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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是偷偷跑出去的，她是那麽急切地想要呼吸到自由空氣，那麽迫切地想要找回以前的朋友。可是，她發現，那些小小的單純的心臁h遠比大人們的更坦白、更直接、更具殺傷力。
他們罵她，他們譏笑她，他們甚至搶走了她唯一的玩具，媽媽做給她的布娃娃。那是她的布娃娃，她的布娃娃呀！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小布。
當那個小男孩突然間跳出來的時候，她驚呆了。
陽光底下，他那麽漂亮那麽威武，英氣地站在那裏。她的世界一下子亮了，所有的灰暗和憂愁都消散開去。
她想起媽媽說過的話，上天每天都看着我們，他不會讓好孩子傷心的。他是上天派來幫她的嗎？他會幫自己把小布拿回來？
一定是，一定是！她在心裏叫着，看着他勇敢地沖過去，把小布從他們手裏搶過來。他好棒好厲害，她好想歡呼啊！
可是，就是這個時候，媽媽跑過來了，拉起她就走。
“小布小布——”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你的布娃娃，你的布娃娃——”他遠遠追着她跑。可是，他終究還是洠в凶飞媳粙寢尵o緊地拽在手裏的她。他停在了那裏，站在太陽底下，手裏摚ё挪纪尥蓿髁恋难劬γ曰蟮乜醋潘h去，眉間的那塊胎記發着淡淡的光。
“小布小布——”她不能走，她要帶上她的小布！
“琳若乖，我們必須走，房子已經賣了，我們要離開這裏。”媽媽的聲音裏含着淚。
再也回不去了嗎？她回頭看着，寬闊的綠地的高坡上，小男孩站在那裏，逐漸變遠，變遠，到最後隻有一個小點，消失了。
從那天起，她永遠地離開了Z市，離開了家鄉，她也再洠б姷竭^那個男孩。她的布娃娃他還留着嗎？
她的眼睛濕潤了，憂郁迷蒙上眼睛。
怎麽會留着呢，看他的穿着打扮，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樣一個手工制的布娃娃，他怎麽會看在眼裏，說不定随手就扔掉了。
宣琳若轉過身，準備坐下等邊亦沉。回身，他正站在身後，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直直站着。
“你……回來了？”她竟然洠Оl覺他已經回到教室了。
“嗯。”他看到了她微紅的眼圈，心裏擔憂着，卻不知她怎麽了。
“那我們開始吧。”她眨さ匾恍Α�
他看着她，不說話。她的眼睛爲什麽泛着紅，她臉上的笑容，爲什麽洠в衅秸归_，她在想什麽？是讓她傷心難過的事嗎？
“我們以後就在教室裏補習吧？”她更歡快地說，可聲音掩飾不了剛才的心傷，有些許的郁郁。
“嗯。”他直視她良久，還是回答了她。如果再追問原因，會刺痛她的傷心處吧。
“我們每天都要定任務，必須按着計劃來，有事要請假，學習要日積月累，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嗯。”
“你覺得從哪裏開始補習好呢？或者說，你覺得看哪些部分比較薄弱？”
“……”邊亦沉愣住了。從哪裏補呢，他根本洠脒^這個問睿 拔梗闶抢蠋煟銘摳鶕䦟W生情況來！”
“啊？”宣琳若從來洠龅竭^這樣奇怪的學生，居然對老師這樣不尊敬。她洠в猩鷼猓瑓s笑了，拍拍腦袋，“對呀，我怎麽忘了，這樣吧，我們先測試一下吧。”
“考試？”
“是啊。我要看看你的中文水平啊。”宣琳若笑了，“别害怕，不是老師的那種考試”
邊亦沉看着宣琳若從書包裏掏出個本子，又拿出支筆遞給自己。
“拿着呀！”宣琳若見他不接，幹脆塞到他手裏。
“考什麽？”他奇怪地看着她。
“當然是中文……”她眼珠轉了轉，“呵呵，最基本的知識啦。”
“……”邊亦沉有些不放心，看看手裏的本子和筆，又看看宣琳若。
“哎呀，不要緊張，坐呀坐呀。”宣琳若指指椅子，“又不是老師的考試，不計成績，隻是要看看你對中文掌握的水平。”
邊亦沉這才坐下來，盯着宣琳若。
“我們默寫漢字。”
“啊？”有洠в懈沐e，測試他的中文水平，竟是考生字？
“精辟的‘辟。’”宣琳若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說。
怎麽是這樣生澀的詞呢？邊亦沉想着，寫下來，又擡頭看着她。
“下一個。劈腿的‘劈’。”
邊亦沉低頭寫下來。
“偏僻的‘僻’。”
……
“霹靂的‘霹’。”
……
“睥睨的‘睥’。”
……
“土坯的‘坯’。”
……
“下……”
“就這樣考試嗎？”邊亦沉實在坐不住了，不得不提出抗議。
“哦？很簡單嗎？”宣琳若停住了，看着他。
“這算什麽考試？！”邊亦沉低吼道。
教室裏空蕩蕩的，他的聲音從嘴裏出去，在牆壁間撞來撞去，回音不斷。可這并不影響他說話：“這都是小學老師才幹的事好不好？！”
“啊？”宣琳若拿過本子看了看，居然全寫對了，“我以爲你一直在國外，中文會很差，洠氲侥憔尤欢紩䦟憽！�
“幼兒園時就都會了！”真是太讓人生氣了，把他看得太笨了！
“那我們考點難的吧？”宣琳若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還考？”真讓人吐血。這個女生也太執著了吧？
“你說這太簡單，這說明你的水平在這之上，所以，我應該再出些難度高些的睿。俊�
真是被打敗了，如果告訴她這些睿继嚎疲娌恢浪龝粫卵�
“算了。”
“算了？”宣琳若吃驚地叫，“說好了的，你要堅持的啊。”
這個女生好笨啊，還是班長，聽老師說每次考試都第一，可她分明像是長了豬腦子，這麽傻！
“不用考試了！”
“啊？”這學生好怪啊，要考試是他說了算，現在忽然又不考了，真是奇怪的性格呢。但是，他的樣子又不像是故意氣她，帶點害羞，又很無奈地用高拔的聲音掩蓋着，真是可愛，“那你想學什麽呢？”
他看着她，想了想：“語法，給我講語法吧。”他說，“還有，我以前的家庭教師每小時是50元，給你，30元，根據我的需要，每天2個小時。”
“什麽？錢？”宣琳若怔住了。她隻是想幫邊亦沉，作爲班幹部，洠в欣碛勺屚瑢W掉隊。
“唔？嫌少嗎？那就40好了。”邊亦沉說。
“不是，我……”
“50。”
“邊……”
“60。”
“啊！”宣琳若徹底被他打敗了。這是在做什麽啊，她一屁股坐在那裏，再不敢開口了。
“你最好不要再說話，否則，我還會再加，不要反駁。”
天，該怎麽跟他開口說呢？這個霸道的家夥不會允許她說話的。她看着他，徹底無話可說。
他得意地笑了：“開始吧，老師？”
第三章 尋回的曾經（2）
第三節
“邊亦沉，有錢也不要奢侈哎……”宣琳若試圖勸說他，可一看到他比畫出的“6”的手勢，就立刻噤了聲。她真的怕他了，怕他又要說錢的事。他抓住了她最大的弱點，家裏越窮越有志氣的孩子，越容易在乎錢的給予和付出，因爲，他們的自尊更脆弱，更容易受到傷害。
“老師就要聽學生的。”邊亦沉的嘴角微微動了動。開起車來，直奔宣琳若提供的又一家小吃店。
“真是歪理！”宣琳若嗤之以鼻，“你把偉大祖國的光榮傳統都給颠覆了，喂，你不是因爲去了趟美國，就忘本了吧？”
奇怪的是邊亦沉并洠в猩鷼猓粫r地看着她，看她把話說完：“如果你再這樣話多，我不敢保證我們不會跟前面的車輛或旁邊的大樹打Kiss。”
宣琳若笑了，他其實也很幽默。
“笑什麽？”邊亦沉把車停到宣琳若指的那家小吃店門口。
“非要問理由嗎？”
“爲什麽不問？”他的眼睛很認真，認真得讓她的心不住地怦怦跳。
“是在想……”她眯起了眼睛，“其實你要是不闆着臉的話，會更好看更讓人喜歡，那樣的話，會有很多很多女生喜歡你的。”
“喂，下車！” 邊亦沉又變了臉，大聲呵斥。
“幹什麽啊？”宣琳若卻絲毫不怕他。
“這裏的枺鳌嬗心趋岷贸詥幔俊彼D了口氣。
“上次的湯面感覺怎麽樣？”她笑了笑，眨さ貨_他眨眨眼。
“唔。”邊亦沉也笑了，跟着她大步流星走進店去。
“這裏的排骨最好，嫩滑有伲校膊荒仭！彼麄冞x在靠窗一角的一張桌子邊，洠谗崛耍馨察o，洠в腥舜驍_。
邊亦沉看着菜單一個個點着問：“那這個呢？”
“很好吃。”
“這個呢？”
“我洠С赃^。”宣琳若遺憾地搖搖頭。
邊亦沉于是轉頭對點菜的服務員：“這個來一份。”
宣琳若愣住了。
“這個怎麽樣？”邊亦沉又問她。
她又搖了搖頭：“隻聽說這兒的排骨好，還是去年我生日的時候跟媽媽一起來的，覺得很好吃……”
“這個也來一份。”邊亦沉說。
“喂，你不要這樣，點的枺鲏虺跃秃昧耍c那麽多是浪費哎。”
“小姐，把所有的菜都上一份。”邊亦沉啪地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
“喂，邊亦沉！你太過分了！”宣琳若大叫。
“……”邊亦沉一下子愣住了，定定看着宣琳若。她已經急得站起來了，就差從他手裏奪過菜單拉他走人了，“就剛才點的三樣，不夠再點。”
宣琳若提起的心這才放回了肚子裏，坐回椅子上，緩了半天神：“跟你在一起，我會被折騰出心髒病的。”她說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剛才的樣子，我還以爲是真的呢。”
邊亦沉卻還是剛才的表情：“本來是想要的，可是……”
他真的很想把所有她洠С赃^的都要上來，讓她吃，看她吃。可是，她好像真的生氣了，小臉漲得紅紅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腮幫子好像也鼓了起來，真是太好玩了。但他不想讓她生氣，更不忍心看她生氣，所以，他讓步了。
“可是什麽？”宣琳若有些浮驳乜醋潘难劬Γ澳闶遣皇桥吕蠋熒鷼獍。俊�
這個臭丫頭，居然以老師自居。邊亦沉瞪她一眼：“才不是！”
“你要是不說，老師可是要生氣了。”宣琳若說着，把腮幫子鼓了起來，做着生氣的樣子盯着邊亦沉。可她并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有多可愛，像一隻在吹氣的小青蛙，鼓着嘴，眼睛怒中帶笑，既嬌嗔又可人。
邊亦沉終于憋不住笑了出來，但隻是從鼻子裏哼笑了聲：“我隻是想以後多來幾次。”
“哦——”宣琳若有些失望地坐回椅子上，“白白驚喜了，還以爲找到可以鎮壓你的法寶了呢。”
她生氣了嗎？邊亦沉怔怔地看着她，她正微撅着嘴，嗔怨地看着自己。他的心忽地一沉，他想到十一年前那個夏天，小女孩淚流滿面地呼喊着布娃娃的名字遠去，那情景是如此讓人心疼。
“我……”邊亦沉有些結巴，“你真的生氣了嗎？”他看着她，有些傻傻的。他是真的希望看到她開心的樣子。
宣琳若笑了：“洠в欣病！彼Φ臅r候，鼻子皺皺地趴在小臉上，像隻小貓一樣，毛茸茸的，無比可愛。
邊亦沉看着她，有些出神，心裏卻是暖暖的，媽媽去世後，他幾乎再洠Ц惺苓^這樣的溫暖，久摺臏嘏�
第四節
夜色已經很深了，邊亦沉房間的燈還亮着。他坐在窗前，久久的，靜靜的，一動不動。
秋風有些涼，吹過來，白色的紗簾随風舞動，輕輕地從邊亦沉的臉邊和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滑過，絲絲柔軟。
夜空幽耍毙菨M天，星星們眨さ亻W啊閃的，像宣琳若美麗的大眼睛，做着各種表情，沖自己眨呀眨的，有時候古怪，有時候好玩，又有時候，卻跟自己玩起了捉迷藏的撸颍貅嵴乙舱也灰姟�
一想起宣琳若，邊亦沉的臉上就浮起了微笑，眼光落在床邊桌子上的布娃娃上面。布娃娃已經洗幹淨了，他親手洗的，此刻，正瞪着圓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自己呢。
布娃娃還是當年的布娃娃，還是那麽可愛地笑，那麽天真地望着自己，可當年那個小女孩卻已經長大了，長成一個聰慧明朗的漂亮女孩兒。如果當年不是在路上看到了她，洠в袔退龘尰厮牟纪尥蓿蝗绻敃r她媽媽洠в袔撸墙纪尥捱�給了她；如果上帝就是那麽地愛偷懶，把他們從此一直分開，再不相遇……那麽多如果，那麽多假設，可是，偏偏這些如果都洠в谐闪ⅲ绱苏鎸嵉卣驹诹俗约好媲埃鹛鸬匚⑿ψ牛质悄趋岬臉酚^向上……所以，自己再洠в欣碛煞艞壦瑳＇有！
思緒飛舞着，他的臉上是家人許久未見的微笑，輕輕的，像柳絮紛飛，迷醉沉久。
“亦沉，還洠瘑幔俊边呉嗔胀崎T進來，在他仰起臉時問他。她是個非常漂亮而優雅的女人，才25歲，已經開始幫爸爸打理公司上下所有事了，而且，赢得了公司上下的一緻認可。
“有什麽事？”邊亦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