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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的马车在大道上悠然而行。翻过一道山岗,他终于看到树林的边缘。树林外有一大片农田,再往远处看,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小镇。整整走了三个月,他们终于到了。那里就是此行的终点丨|阿德蒙特镇。
出发的时候是初春,现在已经是夏季,农田里一片郁郁葱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块天鹅绒铺在大地上。马车朝着小镇缓缓行去。离得越近,尼斯就越感觉到意外。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繁华和幽静这两个矛盾的词居然可以和谐地组合在一起。
阿德蒙特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镇,比他的家乡要大得多。如果外面造一圈围墙的话,这绝对可以算作一个城市。
尼斯暗自估计,这里恐怕有四、五千户人家。
这个镇里明显有一个中央区域,那里有三幢规模很大的建筑物,其中一座是教堂,那高耸的尖顶是如此的显眼,另外两座应该是修道院,其中一座形如城堡,四四方方,显得异常厚重,另外一座稍微低矮一些,多了一些棱棱角角,丁字形的结构也让它显得秀气了些。
三幢建筑物毗邻而据,成畸角之势,四周的建筑物尽管也都精致华贵,却没有办法和它们相比。
虽然气派不小,但是和他去过的那些城市相比,这里却又不同。这里没有城市那样整齐,除了正中央十字交叉的两条大路,其他的路全都只能算是街道,还是那种只能两个人擦身而过的小街。这里的房子也是零零落落,谈不上有什么街区。但凌乱中却又有一种自然的感觉。
正因为凌乱,所以房子和房子之间就多了一些缝隙,没人会打理,所以这些地方就成了杂草和灌木生长的乐园。整个镇也因此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老人笑嘻嘻地问道。来这里修行,是他的建议。他以前来过这里。当初来,是为了查一些资料,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这个镇,当时就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到这里来隐居。只是没想到,最后是避难来了。当然,他肯定不会对尼斯说这个理由。他的理由是,阿德蒙特的修道院属于本笃教派。
本笃教派是最有实力的隐修教派,不管是名声,还是实力,都足够提供他们庇护。
更重要的是,在法兰克有一个熙笃教派,和本笃教派一脉相承,两边的关系非常密切,而熙笃教派和圣殿骑士团恰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确实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尼斯承认,这个地方让他有些意外:“这也算是镇?简直和城市没什么两样。”
当初听说这里也是一座镇,他立刻把修道院和镇上教堂联想在一起,以为也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或许有几排矮房再加上一个庭院……
“镇和城的区别不在于人口和规模,而是看税怎么收,如果是城市的话,交的税金要多得多,不过城市有更多的自由。镇的话,需要缴的税少得多,不过很多事受到这里领主的控制。”
老人趁机给尼斯上了一课。
进入镇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幸好,他们的马车走在中央大道上,这条路还算宽敞。
在离修道院大门还有十米的地方,老人让马车停了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停在门口的。
尼斯从包裹里面取出了需要带的文书,然后跳下了马车。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老人。
老人给了小家伙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挥了挥手。这次他可帮不上忙,一切都要看尼斯自己了。
修道院的门紧闭着,这是一扇用木板拼成的大门,上面镶着米字形的铁条。
铁条虽然刷着油漆,却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地方已经锈迹斑斑。在右半扇门上开着一个小门,那上面有一条三寸长、两指宽、用来观察的小窗。
尼斯上前敲了敲门。
只听到哗啦一声轻响,小窗被拉开了,有一双眼睛从里面往外张望,那是一双年轻而又犀利的眼睛。
“我是来这里报到的。”
尼斯说道。
那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响,右半扇门上的小门开了。
尼斯低头弯腰,穿过了小门。
他刚一进来,门就被重新关上了还落下了门闩。
看门的这个人一身修士打扮,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嘴唇上微微有些茸毛。
只见他朝着远处的一群人打了声招呼,那边立刻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你帮我看一会儿,这是新来的,我带他去安东尼执事那里。”
值日修士对跑过来的那个人说道。
把工作交付完毕,值日修士在前面带路,尼斯跟在后面,一路上他东张西望。
1尼斯当然知道,这是为了表示修道院的修士远离尘世,有些修道院靠外面的一侧,干脆就是一整堵墙。
教会最喜欢的就是做这种表面文章。
现在的尼斯已经不是三个月之前的他。这一路上慢腾腾地走了三个月,并不是因为他们走不快。老人为了教他一些东西,才用这样的速度赶路,三个月的时间让他学到很多东西。
每天晚上,老人还会对他用“智慧开启术”一方面开启他的智慧,一方面让他更容易地记住白天学过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灌输一些相应的知识,进入他大脑。
现在的他思想越来越成熟,完全不能够和同年龄的人相提并论,甚至很多三、四十岁的成年人,思考事情没有他缜密和细致。
按照老人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有了成为一个先知的底子。一个真正的先知,首先必须是一个智者,他至少有了智者的影子。
一个智者,哪怕是小智者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肯定和普通人看到的会有些不|^^0他看到修道院的第一个感觉是简朴而又厚重,但是进来之后,这里的人和氛围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庭院里,那些修士全都三五成群,要不在嬉笑混闹,要不在说话闲聊。而此刻的走廊上也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异常嘈杂。这或许和此处的窗户狭小、空间相对封闭有关,越是封闭的空间,声音的传递就越好。
同样,越是封闭的环境,一点点躁动都会变得非常明显,而修士又是最悠闲的一群人,很容易受到影响,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个修道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躁动的旋律。尼斯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值班修士对里面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出去了,他还要回去守大门。
这个房间同样的幽暗阴沉,秉承着整个修道院的风格,这里的布置也异常朴素,木质的地板只是刷了一层清漆,四周的墙壁也只用石灰粉刷了一遍,除了靠墙的一排橱柜和正中央的一张木质桌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
那个叫安东尼的执事正坐在桌子前面埋头写东西,似乎根本就没有时间搭理尼斯。
尼斯知道,这根本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不是没空搭理他,而是故意把他晾在一边,算是给他一点颜色看。
一般碰到这样的事,没有经历过的人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随着时间长了,会变得心慌意乱起来,到了最后甚至会手足无措,认为自己肯定做错了些什么。
想要对付这招,其实非常简单。尼斯又等了片刻,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看到那个执事短时间里似乎不打算理睬他,尼斯干脆站在那里,默默地背诵起祈祷文。
在这三个月里,老人已经把一个牧师需要知道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全都灌输进他的脑子,接下来就靠他自己,把这些变成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对于牧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百五十多篇祈祷文。
祈祷文不只是用来和上帝沟通及感化世人,它们也是获取圣力和激发神术的关键。老人告诉他,按照圣殿骑士团的要求,团里面的牧师即便被箭射穿,也必须能够不受干扰地把祈祷文念完。
早期想要加入骑士团的牧师甚至需要经受一种考验,他们要踩着一块烧红的木炭,念完一篇祈祷文。
这别说尼斯,连老人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至少他做不到。微闭着眼睛,尼斯两脚略分站在那里,渐渐地整个人都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祈祷是和上帝沟通的方式,用正确的方式祈祷,身体四周就会笼罩一层特殊的力场,能够让祈祷的人进入一种超脱的状态。那个执事感觉到了这一点。
阿德蒙特修道院在神圣帝国是能够排得上名次的大修道院〈当然排名并不是很靠前,属于中间的那种)大修道院自然有大修道院的实力。像他这样的执事,实力或许算不上很强,眼力却绝对不差。他当然明白尼斯在干什么,他甚至能够从四周的圣力波动,猜到尼斯正在默默背诵的祈祷文是哪一篇。
他知道,自己想给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的念头肯定泡汤了。但是此刻他偏偏不能立刻收手,要不然他就太没面子了。那个执事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半个小时过去了,尼斯已经背了十几篇祈祷文,还都是很生僻、很拗口、出了名难背的长篇,这绝对不简单。
一般的牧师也就需要背诵四、五十篇祈祷文,大多是最简单最常用的那种。
那个执事不由地猜测起尼斯的用意,眼前这个小子难道是想在他面前显露才华?
又或者是在对他示威?
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倒是不在乎,如果是后者的话,一个刚来的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肯定是有强硬的后台。
那个执事顿时感觉骑虎难下,如果此刻他搁笔的话,不但得不到对方的好感,还会被看低。
继续硬着头皮写东西,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执事已经满嘴苦涩。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接下来的祈祷文没有之前的十几篇那么长,所以尼斯很快又背诵了七十余篇祈祷文。
那个执事终于熬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明白,小家伙十有八九已经把一百五十篇祈祷文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就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这个小家伙是个虔诚到已经产生执念的信徒,也就是俗话所说的狂信者,第二种解释是,小家伙的背后有人,而且至少是一个主教级的人物,替他开启了智慧。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都招惹不起。
别看他表面风风光光,职位也是油水多多,实际上,像他这样的人,全都没有什么很强的后台,说得难听一些,他干的是服侍人的事,而在修道院里,很多什么职务都没有,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的人,反倒可能背景深厚,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些许好处,担任像他这样的职务。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异常后悔。
这个仇结得莫名其妙。
那个执事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尼斯也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别看他小,开启了智慧之后,他的成熟不下于成年人,只是在阅历方面还欠缺了一些。
他知道,那个执事其实已经屈服了,不过现在转变态度巴结他,效果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干脆冷处理,将来再找机会缓和关系。
而他的应对也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没必要显得怀恨在心,那样的话,只会让对方另想对策,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和善,一个人绝对不能太好说话,他的父亲就是最好的反面榜样。
尼斯递过去的文书,包括两位主教的推荐信和尼斯的出生证明,还有加入教会的证明。
两封推荐信上都没有提尼斯将财产捐给教会的事。那虽然是极大的善行,但是深究下去,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对于教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让对面的执事产生误会。
他本来就猜测尼斯的背后有人,没想到一下子冒出两个主教,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只有一个主教的推荐,还可以说是私人关系,两个就不一样了,因为那意味着要欠下双份人情,效果却是重复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眼前这个小家伙是某个派系专门培养的人物。
再往下看,那个执事越发确定了这一点,因为尼斯加入教会之后,选择的是成为隐修士。
隐修士又称为苦修士。
成为隐修士就意味着放弃一切权力,不只是放弃世俗权力,连教会的权力也全部放弃。
隐修士不会担任任何教会的职务,到顶也只可能是某个修道院的院长。不像其他修士可以申请成为神父,然后成为一个教区的主教,接下来有机会的话,或许还可以成为大主教或者枢机主教,背景扎实的话,甚至有机会触摸一下教皇的宝座。
一般来说,只有对上帝无比虔诚的人会选择成为隐修士。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
隐修士放弃那么多东西,却也换来了一些好处,他们比一般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