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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这个他就兴奋了起来:“嘿,你真是什么都不懂。有钱人什么生意都会插一脚,你老爸我现在身兼数职啊,哪个行业都有涉及。”
“吓?”我真是不了解行情。
车一路向前开着,三城最近一年变化很大,当初的福禄广场变成了办公楼,路边也多出了许多摩登的建筑。我一直看着窗外,突然觉得不对,叫道:“喂,你走错路了吧?”
“等等你就知道了。”他一脸神秘。
车渐渐开始脱离市区,开上一条幽静的小路。我认得这条路,前面是一片农田,读小学时学校常常组织到这里郊游。但即使是这条路如今也整齐起来,荒草被整齐的草坪取代,即使是冬天,草已经枯萎,花也已经凋零。不久一片住宅区出现在我们眼前,曾经的农田早已不见了踪迹,面前是别墅区。欧式的小楼,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我爸的车在某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我睁大眼睛,老爸在一旁得意地说:“我们搬家啦!昨天才搬好,就为了迎接你回来!”
可是我消受不起,总觉得像是做梦。我走下车子,推开那幢别墅的门,如预料之中的一样,里面均是豪华铺张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康定斯基的赝品——当然是设计师的手笔,我爸才不会懂什么康定斯基。
一只水晶吊灯从空中垂了下来,房子一共有三层,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像杂志上的样板房。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失真,房间里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有。我怀念曾经的那幢小屋,虽然是二手房,但却有无数记忆。
“怎么样?喜欢吗?”老爸在身后问,不等我回答又说:“来,我带你去参观你的卧室!”
我跟着他上了二楼,他推开某一扇门,我怔在那里。大概公主的闺房也不过如此吧?粉红色的墙壁,床的四周垂着纱一样的东西。一只梳妆台在窗前,上面还摆着花瓶,里面插满玫瑰……我恶心得都快吐了,忍不住大叫:“你什么品位啊?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这样的房间吗?”
老爸讪讪地抓了抓头发,低声辩解:“是设计师……”
“我不喜欢这里!”我大叫起来:“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他显然没猜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整个人顿在那里不出声,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我忽然觉得是自己任性,他事业成功我应该高兴才对,我不该冲他发火的。于是我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
他始终低着头,好久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道:“之前的房子还在,如果实在不喜欢……回去住好了。”
“没事,我还没住过这样的房间呢!”我强颜欢笑,他却并不领情,淡淡地说了句:“哦,那随便你吧。”接着便走了。
他走后我才开始认真打量这间屋子,梳妆台上摆着名贵的香水,拉开衣柜,果然里面净是些名牌衣服。我甚至都不认识那些牌子,却也在清和的杂志上看到过标志。可是我的目光突然落到床头柜上,那里,摆着我与程嘉南的合影。
唯一的那张合影,当初我忘了带去北京,他却细心地保留着,搬到这里来。这么小的东西,分明是最容易丢的,但是他知道我在乎……我鼻子发酸,转身跑了出去。老爸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我叫了他一声后立刻扑进他怀里哭泣道:“爸,对不起……”
他宽慰地拍了拍我的背,说:“没什么,其实我也不习惯。”
我又破涕为笑,问:“那干吗还这样?”
“跟我一起做生意的人都开这样的车,住这样的房子……唉,我怕他们瞧不起我。”他一脸不情愿,我笑得要死,他竟然也会自卑。
暴发户的感受也只有暴发户最明白。我逗他:“喂,既然都这样了,那干脆带我去高级饭店吃饭吧!”
“真的?”他眉开眼笑。
“当然是真的!我去洗澡换衣服!”我说。
然后我跑到楼上我的“卧室”,在浴缸里灌满水,洗了澡后面对着一柜子的衣服发了会儿呆,终于挑选了一件看起来相对朴素的衣服换上,又喷了一点香水。我第一次喷香水,弄得整个头发上都是,我一凑近我爸就捏住鼻子:“臭死了!你真不愧是暴发户的女儿!”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很是得意地说,然后率先钻进了奔驰车里。
但我们哪也没去,因为刚上车金枝的电话就打来了,她尖叫道:“小宝你回来了吗?我已经回到三城了!天呐我快要想死你了!”
她那声音即使隔几米的距离都能听到,何况是在车里。我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爸,我爸示意我跟他们去玩。约好了地方以后我挂掉电话,老爸问:“去哪里?”
“康斯家。”我说:“你呢?晚上有什么安排?”
“我还不简单?随便找几个人应付一下就好。”
“有没有女人?”我暧昧兮兮地问道,他白了我一眼,说:“再这么没大没小我剥了你的皮!”
那即是说没有。我太了解老爸了,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炫耀的。
其实他应该再找个女人的,他才四十岁,还很年轻。而我早已忘记了母亲的模样。
车停了下来,我抱住老爸的脖子亲了他一下,然后凭着记忆敲开了康斯家的门。康斯的母亲是个和蔼的妇女,小时候我常常在他家里吃饭,她做得一手好菜,比我爸这个专业的厨子做得还好吃。而如今她也老了,头发乌黑,一看就是染过的,反而显得很刻意。她大概也已经有白头发了吧?
她一见我就迎了上来:“啊呦小宝!你都这么大了,啧啧啧,快来给阿姨看看。真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我支支吾吾,总算是进了客厅。大概是我长高了,也或者是因为住过了别墅,康斯家的房子显得很狭小。金枝和康斯都已经到了,康斯没什么变化,金枝却瘦了十斤不止。她本来就瘦,现在更加皮包骨,看上去犹如难民一般,气色也不是很好。可是她一见我眼睛就亮了起来,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我说:“我快要想死你了小宝……”
正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我眼眶一热,但看了一眼康斯的眼神,终究是忍着没有哭。康斯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透过镜片我看到他沉重的眼神,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已经上桌,我们围着桌子坐下吃吃喝喝,康斯的母亲一直询问着我各种问题,我不想敷衍,但老实说也不是很想回答。她问:“听说你爸爸现在在做房地产生意?”
“我不清楚,我从来不问他这些……”我尴尬地抓着头发,康斯立刻制止她:“妈,菜都凉了。”
金枝始终低着头,只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她的眼睛就像海,最深的海,见不到光,很冰冷,也很沉。
一切都不对劲,我爸、我妈、金枝、康斯、康斯的妈妈……是我变了还是大家都变了?
吃完饭后康斯火速站起来拉着我向外走,一边回头跟他妈妈说:“我们出去散散步。”
金枝则留下来帮忙收拾厨房。
刚走出去不久康斯就点了一支烟,我一脸诧异:“啧啧,乖宝宝也学会抽烟了!”
他却不理会我的幽默,用力地吸了一口才说:“金枝得了抑郁症。”
“什么?”我怔住。
他缓缓地说:“我们学校离她的学校很远,一开始我没注意,后来是她的同学打电话给我说她有问题。听说她从来不跟任何人讲话,东西吃得很少,半夜不睡觉,而且会莫名其妙地哭……我劝了她很久她才肯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严重。”
他讲得很慢,就像是在宣布一件很沉痛的事情。我始终反应不过来,倒抽一口气道:“什么叫抑郁症?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反应这么强烈也是应该的。我又冷静了下来,这种事情也不能怪康斯,于是我小声问:“她爸爸知道吗?”
“明天我会去告诉他的。”
我问康斯要了一根烟,也点上。此刻正是傍晚,小区里很多散步的人,看到我手里的烟时都会怪异地多打量我一眼。我早已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康斯似乎也不在乎。抽完了烟,我们准备上楼,康斯突然又说:“还有,我妈问你什么你都别理她。”
“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
他用说不清是鄙夷还是厌恶的语气说:“你爸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想跟你家攀关系。”
“可是……”
“总之别理她。”他走上楼去,打开了门。
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寒假,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三城、老爸、金枝、康斯……所有的变化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仿佛他们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商量好了要打一张烂牌给我。我盼望着快一点回到北京,而唯一能让我感觉到北京的人就是许子望。好不容易抽到空,我们约出来喝酒。我们去了一家我从来没去过的酒吧,没有选择take是因为我不想见到任何认识的人。我在陌生的酒吧里向许子望诉苦,他一直静静地听着,听我讲到家里的变化时他才笑了起来:“嫌家里钱太多的,恐怕你是第一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不喜欢这种变化,你说人为什么会这么势利和贪心呢?”我忧愁地说。
“势利怎么讲?贪心又怎么讲?”
“好比康斯的妈妈,再好比我爸。我爸现在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面,我不明白,难道赚钱那么有意思么!”
他笑了起来:“对男人来说赚钱的确是件有意思的事,你们女生是不会懂的。再说,不工作你让他做什么呢?他没什么朋友,你妈妈又不在身边……”
我打断他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朋友?”
“业社会。”他吐出这四个字,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我似懂非懂,他示意服务生再倒一杯,接着说:“成年人是很孤独的,工作上的人你很难把他们当朋友一样交往,而朋友多半都会发展成共事伙伴。”
“你也是这样吗?”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我搔着头发道:“听到你这么说,真不想长大啊。”
“来不及了。”他狡黠地一笑,接着又问:“程嘉南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三城有个朋友陪他一起去过春节了,他们俩认识了好多年,关系一直很好。”我说。
“那似乎也不错。”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们俩真像电视剧里的角色啊。”
“什么?”
“富家女和穷小子啊。”
被他这么一说,好象真的是这样。电视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桥段,穷小子与富家女,或者灰姑娘与王子……我不相信这样的故事,太不现实了。我也不相信我是什么富家女,天知道我究竟有多平凡。但我爸现在的确很有钱,这是确定无疑的——侧子偷偷地跟我说过,他现在的钱至少够我花三辈子。
三辈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身份,也很难想象电视里的情节会发生在我们身上,诸如父母跳出来阻止之类。我爸是个开明的人,肯帮我把照片送到新房子就是证明。而我妈……我妈大概也管不到我。忽然我开始想念程嘉南,想念那些坐在巷口吃拉面的日子,想念贫民窟里的噪音,想念师大前面的地摊街……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勾起我对他的想念。我喝醉了酒,非要带着许子望去看认识程嘉南的地方。但那幢楼已经拆了,目前在建新的建筑。在夜空中那些被搭起来的钢架如同一片废墟,我发了很久的呆,才终于肯面对现实。
每个人都想摧毁过去,摧毁历史。只有回忆永远待在那里,谁也没有机会改变它。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拨打程嘉南的电话,我的眼皮一直在跳。但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我打了三遍,到第三遍时“嘟嘟”声变成了“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到,我的心跳赫然停止。前两次是没有人接,第三次却是关机,这说明有人就在手机旁边。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关了机?程嘉南在哪里?
我脑袋乱糟糟地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到最后头痛欲裂,只好放弃。把手机放回口袋时程嘉南送给我的手机链突然勾住了衣服上的拉链,我用力地扯了一下,这时链子断了,我怔住,握住那只微笑的小熊。
是连接处出了问题,修好了应该能用。我安慰自己,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微的难过。
“小姐,到了。”出租车司机说。
我付了钱下车,别墅里空荡荡,暖气却开得很足。我连爬上二楼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一挨沙发就睡着了。半夜我忽然被冷醒,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打了一个激灵。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