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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比北京的煤气炉要复杂,而且柳香香在这些事情上,不是太有悟性,可是他也没有。如果是她的谢明,在深夜的时候,会再给她来一个电话,告诉她,他想她,他会很快回家的,有事可以打他的手机,可是他还是没有。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留给她。她压抑着自己的想像,用加拿大的“忙”来代替她对他几十年秉性的熟识。一个人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反反复复地说服自己,他是忙,加拿大的工作压力太大,他已经给她们准备得这么周到了……明明知道是自己骗自己,还得假装骗得挺成功。不这样,她还真的能把家砸得稀里哗啦的?
初秋的风和缓地吹在柳香香的脸上,她的长发飘了起来。从停车场往谢明公司走的时候,田建设不经意地看到柳香香长发被吹起来的样子,自以为对女人已成一潭死水的心,居然荡漾了一下。千万别上钩,这女人已经有主了。就是没主儿,也不会跟他。
一切都如柳香香希望的那样,他们找到了谢明的中国同事曲蓉,她看起来四十多岁,比柳香香矮一些,很健壮,头发短短的,很像退役的运动员。她穿着在办公室上班的女人一般穿的衣服:西服裙,短款衬衫。
办公室里,隔着办公桌,柳香香和田建设并排面对曲蓉坐着。
“谢明啊,我们一直在一个办公室里,关系很不错。”
“他告诉你他要去哪个公司了吧?”柳香香问。
“没有。他走的那天我正好不在。后来我给他发E…mail,他一直也没有回复我,我想他可能特别忙。我这儿有他的电话。”曲蓉从一个小本上抄下一个电话递给了柳香香。
柳香香一看,还是他的手机号。她把纸条收了起来,什么都没说。从她的表情,田建设能猜到,又是那个一拨通就断的号码。
“你们是他的朋友?”
柳香香睁大眼睛看了曲蓉一会儿,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我是他爱人,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她做出很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那笑里却满含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田建设看出来了,心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二奶也不容易。
曲蓉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吃惊的表情,安慰柳香香:“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送柳香香他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曲蓉突然说:“我差点忘了,谢明走的时候,有一个镜框没带走。我想打电话告诉他,可是那个号码一拨通就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把镜框带到家里了,想哪天给他送过去。一直还没找到时间,整天瞎忙。”
“那我们现在到你家去取行吗?”柳香香马上说。
曲蓉面露难色,因为她正上班呢。“这样吧,明天晚上我给你送过去,今天晚上我大儿子学校有活动,要求家长都参加。”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柳香香说:“那明天晚上六点我们到你家去拿吧?”
田建设把柳香香送到家门口,他接过柳香香递给他的钱时,问了这么一句:“那镜框里会有什么?”
“也许他给我写了一封信留在镜框的后面。”
他很佩服她的想像力,但是还是不明白:“如果是留给你的信,当然就是想让你看,留在家里不就行了吗?”
“你不懂。明天下午五点半来接我吧,半个小时能到她家吗?”
就你懂,你懂还让人给闪成这样?二奶。田建设不想让她这么随便使唤,可是明天晚上又确实没什么事,他没能及时地想出什么拒绝她的词儿,明天五点半只好乖乖地来了。怎么他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私人司机了?
其实柳香香自己也不懂,一个普通的镜框会对她有什么帮助。可是万一呢,谢明和她玩捉迷藏,让她的生活在“没有他”的这段日子里过得更刺激,更有意思。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谢明曾写了一首诗塞在她卧室的一个镜框后面。她一直没觉察到,直到换镜框里的相片时才发现。被柳香香称做“迟到的生日祝贺”。谢明说她反应太迟钝,没“感应”。既然有这个前科,柳香香就得捕这个风捉这个影。虽然这种假设经不起一点推敲,但是这根稻草还就不能撒手。
十月十四日,星期四,是柳香香她们到多伦多的第八天。
还不到下午五点半,柳香香就带着小乖在车道上等着田建设了。六点不到,他们已经停在曲蓉家的车道上了。六点整,柳香香去按曲蓉家的门铃。
第一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
柳香香又按了一下,怎么还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连着按了三次,屋里连动静都没有。
门铃是不是坏了?柳香香开始敲门。田建设也过来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再按门铃,他听到了里面的铃声,门铃没坏。
柳香香很懊丧地跟他说:“明天你帮我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会说中文吧,你问比较合适。”
十月十五日,星期五,是柳香香和小乖到多伦多的第九天。
上午,田建设正带着客户看房子呢,手机响了起来。
“他们说曲蓉不在,其他的我就听不太清楚了,你帮我打电话问问行吗?”
“你把号码给我吧。”
“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我正在带客户找房子,可能得下午了。”他感觉到柳香香的失望,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别抱太大的希望,镜框里有信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又不是玩捉迷藏,一封信还藏来藏去的,不是魔术师出身吧?
柳香香守在电话旁边,等着田建设的回音。对谢明的电话,她似乎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了。连他的敲门声,她好像也不再等待了。
她真的有一种感觉,那个镜框会告诉她一些什么。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别着急,一切都好,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对,难道他一个月以前辞职的时候,就知道这次出差不能按时回来?
真要和她说什么,留一封信在家里不就行了?也许在家里的镜框里?她怎么没想到呢?第一天晚上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就应该想到这个。她真是太笨了,愚蠢,没脑子,不可救药地没有感应,把一个趣味横生的游戏玩成这般戚戚惨惨的样子,还骂人,还想摔东西,还想演习自杀。看过“Life is beautiful”吗?看过还犯这种错误?
于是她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镜框,不论是挂在墙上的,还是摆在桌子上柜子上的都给拆开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是游戏,那是什么?
电话铃声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她拿起电话等着。是的,她还在幻想着话筒里能传出谢明的声音。
“我打电话了,曲蓉昨天晚上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是田建设。
什么?柳香香懵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一只魔鬼的手,成心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话筒那边的沉默,让田建设感觉到这消息对柳香香来说可能有点雪上加霜,虽然他根本不相信谢明会把信放在那个镜框的后面,但是他还是说:“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过去一趟。”
这不是上钩吧?是同情。
不知道为什么,让田建设突然感悟到这一切的一切,从机场缺席到出差不归,都是谢明自己安排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从表面看,谢明给柳香香安排得很周到,是个心细的好丈夫。可是他们俩关系到底如何,他不知道。看柳香香的样子,是非常在乎她先生的,可是她先生呢?她到底是不是二奶?他认识几个被送到这儿来的二奶,人家守空房的日子可潇洒了,把跟其他男人上床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拉手”,不像柳香香这么痴情。
“你知道她住哪个医院吗?”柳香香问。
“知道。”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迷失在多伦多 第六章
医院的护士告诉柳香香和田建设,曲蓉在抢救室里,还没有醒过来。
头顶上的日光灯,发出冷峻、没有热度的白光。灯光下,曲蓉的先生和她的两个十来岁的儿子,像一团团揉在一起的衣服,无精打采,皱皱巴巴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柳香香在曲蓉的先生的身边坐下,想安慰安慰他。
他看到她坐到他身边,以为仙女下凡,将皱成一团的身体伸展开来,为悲伤所累的眼睛里也发出了一点生命的光彩:“你也是她的同事?我没有见过你呀?”也许因为悲伤,他没有看见坐在他另一边的田建设。
“我不是她公司的。”柳香香说。
“你是报社的吧?咱们到那边谈谈。”他拉着柳香香走到一个他儿子们的听觉达不到的角落,用很好听的广东国语急切切地和她说:“让小孩子听见不好,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个疯子。”
田建设也跟了过来,及时地搭了一句腔:“你是说那个肇事的司机?”
看到曲蓉的先生不太友好地看着田建设,柳香香连忙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
“他们不应该给八十五岁的人发驾照!”好像终于找到申诉对象似的,曲蓉的先生瞪着眼睛朝他们喊道。
曲蓉的先生由于过分激动,无法正常输送语言,陈述是杂乱和跳跃式的,柳香香和田建设用了拨乱反正去粗取精抽丝剥茧等一系列方法,才算勉强弄明白了曲蓉出车祸的大概过程。
晚上睡觉前,曲蓉有到外面散步的习惯。昨天晚上,她照常出了家门,沿着每天走的路线走着。在过一个不大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当亮起“行人可以过马路”的灯时,她向对面的马路走去。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街上很安静,没有多少车。没想到,从不远处开过来的一辆车,不但没在亮着红灯的路口停车,而且也没看见正在过马路的曲蓉。车朝着她就撞了过去,比“目标明确的谋杀”还做得干净利落。好在被正在遛狗的一位中年男士看见了,他跟在车后面大声疾呼:“STOP!STOP!”(停车!停车!)那辆车挂着曲蓉往前开了五米才停了下来。
因目击人用手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来,以为肇事司机一定喝醉了,谁知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张口就问警察:“What’s wrong ?”(出什么事了? )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等她半天从车里挪动出来,看到急救人员从她车底下把曲蓉拉出来的时候,她还奇怪呢,这人什么时候跑到她车底下的?怎么钻进去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闯红灯?
她说,没有看见灯是红的。
警察问她,为什么要往人身上撞?
她说,根本就没看见有人。
警察问她,这么晚到哪儿去?
她说,就是出来兜兜风。平常照顾她的人不让她自己开车。今晚,她看那个人先睡着了,自己就开车出来了。
她还很理直气壮地说,我有驾驶执照,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于是曲蓉就成了她任性的牺牲品。
说着说着,曲蓉的先生便抓住了柳香香的手,好像在寻求精神的安慰:“这真是祸从天降啊。”口气虽然是无奈和委屈的,但也不应该借此去Touch(碰)别人啊。
看柳香香被这位大男人抓着手,想抽出来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毕竟人家在痛苦着,再保守也不敢在这时候拉下脸。没准人家根本就没意识到,以为是自己的手呢。)田建设就挺身而出了:“你认识谢明吗?”
“认识。”曲蓉的先生看着田建设,眼睛里透着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柳香香马上接上:“我是谢明的爱人,曲蓉说谢明有个镜框在你们家,我们今天晚上到你家去拿行吗?”
“镜框?不清楚。”曲蓉的先生终于松开了柳香香的手。
“医生说曲蓉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柳香香不甘心。
“不清楚。”
“她没有生命危险吧?”
曲蓉的先生很忧伤地看了柳香香一眼,还是那三个字:“不清楚。”
怎么办?柳香香只好拦住一位护士问:“Is Rong Qu okay?”(曲蓉还好吧?)
护士看了看柳香香,然后说:“Don’t worry; she will be okay。”(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也许明天曲蓉就会醒过来。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连偶尔开过去的,象征生命的汽车声也听不到了。柳香香拥着小乖,可以闻到她身上小孩的味儿,是那种可以让人变得平和,充满柔情的味儿。柳香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十月八号,谢明应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过多少觉。她的眼睛是闭上了,可是她的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她是不是太脆弱,太不经事儿?别的女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无动于衷?那她们老公是不是一直没把她们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