是奉国王之命。”
“……安特?博弗德?”
“总不会是你自己。”
博雷纳沉默下来。眉心疑惑地打成个解不开的结。
“现在你还觉得把你关进三重塔,想要杀你的人并不是安特国王了吗?”片刻的寂静之后,罗莎轻声问道。
她的语气颇有些微妙。博雷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察觉,她似乎并不是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安特所为。
“你发现了什么吗?”他试探着问道。
罗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很难说……我只觉得整件事各种不对劲。”
“……比如?”博雷纳追问着,他迫切地需要知道更多。
罗莎看着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您相信我?您不觉得我也出现得太过凑巧了吗?”
博雷纳挠了挠头。
这话说得并没错——她与赛斯亚纳出现简直像是某种刻意的安排。在三重塔里见到他们的时候,博雷纳就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诺威在库兹河口想要避开却又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的人。在三重塔里一路上东扯西拉地闲聊时,他听出罗莎和赛斯亚纳最近似乎又一直跟诺威他们在一起……
他无法确定他们是敌是友,却又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这或许也是阴谋的一部分?
博雷纳知道自己有些容易轻信他人,但他所有的收获……甚至他并不想要的某些东西,也正是因为他在真相未明时选择了信任。即便事实证明他是错的,他宁可坦然接受最后的结果,也胜过把精力都耗费在疑神疑鬼上。伊森曾经嗤之以鼻地骂他只是懒而已,但他一直理直气壮地将其视为某种智慧。
虽然有时很难说得清楚,但他的信任并不盲目。
“嘉利!巴雷特!“在他身后,那个独自玩耍的小女孩儿开心地大叫着,扑向正从洞口钻进来的人。
博雷纳回头看了看。那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还不到二十岁,普通得就像库兹河口那些总是精力过剩的小鬼。
“门罗在哪儿?”女孩儿问着,“老头子呢?他们被抓了吗?我们得去救他们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颇为期待。
“……帕蒂!”罗莎吼道:“那一点也不好玩好吗?!”
“他们只是去把船藏起来。”巴雷特微笑着,“我带了吃的回来,有谁饿了吗?”
帕蒂立刻像只敏捷的小猫一样扑到了他身上。
这些显然是罗莎的家人……有谁会拖着一家老小献身于某个阴谋?
“……是我连累了你们吗?”博雷纳有些愧疚地掐灭了心底最后一点怀疑。
罗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也很想把这些都怪在你头上。不过就算没有找到你,我和赛斯亚纳在从三重塔里出来的那一刻也一样会成为逃犯。而现在……恐怕就算我把你绑上漂亮的花结送给安特国王,他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不管是因为命运还是什么鬼,我们算是被绑在一起了。”
博雷纳笑了,他喜欢这样的坦率。
“总觉得需要来杯酒庆祝一下。”他说。
他从前并不是特别爱喝酒,但自从被迫坐上王位之后,总是每天都忍不住要来一点。
但这会儿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罗莎却笑着走开,很快就提回了两瓶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