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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谢明就回来了。
虽然柳香香一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但是明天,近在咫尺。在企盼中,柳香香没有再纠缠他没打电话的事,可能是打电话有困难,他也觉着反正马上就回来了。柳香香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坐立不安。她在楼上摆弄那台电动缝纫机,没干几下,就走神儿了,做起了白日梦:他们一家三口躺在湖边绿色草地上,天空是碧蓝的,仿佛用水洗过;树叶是金色的,在阳光下闪烁,无所顾忌地晃着他们的眼睛;小鸟“啾啾”地唱着歌,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将树叶弄出一些细碎的声音。看着缝纫机,她感觉摇摇晃晃的,仿佛躺在湖面上漂浮的一叶小舟上。她闭上眼睛,居然闻到了谢明身上她熟悉的气味。她窒息了,好像躺在谢明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她不让谢明解释,一句都不用,她原谅他了,完全彻底地原谅他了。爱都爱不过来呢,谁还去计较那些小事?
她和小乖都以为他会在清晨到家,给她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没有。
把小乖送去上学后,柳香香心跳得坐立不安,什么都想干,什么又都干不下去。她机械地推着吸尘器在屋子里来回画着宽宽的道子。
她突然想到,一会儿谢明回来,她听不见他的敲门声怎么办?她马上关了吸尘器,楼上楼下无目的地走动着。她突然地,突然地有了一个惊天的发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居然没有一张谢明的照片。墙上挂的,床头柜小茶几上摆的相片,除了她的,就是小乖的,或者是她和小乖的。他们三个人照了那么多的,满盈着甜蜜的生活照都到哪儿去了?
他,太想她们了?
小乖都回来了,谢明还没有影儿。
对了,她要给谢明准备一顿丰富的晚餐。她不会做饭,结婚前吃妈妈做的。结婚后,吃谢明做的。谢明喜欢下厨房,搞出一桌色香俱全的菜肴,看着她和小乖大快朵颐,他特有成就感。“吃吧,吃吧。下顿咱饿着,胖不了。”小孩不能饿,所以小乖就成了迷你小胖了。
“妈妈,我有做菜的书。”小乖上楼拿来一本“儿童菜谱”递给她,那是她们临走的时候,姥姥塞在她的小书包里的。
柳香香参考着“儿童菜谱”,又把冰箱里、壁柜里的现成食品和罐头都打开,摆了满满的一桌,是柳香香的“满汉全席”。小乖评价道:“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管它呢,她要给谢明一个惊喜。瞧,洋插队的幕布刚刚撩起一个小角儿,她就已经变得这么能干了。
太阳恋恋不舍地,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黄昏橘色的光渐渐地变成灰色,黑灰色,黑色。
小乖已经吃过饭了,在客厅看电视。柳香香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旁,一手托着下巴,望着满桌的,早已经凉透的菜等着谢明。
她没有开灯,任凭黑暗就这样慢慢地挤压着她。
不行,再这么傻等该得神经病了。她拿起电话,又一次按下了谢明的手机号。别,千万别断。“咔嚓”又断了,怎么搞的,还没进多伦多?
她跑到楼上,翻出了谢明公司的电话。
还好,电话里传来女人清晰的声音,是录音:“Our office is now closed”。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明白那是说“公司都已经下班了”。
她给田建设打,怎么也“咔嚓”一声断了?天啊,想要我的命还是怎么的?还好,格格在。接到柳香香的电话,格格一会儿就开车跑了过来,带她们上了多伦多的皮尔逊机场。
还真堵上他了。
机场,田建设举着牌子正站在接机口等客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空空的走廊,来得早了点,还没有人出来。
田建设在国内学的是环保。到这儿再读个环保硕士?又怕毕业了不好找工作。想改学热门的计算机,那条道儿上挤的人太多。也许因为他来自大杂院,住他们那儿的青年,常被一些人称做“胡同串子”。上大学以后,生活在知识分子出身密集的同学中间,他变得非常敏感,加上他毕业时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的自尊也同时变得异常脆弱起来,他小心地护着它。因此,他也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受不了苟延残喘混饭吃的活法。于是,在他仰人鼻息地打工攒了一些钱的时候,便贷款买了房,自己住一间,其余的租出去,主要是给新移民落脚。他呢,从机场把这些在此无亲无故的新移民接回来,带他们办手续,找房子,安顿好,挣一些辛苦钱,开始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的日子。
父母不在这儿,他没有非给谁争气的压力,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经常给父母寄些钱,他们就很满足了。虽然他知道,他们一分钱都不会动用,还是给他留着,给姐姐和姐姐的孩子留着。但是他能想像得到,老爸老妈接到钱的时候,告诉左邻右舍的那份自豪:“我们建设又从外国寄钱来了!”也不怕让贼惦着。
格格带着柳香香和小乖到了机场。柳香香一眼就看到穿着棕色夹克的田建设,除了他,谁这时候穿夹克啊?
“谢明说他几点到家?”柳香香站到田建设旁边突然问道,把他老人家吓了一跳。
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一个大概的时间?”
“他又没让我接他,没有必要告诉我他回来的时间。”
“大概的时间也没说?”
田建设摇摇头,心说了:嫁给有钱人,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客观地说,他花那么多精力去挣钱,哪有工夫整天陪着你卿卿我我的?不能又让牛拉车,又不让它吃草。我倒是有时间陪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一直也没来过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田建设成功地掩饰了心里的震动,淡淡地说:“不知道。他要真出事了,人家也不会来通知我呀。我们公司就是帮助接送新移民,带他们办理各种手续,帮他们找房子搬家,不办人寿保险。”
他看了看审视地盯着他的格格,又看了看渴望地注视着他的小乖,再瞄了一眼比两天前快老了十岁的柳香香,然后说:“如果这个周末还没信儿,星期二给他公司打个电话。”
柳香香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星期五。
迷失在多伦多 第四章
二零零四年,十月八日星期五。
谢明说他今天出差回来,他没回来。
十月九号,星期六,他没有回来。
十月十号,星期日,他也没有回来。
十月十一号,星期一,是加拿大的感恩节,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可能再去麻烦田建设了,看他那样儿是真不知道,榨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格格更不知道了,每天都打电话问问她,还邀请她们娘俩去她家做客,或者开车带她们出去看看秋叶,柳香香都以“倒时差”为由拒绝了,她哪儿有那心思啊。人家一家其乐融融的,她带着小乖跟着算什么呀?格格一直在宽她的心:“肯定那地儿没法打电话,菜包子就去过一个地方,特小,没长途电话。”听着挺像真事的,可是也没宽成她的心,菜包子不给她打电话是因为一共离开家还没两天半。谢明就不一样了,他们都一年半没见面了,而且她们从国内巴巴地跑这儿来投奔他,他怎么着也应该打个电话吧?就算真像格格说的地方小,没电话,他不会到一个大点的地方去打?当然她没跟格格矫情,人家也是好心。
她装着跟没事人似的,吃喝拉撒睡,跟小乖一起玩,一起看动画片。她不能在孩子面前流露出一点焦虑,一点烦躁,她得装。她跟小乖说:“爸爸太忙了,他不是让田叔叔照顾咱们了吗,所以他就不用打电话了。”自己听着都跟假的似的。
小乖说:“那他不吃饭?”
“饭当然要吃了,不吃饭还不饿死了。”
“可以边吃饭边打电话呀。”
“可他不打,咱不是也没辙吗?”柳香香在心里念叨着。
她盼着敲门声,倾听着电话的铃声,每一分钟都由希望和失望,还有与时俱增的愤怒组成。脑子里演绎着数种惩罚谢明的场面:他一进家门,她就一句话不说地立马离家出走;或者面无表情地跟他说,咱们离婚吧;或者拿着刀片在手腕上比画自杀;或者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了,当然专拣便宜的下手……结婚九年,这几样她都没机会试过呢。
十月十二日的黎明像一位骄傲的公主,姗姗地走近了。天已大亮。
谢明没回来!
还好,今天是星期二,长假休完,开始上班了。
早上七点一到,柳香香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谢明公司的电话,听到的是跟星期五那天一样的录音:“Our office is now closed。”(公司已经关门了。)
七点半,她又打,还是这个录音。
八点了,她再打。
“Hello!”(你好!)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How can I help you?”(我能帮你什么忙?)
吓了柳香香一跳,顺嘴就溜出“Xie Ming”(谢明)二字。
“Pardon?”(请再说一遍)接电话的女人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When will Ming Xie e back for Business trip?”(谢明什么时候出差回来?)柳香香镇静下来,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着。
“Ming Xie? He is not working here。”(谢明?他不在这儿工作了。)女人告诉她,谢明不在这儿工作了。
什么?她快站不住了,手在身后摸索着想坐下。
不在这儿工作?那在哪儿工作?他换公司了?怎么没告诉她?
一定是她听错了,她英文不好,听力更差。她马上给格格打电话,电话铃空响了数声,就转到留言机上。这么早,上哪儿疯去了?
把小乖送上校车,她回到家又打电话,格格还不在。在加拿大这片面积和中国差不多大小的土地上,除了格格她也就认识那个田建设了。
电话铃响了十几声,柳香香马上就要放弃的时候,田建设拿起了电话:“谁呀?”上来就用母语,虽然声音含混不清,还带着梦中的混沌。
“我,柳香香。”
又是她!田建设彻底醒了,马上就觉得吃不消:“我还没起来呢。”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用人啊。
“那你就快起来吧,带我到谢明公司去一趟,有急事。”
他可不能这么惯着她,要是养成习惯了,他成什么了?为自己的老婆或现任女友(如果有的话)这么鞍前马后的,那叫负责任。对别人的老婆这样,那叫水中捞月,犯不着。给钱怎么了,给钱也得知道分时晌。“我们公司九点才开始办公,你让你那朋友带你去吧。”
“她不在家。”
“找她老公。”
“他们家没人。”
“给公司打。”
“我这可是帮你的忙,给你找生意做,连谢谢都不说,还推三阻四的。赶紧来,我等着你呢。”
不知道田建设是吃软还是吃硬,反正他笑了。没辙,起来吧。
当柳香香告诉田建设谢明公司是怎么说的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柳香香肯定听错了。她老公除了没到机场接机和没打电话外,当然不打电话这事确实是说不过去,但是他给她们安排的多尽心周到,有几个新移民一到这儿就能有这样的生活水准?不是住地下室,就是几家挤在一个单元里,就算有人一来就买房,还不是撒出去往外出租,连客厅都有人住。
“我打电话给你问问。”
“那我让你到这儿干吗?把电话号码给你,你在家问不是一样吗?”柳香香一定要去公司当面问清楚。
“听驴的,听驴的。”田建设在心里阿Q着,就开车带柳香香去了谢明的公司。他不是一直板着一副高仓健的脸吗,怎么就转换成了店小二了?
公司负责接待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告诉他们:“He is no longer working here。 ”(他不在这儿工作了。)
田建设马上问道:“Then where is he working?”( 那他在哪儿工作?)心里想的却是,他还真不在这儿干了。
女人说:“He has quit。”(他辞职了。)
“When did he quit? ”(他什么时候辞的职?)
“He resigned a month ago。”(他一个月以前辞的职。)
“Where did he go?”(他到哪儿去了?)他想,也许谢明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女人摇了摇头:“I don’t know。 You can call him。”(我不知道。你们可以给他打 电话。)她从计算机上抄下一个号码递给他,他把那张纸片顺手给了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听他们说话的柳香香。
她看了看号码说:“这是他的手机号。”
田建设明白了,还是那个一拨通就断的号码。
一出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