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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泰家去我上课的漫画教室,需要搭轻轨。我就是在轻轨的月台上看见阿拓的。
他神情冷傲地站在离电梯口不远的柱子下,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冷咧而又让人颤抖地想接近。他长了一个像北欧人那样高挺的鼻子,侧脸像极Mars。
我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躲在暗角拼命看他。下了车,马上拿出画簿刷刷把已经牢牢刻在我的心里的俊颜描摹下来。
我兴奋地唱着郎里格郎,去Bar打工。很多客人问我,莲莲啊,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说,啊~你们不会明白,我看到到心目中的神邸了。
泰在旁边说了一句,神话中的神邸往往也都是性向怪异的。
我当他在放屁。
但是我看到阿拓推门进来的一刹那,我的脸就变成死灰了。
泰看到我的脸色,说,这就是你的神邸?
我呵呵干笑。
阿拓走到泰面前,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他们两人的目光间流动着一种异样的神采。
我想,阿拓就是泰心中的那个人。
我的初恋粉粉碎。
这件事,在数年后仍被泰当成取笑我的最大笑柄。
他总是说,莲这蠢材,在Bar里做了那么久,都搞不清楚圈子里的人该有的Quality。
谁说我搞不清楚的,只是阿拓真的没有让我觉到有那样子的Quality,就好像泰,不和他深交,也决计看不出他是个gay。
我那一向自诩敏锐的洞察力,在阿拓和泰面前,完败。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看到阿拓和泰依偎在一起的情景,好像现在,我从门缝里看见阿拓把头枕在泰的肩上,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狗,温情可爱。
我激动地翻出画簿,准备记录。
泰的眼皮动了动,他叫,莲,你给我出来。
我吃一惊,连忙噤声,连滚带爬回到床上,听到泰继续说,别偷看了,出来吧。
嘟着嘴出门,阿拓冷峻的脸上有一丝笑意,他说,莲,我做夜宵给你吃。
我欢喜地点头,阿拓来了,我们吃白饭配青菜的日子就可以暂时结束。
泰的脸色不好看,我发现阿拓一对我笑,泰的脸色就变了。
我想泰是很喜欢阿拓的,见不得阿拓对别人好。
我算什么,我这样的黄毛丫头也会被看作情敌么,更何况,我是女人。
哈,多么可笑,女人和男人这种异性相吸的物种,现在倒成了被绝对宣判出局的必要条件了。
我喜欢阿拓,喜欢他的脸,我决定开始支持小布什关于上帝意志的讲话,虽然我对于这个长得像猩猩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注:小布什是坚决的反同性恋者)
这种话我只敢放在心里面说说而已,被泰知道了,那我只能很自觉的卷铺盖走人。
阿拓把热腾腾的桂圆汤端到我面前,我更想落泪了,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居然不爱女人,简直令人绝望。
我呼噜呼噜地喝着汤,阿拓拍拍我的头。
他的外表如此肃然,内心却细腻的像我母亲。
阿拓说,莲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泰生气了,他走到我房里,把我肥女时代的照片又拿出来秀。
他说,莲一点没有气质,因为她以前是个丑女。
他这样说我,无非想让我生气,可我偏不。
我笑嘻嘻地看他,这位大人,被你说中了,我就是个草根命。
想让我远离阿拓,冲着他的手艺,我也要顶住压力。
阿拓开心地抿嘴,莲不管是什么样子,性子都是可爱的。
他这样说我,让我飘飘然,是啊,我好歹也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泰吃醋的样子真没风度。
夜深的时候,阿拓走了。
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不是恋人么,为什么阿拓从不留下过夜。
泰也未曾开口挽留,看着阿拓走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悲伤的光。
再见
他们俩的渊源令我十二万分的好奇。
一天,我正收了一桌杯子,端起来晃啷啷地往吧台后面走。
经过另一桌时,突然听到“阿拓”“泰”,我顿时生个心眼,瞥见Rick空着手从外面走进来,连忙向他招手。
等好心的Rick靠近,把一盘子杯子塞给他,一溜烟地去听八卦去了。
不知道阿拓这次回来还会不会走?
是啊,泰一直在等他,泰真是个痴情种呢。
人家好喜欢好喜欢泰和阿拓在一起的画面,壁人啊。(此乃一小受)
我,猛点头。
当初还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呢。
从泰出现在这里,他和阿拓就已经认识了,算算,竟有十年了吧。
想不到还是没有隽永的爱情,毕竟还是破裂了,叫人唏嘘。
我终于忍不住,破裂了?
是啊,三人异口同声地叹气,又震惊地看我,莲莲!!
委屈地扁扁嘴,人家在这里听了好久了,哥哥们现在才发觉………___…!!
收获颇丰,我慢慢拼凑出整个故事的原委。
阿拓和泰曾经是有名的一对伴侣,然而不知怎么,他们的关系破裂,阿拓走了,剩下泰一个人。
客人们说得长吁短叹,以我少年时代爱看言情小说的心路历程,我很肯定他们是把阿拓和泰的故事当作唱本来流传了。
这莫非就是同志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开始天马行空地在脑海里构图,月下雕栏,泰美人凭栏而立,泪眼无语凝噎,仰天长叹,阿拓,你为什么是阿拓。
拓王子与楼下伫立,神情凝视之,莲~你为什么是莲。
呵呵,不小心更换成自己的名字了。
呜~~帅哥对着表白,是每个少女的梦想,虽然上述场景绝对沦为空想之列。
唉~~叹一口气,真失落。
客人们抬头看到我的表情,也噗哧笑出来。
他们说,莲,千万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看,连他们都开始了解我了,我太容易被人看透了。
那么,导致他们关系破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成了我心中最大的迷。
看着泰在吧台后面潇洒“抛砖”的身形,我总觉得阿拓的归来有隐隐的风雨袭来的征兆,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涌动。
不论泰,还是阿拓,只是在等待那一刻。
呼,但愿是我多心。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风暴,居然来得这样快。
那天,漫画教室早放学,我回到家中,想补个大头觉,就去BlackStone打工。
刚把钥匙插进门孔,就听到屋里有讲话声。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依稀有阿拓和泰的声音。
心里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进去,不要坏了什么好事。
老实说我对男同志既不反对也不赞成,摊上了这么一个同志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想到两大美男缠绵悱恻,还是让我有流鼻血的冲动。
成人之美,君子之为。我悄悄把钥匙退出来。
就在转身离去之际,我听到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泰的大吼紧随而至。
我听到他在叫,你给我滚出去!
我大惊失色,本能地开了门进去。
我实在是一个没有大脑没有心计的女人,事后想起来,我深深鄙视自己这种莽撞的行为。
我总是这样,轻易地、不加思考地闯进别人的生活圈。
泰和阿拓石像似地立于客厅的中央。
阿拓的眼圈隐隐红着。
看向泰时,才真正叫我大吃了一惊。
泰的这副光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他赤着脚,手里举着砸碎的半只花瓶,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胸膛起伏不定。
他盯着阿拓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牢牢刻在脑中,又似恨之入骨,恨不得烧了灰去。
我踌躇着要不要发声,最后还是小小声地问,怎么了。
两男齐刷刷地看我,我心里哀叫,拜托,不要这样用目光杀我,我只是好心的路人而已。
阿拓终于开口,泰,不管你怎样,我决定了,对不起。
泰不再说话,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回去房里,在门前站定,他没有回头,只说,再见。
房门无声的关上了。
阿拓凝望着这扇门,久久,然后他走到我身边,像往常那样,对待小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头。好好照顾泰。
他离开了,转身的时候,似乎有潮湿的液体落在我的发上。
我来不及看,阿拓已经消失不见。
我轻轻推泰的房门,居然没有上锁。
我想他是在等待某一个可以安慰他的人,作为受他恩惠的房客,我有这个义务。
泰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脚板上还扎着一小块玻璃,兀自流着鲜血。
我突然觉得心痛,帮他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挑出来,再包扎,自始自终,泰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灵魂已经跟着阿拓走了。
我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话。
就这样静静地伏在泰的身边,到他醒转的时候。
看着窗外的夕阳余晖散去,一直到夜幕降临,泰还是维持着僵硬的表情。
终于,他说,阿拓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声音是哽咽的。
阿拓爱上了女人,他要结婚去了。
我惊讶,居然有这样的女人,令阿拓愿意放弃泰。
我词穷,我只能很傻兮兮地说,泰,想开点。
我安慰人的手段实在拙劣到极点,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消化这一切。
果然,泰开始流眼泪了。
我慌了,我想是我把一直百毒不侵的泰惹哭了。
其实,泰要哭泣的对象又岂是我呢,我只是不小心触到了他的心房,他的洪水一泻而出。
他说,你不明白,阿拓离开我,他还能爱上别的人。
可我除了阿拓,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
其实,我大约是有点明白的。
我知道,泰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同志,他只是一个痴情的人。
他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爱了,而那个人恰巧是个男人,与性别无关。
这就是泰的爱情。
我拿了面纸帮泰擦眼泪。
这个男人哭泣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是不断地涌出液体。
他总算把头转向我,莲,让我抱抱。
我乖乖地爬过去,他用力地搂着我,头埋在我的胸前,不发一言,只是掉眼泪,很快,我的内衣都变得湿漉漉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
气氛死寂,让我窒息。
我只能又很蠢地起话题,我说,从没有想到男人都有那么多眼泪的。
他说,现在流光了,不会再有了。
那今天Bar不开门?
不开。
我想象着明天熟客们在我面前发牢骚的样子,突然没来由地想笑,又想顾着泰的心情,全身有点抖。
泰说,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皮痒而已。
我们讲话的时候,还是互相拥抱着,这样自然,心无旁羁。
我们对于彼此,不是男人和女人,只是没有性别的朋友。
他是我的贵人,我是他的稻草,彼此是彼此的明灯。
我对泰说,其实我不单单当你是我房东,我的老板,我的贵人,你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我知道,莲,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也无法想象我是怎样的光景。
泰又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我紧张地抓住一盒面纸,生怕刚刚合闸的洪水又倾泻而出。
然而,泰居然睡着了。
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我想,大约是累了。
他的眼泪可能真的都流光了。
泰的恢复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天,泰还在那里熟稔地“抛砖”,潇洒的身影又引来一批熟客的口水,当然,还有我的。
泰的脸上还是挂着二老板的淡定从容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不知就里的熟客问,阿拓呢。我急得想冲上去扇他嘴巴。
但是泰笑着说,阿拓他结婚去了。
我举起来的小肉掌停在半空中。
还有人惊讶地掉落了手上的杯子,撞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泰说,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打坏杯子要按价赔偿的,十元一只。
大家又嘿嘿地干笑起来,主角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这么八卦又有什么用。
但很多客人背地里还是跟我说,莲莲,泰很可怜,他大概不会再爱了。
是啊,女人就别指望了,他现在大概连男人都不会再爱了。
泰实在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痴情种,认死理,钻牛角尖。
即使他是个gay,但他从来都只爱过阿拓一个人,这比那些成天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也因为这样,我看见泰,心里觉得更痛。
失眠
我是一个不太会掩饰自己感情的人,我的担心一定全部写在脸上。
在漫画教室上课的时候,有学生说,莲,你最近为什么闷闷不乐。
我做助教的漫画教室是一个业余性质的培训机构,所以大部分的学生年龄都在十六七岁,青春活泼,又有主见,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