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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地……”
“先别说,”她忙止住汩汩不断的泪水,拉著他走进病房。“你先帮胡妈妈看看,这阵子都是她在照顾我,没想到却被车子撞伤了,胡妈妈!”
这是怎么回事?胡妈妈居然自己爬起来上厕所?
胡妈妈边用毛巾拭手,边尴尬的咧著嘴。
“对不起,我、我叫了你老半天,你都没回应,所以……”
“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呀。”朱邦璇赶急将她扶回床上躺著。“你猜猜看,我帮你找了谁来?”
“刚先生?”胡妈妈大喜过望,兴奋得一古脑就坐了起来。“是刚先生对不对?”
朱邦璇看傻了眼,顿时觉得胡妈妈的伤势好像好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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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你要我来帮忙开刀的胡老太太?”刚易不解地问。
“对,可是……”她好像已经没事了耶?
“叫我胡妈妈就行了。”不知道胡妈妈为什么乐得阖不拢嘴,“璇璇一通电话你就从台北赶来了?果然情深意重,很好很好,璇璇啊,瞧,这么好的男人你还要躲著不见人家,真傻孩子你。”
朱邦璇听得一头雾水,“胡妈妈,你在干么?”
“把绷带拆掉呀!刚先生都来了,我就不需要再演戏了嘛。”说著,动作俐落的连同腿上的纱布也一并撒除。
“原来,你是骗我的?!”朱邦璇无法置信地盯著胡妈妈那颗毫发末伤的脑袋瓜子。
“不是骗,是帮。”那名肇事司机赫然出现在病房门口,“为了帮你们两人破镜重圆,忙了我们好久知不知道?喂,男王角如期出现了,你们也过来说说话吧。”
嘎!连医师、护士和黄老板都有份。这群古道热肠的可爱乡民真是满闲,吃饱满撑的,居然想得出这么荒谬的法子逼她把刚易找来。
傻瓜,她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第九章
傻瓜,对,她的确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此刻细细回想起来,车祸现场既没有听见巨大的撞击声,也没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向胡妈妈询问两个女儿的电话,她也推三阻四,并不急著要她们过来,平日与她往来热络的街坊邻居更是出现不该有的冷漠态度。
朱邦璇怎么也没想到,这群可爱单纯的欧巴桑、欧吉桑们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帮她。
尽管害她白白紧张焦虑了老半天,但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和刚易并肩走在小叶榄仁间夹的绿色隧道上,徐徐和风吹拂著她柔软的发丝和裙摆,千头万绪的思潮霎时云开雾散,好久不曾这么轻松过了。
一路上刚易始终沉默不语,只是不时的侧过脸盯著她瞧。
“我打电话给刚牧的时候,你人就在东部?”否则怎么能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就赶到。
“唔,”刚易回答得很谨慎,宛似生怕说错话得罪了她。“我以为你不会离开北部,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台北以及临近的几个县市寻找,可,一直找不到你的踪影,于是决定到东部来试试运气。”
原来如此。
朱邦璇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这番深情,只是抬起头,无限歉然地望著他清癯的脸庞。他的憔悴是为了她吗?
“医院方面准许你请那么多天的假?”
“我告诉趟院长,如果找不到你,我将无限期休假,要不就辞职。”
“不,千万别。”朱邦璇停下脚步,忐忑地盯著他的眼。“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你知道什么是值得?”他怱地箝住她的双臂,将她拉进怀里,温润的唇瓣仓皇的寻找她的小嘴。
“不要在大街上吻我。”这儿毕竟是民风纯朴的乡村,这样大胆的行径会吓坏人家。
“为什么?”找到了,四唇热烈的厮磨舐吮,畅诉别后离情。
刚易旁若无人的紧拥著她的肩背,几乎要将她镶进胸膛里,引起路过车辆好几次响彻云霄的喇叭声。
“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他对空长叹一声,依依难舍地松开她,但仍用长臂紧实地环著她的腰。
“我曾几何时属于过你。”你的心里又几时允许我占一席之地?
刚易仰天一笑,大掌将她的脸颊按向颈畔,深深地嗅一口飘散自她发丝的馨
一香,叹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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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原谅你自己了吗?”至少也该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用十二万分的诚意加以悔改吧?
刚易静静的看了她数秒钟,然后用惯常的武断口吻说:“你来这里学坏了。”
“很好,这代表我已经不再懦弱没出息,不再可怜兮兮的任人摆布。”可喜可贺。
“你拐著弯子骂我?”以为人家听不出来?
“做错事的人才会挨骂,你有吗?”朱邦璇忍不住嫣然一笑,讶然于自己的口才的确变得锐利多了。
刚易也笑了,一面笑,一面捧起她的脸,再次吻得她心荡神驰,也羞赧万分,路过的行人已经开始向他们行起注目礼,有些好奇心比较重的,甚至跑过来冲著他俩瞧个不停。
“我的确是犯了天大的错,”刚易则毫不在意,有人围观他笑得更张扬,动作更露骨。“一开始就我就不该心存仁慈,手下留情。巧夺豪取才符合人类的本性。”
“这是分开五十五天后,你归纳出来的心得?”真教人失望啊!
他咧嘴灿然地一笑,原本很讨喜的两排森白牙齿,此刻却令人反感陡生。
“容我问你一句话,你爱不爱我?”
“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好吗?”现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鸵鸟。”刚易明知她脸皮薄,却非要追根究底听她亲口说出来不可。
“随便你怎么批评,我不跟你争,我要回胡妈妈家了。”如果手边有个铲子,她保证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也对,你是该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他理所当然的认定朱邦璇今晚就该跟他回台北,毫无异议地。
朱邦璇望了他一眼,不愿多说。有些人就是劣性难改,所以千万不能太容易就让他们随心所欲。
坐进车子里,刚易并不马上发动引擎,他饶有深意地盯著她,“太瘦了你。”
刚易眼中的她,不但瘦而且白,细密的牙齿咬著唇瓣时,两颊间的小酒窝更深了,下巴光滑依旧,但变尖了,眉毛又黑又直,眼睛晶亮而深幽,在灯下看像盛了两汪水似的,那单薄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给拉进他的臂弯里去。
“是我不好,让你憔悴若此。”
她憔悴是为了他吗?
当他拥紧她,把鼻子深入她的肩窝去汲饮她领口溢出来的暗香时,她脸上倏忽闪过的愠怒、委屈和陶醉,就如一场大火过后的点点残星,微弱地熄灭在一片堪堪复苏的心田上。
所有的争执每每到了这一刻就变得没有意义,是的,她是爱他的,爱得极深极深。连日来的痛苦折磨,只需他轻轻一个拥抱,就可以在瞬间化为灰烬。朱邦璇暗自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何以陷得这样深?
“这就是为什么我非离开你的原因。”推开他的怀抱,朱邦璇把目光调往车窗外,“你四处找我,是为了刚牧,还是你自己?”
“我自己。”刚易肯定的说。“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爱你爱得有多深。”他启动引擎,车子顺著绿色隧道,一路缓行往胡妈妈的店。
朱邦璇转过脸,静静的瞅著他。
“为什么这样看著我?”
“是什么让你改变的?”以前的他可没有这么乾脆,“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则难以使你承认爱我。”
刚易笑了半声。“你的不告而别,完全失去音讯,难道不是很好的理由?”
朱邦璇轻笑地点点头,刚易马上有了警觉。
“下不为例,明白吗?结婚以后如果你还——”
“别把话题扯远,结婚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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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伤到他了,刚易敛起脸容,双唇紧抿得像火山即将爆发前般的风起云涌。
易怒是他的本性,朱邦璇无奈的幽幽一叹,即使两人久别重逢,好多别后相思犹末倾诉完,他仍可以说翻脸就翻脸,要生气就生气。
“也容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嫁给你这样一个人吗?高兴的时候便热情如火,不高兴的时候就把我丢进冰窖里,随我自生自灭,你告诉我,你受得了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情人或丈夫吗?”
这句话他反问自己无数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那并不令他特别醒悟;如今从朱邦璇口中提出,却教他悚然骇异。
“刚牧告诉我,你害怕维系长久的关系,因为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鬼扯!”他恼怒极了,方向盘一转,用力踩住煞车器,让车子在剧烈震动后才停了下来。
所幸深夜时刻乡间的路上,往来行人和车辆极为稀少,才没造成旁人的不便。
“这娶你是娶定了。”他说。
朱邦璇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好,我嫁给你。”她的回答令刚易眼睛为之一亮。“走吧,到胡妈妈家去,帮我打包行李,带走我全部的家当。”
“一言为定。”他的脸色转换得很快,眉开眼笑一如夏日薰风下的稻田,用力香了下她的水颊,心绪飞扬地吹起口哨来。
胡妈妈家的四合院已经熄了灯,只在门口留下一小盏五烛光的灯泡,照明夜归的路人。
“很晚了,我们明天再上路。”
她的提议刚易自是举双手赞成。
暑假过后,到东南部旅行的游客不多,胡妈妈的民宿泰半时候是空著的。朱邦璇不想扰醒累得半死,才刚从医院回来的胡妈妈,蹑手蹑足地帮刚易打理了一间空房,让他暂宿一宵。
“我睡这儿,那你呢?”口气听起来不怎么情愿。
“对面,有什么事就叫我。”朱邦璇走进房里,不意他也跟了进来,还反手把房门压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旁人发现了多难为情,这儿毕竟是个民风保守的小乡村呀。
“你这是……”房间颇窄小,他再加进来就显得十分拥挤,两个人站著面对面反而尴尬,朱邦璇无措地坐在房里唯一一张木椅上,双手平放在膝头,安分得像个永远不会触犯校规的好学生。
“我得确定你不会出尔反尔,或者临阵脱逃才行。”当刚易移步到她咫尺处,抵著她的双腿坐在床沿时,她看著他宽大运动衫下结实魁梧的胸脯,热烘烘的身体犹似一团野火,令她一颗心慌乱无序。
泼墨般的夜色笼罩著僻静的屋字,四野宁谧得彼此呼吸可闻。
他伸出温柔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拉,两人便滚向那张不怎么坚固牢靠的单人床。
“你会害我名声扫地的。”意识到他的魔掌从衣摆下方窜向小腹,她紧张得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不会有人介意我们情不自禁,恩爱得难分难舍的。”刚易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枚光彩夺目,晶莹璀璨的戒指,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堂而皇之的套进她右手的中指。
“你确定不再多作考虑就要娶我为妻?”朱邦璇咬著下唇,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眼。“万一你反悔了,我可是不会把它还给你的。”
“敬请笑纳,”他笑得得意非凡。“只要你喜欢,以后每逢结婚纪念日、生日、情人节、甚至初一、十五、黄道吉日,我统统买一个送你。”
“真的?”
刚易太沉醉在她软柔曼妙的女体和泌香中,以致没注意到她秋瞳里那抹慧黠中带著危险讯息的星芒。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然。”他一头埋进她的平滑小腹,迫不及待地想解开她身上所有的障碍物,一逞他原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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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邦璇清楚感觉到他生理的变化,矛盾的情结有著天人交战般的挣扎。
这个令她又爱又气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掳获了她。是的,她无法欺骗自己的确非常渴望他的爱抚,他的润泽,他无尽的缠绵:但另一方面,她又极度恐慌,害怕自己交了心又交了人之后,却换来更大的伤害和痛苦。
踌躇难决的当口,屋外忽然响起连串震天的狗吠声。那叫声和寻常很不一样,与其说是狂叫更像是一种哀嚎。
“怎么回事呢?”朱邦璇不安地低问。
“你躺著不要出声,我出去瞧瞧。”刚易翻身坐起,抓过丢在椅背上的运动服套上,即悄声步至门外。
一跨出门槛就看到黝暗的穿堂中,一个颤抖著身躯的人影。
是胡妈妈,她手里持著一根棍棒,却因过度紧张连叫都叫不出声。
“是小偷?”刚易压著嗓门问。
“唔,来偷狗的……冬天……快……到了,黑狗特别……值……钱。璇璇的狗……”
嗟,又是她,难不成她积习难改,连在他乡异地也忍不住养一堆狗儿猫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