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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会儿,又不耐烦了?”十三阿哥取笑道。
十四阿哥不在意地笑笑:“我是真想帮十三哥,十三哥以为楚言会在摛藻堂乖乖等你去找不成!”
还被他说中了,楚言果真不在摛藻堂,就连堆秀山和浮碧亭也没有。
十三阿哥皱眉道:“天都黑了,她能跑到哪里去?该别是又溜出宫,跑水边去了!”
“咱们分头找吧!”十四阿哥建议说:“我在御花园各处看看,十三哥去问问门口的侍卫,多找人打听打听。”
十三阿哥一听,也只好这么办。当下两人分开,十四阿哥由东向西,一处一处找过来。
走过延晖阁,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猜想一定是楚言,寻声而去,果然见到她抱膝坐在二层回廊上,眼望月亮,口中不停地低声唱着同一首听不懂的歌,本想吓她一跳,待走近些,看见月光下她脸上晶莹的泪痕,不觉呆住了。
今夜的月,触动了她的敏感,勾引出她无尽的思念和哀愁。她的农历生日是八月十六,据说那年中秋节,妈妈吃完月饼,上床准备睡觉,突然羊水破了,第二天一早,月亮还依稀可见,她来到人世,家里人都笑她是被月饼勾出来的小馋虫。因而,中秋节对她家里人来说有着双重的意义,十五或者十六,住在同一个城市的姨妈一家和大伯一家总要到她家小聚,是过中秋也是为她庆祝生日,中间有好些年,她不在家,这个传统却一直沿袭下来。又是中秋夜,她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亲人,爸爸妈妈那里是不是也是月圆之夜?他们是不是也在思念女儿?当初的快乐是双倍的,而今,失去的难过也是双倍。
心中诸般感触,千言万语,全化作了两行清泪,和那一首来来回回唱个不停的儿歌:
“I see the moon; the moon sees me; the moon sees somebody I like to see。
God bless the moon; god bless me; god bless somebody I like to see。”
千里共婵娟,但愿三百年后,同一轮明月能把她的思念和祝福带给爸爸妈妈。
十四阿哥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叹了口气:“别哭了,眼睛都肿得象两个核桃,一会儿白让人笑话!”
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楚言有些怔仲,惊讶道:“十四爷?你怎么来了?”忙用衣袖擦擦眼睛。
十四阿哥抬眼瞅着她笑:“要不来,还不知道呢!你原来这么会哭!”
一边试图拉她起来,一边说道:“快跟我走吧,皇阿玛叫你呢,太后要见你。”
楚言摇摇头,赖着不动:“我不去!十四爷也说了,我这个样子没法见人。”难得的好月亮,他们自父慈子孝,她自独向一隅,他们花好月圆,还看不得她孤苦伶仃了!放她独个自在不好么?何苦又要把她叫到跟前,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婢,哪里就短了她一人!
十四阿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勉强,一撩衣摆,坐在了她身边的地上:“不去就不去!我陪着你,咱们说说话!”
楚言大惊,伸手拉他:“这怎么成?皇上娘娘会找你的。快起来,地上凉,没得坐出病来,又给我惹祸!”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原本已经抬起的屁股,听得最后几个字,又落了回去,不乐意道:“还当你真心待我好呢,原来只是怕自己落不是!”
楚言无奈,只好蹲到他身边,好言相劝,两人的角色一下子倒了过来。
十四阿哥摆出一脸的倔强,却将头偏到一边偷偷地笑。
楚言劝说不成,气道:“十四阿哥看着办吧,我走了。”起身就要离开。
十四阿哥连忙拉住,一骨碌站起来,赔笑道:“别恼,别恼!逗你玩呢!”
拉着她重新坐下,四周看了看,笑道:“你倒是挺会挑地方。这里视野宽阔,是看月亮的好去处,比钦安殿的月台还强。”
见她默默无语,柔声安慰道:“想家了?别难过!这儿是我家,也就是你家。额娘很喜欢你,我叫额娘认你做女儿,好不好?那样,你就有额娘了。”
楚言噗嗤一笑,斜着眼看他:“你先叫声姐姐来听听!”这样一个弟弟,不错啊,她早想要一个了!
十四阿哥红了脸,佯怒:“好心好意替你排解,你又来占我便宜!”
“不乐意拉倒!”楚言撇撇嘴,又劝他快回钦安殿去。
“我不去!”十四阿哥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又撇撇嘴:“找不到你,回去也是挨骂,还不如在这里看月亮,清闲自在!”一边却偷眼看她。
楚言原本的一点乡愁,已经被他闹得没了踪影,叹息着望着他:“你是非要把我弄过去才算!走吧!”
十四阿哥一笑,跟着站起来,满脸得意。楚言气愤不过,伸手在他额头一弹,又趁机揉了揉他的半拉光头。小子个儿抽得挺快,再过一阵子,可就不顺手了。
十四阿哥怪叫着,退了一步,气急败坏:“干嘛摸我的头?嬷嬷说,被女人摸了头,就不长个儿了!”
楚言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大将军王小的时候,这么可爱啊!
好容易忍住笑,对上十四阿哥愤恨的目光,顺口编道:“没这回事儿,嬷嬷骗你的。听五公主说过,小时候,十四爷的脑袋长的饱满,你嬷嬷没事儿总爱摸两下。十四爷这不也长大啦!”
十四阿哥将信将疑,正要再问,忽听下面有人在叫:“十四弟?楚言?”原来十三阿哥也找到了这里。
三人聚到一处,十四阿哥想找个太监宫女来,打盆水给楚言洗洗脸。十三阿哥凑近看了看,说还是先回摛藻堂去,好好收拾收拾。
洗过脸换过衣裳,薄薄上了一层胭脂水粉,两个红肿的眼睛还是太显眼。
参拜过后,被太后叫过去,和冰玉站在一处,太后和康熙都是一愣:“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哭了?”
十四阿哥快嘴答道:“她躲在延晖阁,哭了个稀里哗啦,大雨滂沱。我说,你怎么不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也省得花匠还要浇水。”
殿中一片哄笑,其中有几声特别尖锐刺耳。德妃和四阿哥都淡淡瞟了他一眼,略带责备,更多的却是笑意。
太后爱怜地拍拍楚言的手:“想家了?以后遇上不顺心的事儿,别一个人闷着,找冰玉说说话,你两个互相排解排解,嗯?”
楚言躬身答应,觉得太后长得有些像去世的奶奶,不由感到亲切。
他们进来时,这一大家子正在玩击鼓传花。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兴致勃勃,赶开原先击鼓的太监,十三阿哥拿过鼓槌,咚咚咚地敲起来。不一会儿,那只大红绸花落到康熙手中,太后忙着跟两个丫头说话,没有接过去。十四阿哥悄悄做了个手势,鼓声停了,众人都是一愣,随即都笑起来,等着听皇上讲故事。
康熙瞅了两个小儿子几眼,笑骂:“两个小猴崽子,又合伙儿弄鬼!”
楚言心中暗乐,这话骂的!两个小猴崽子的爹是什么?
不想康熙正朝她看过来,慈爱地一笑:“方才,曹丫头替太后说了一个笑话,这回,佟丫头替朕说一个吧!”
“是。”楚言心中一凛,微一思量,已经有了一个:“奴婢不会讲笑话,讲个故事成么?”
见康熙含笑点头,楚言不慌不忙地说:“从前,有个极聪明的人,名叫阿凡提。他住的村子里有位财主,叫做多依老爷。多依老爷为人苛刻吝啬,贪图钱财,爱占小便宜。阿凡提偏偏喜欢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作弄多依老爷。
“这天,阿凡提去向多依老爷借锅,多依老爷迟疑许久,想到阿凡提的名气大人缘好,才借出一口小锅。过了一个月,阿凡提来还锅,多依老爷见小锅里面还放了一口更小的锅。阿凡提说,那口锅在他家生了一口小锅,今天满月,所以才把母子俩口锅都送回来。多依老爷十分欢喜。
“又过了一个月,阿凡提又来借锅,多依老爷爽快地借给他一个大锅。三个月以后,阿凡提来还锅时说,这口锅生了一口小锅,满月以后生了场病,刚刚才好。
“多依老爷白赚了两口锅,心花怒放,却不满足,心想可惜是两口铁锅,要是两口金锅该多好啊!
“这天,阿凡提又来借锅,多依老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口金锅借给他。半年过去了,阿凡提没有来还锅,多依老爷到处找他,终于在集市上遇见。阿凡提难过地对他说,您家的那口金锅,一到我家就生病了,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前几天终于死了。多依老爷气急败坏地质问,一口锅,怎么会死?阿凡提奇怪地问,一口锅可以生小孩,为什么不会死?
“多依老爷揪着阿凡提去见官。这县官是乃睿智有为之士,早就对多依老爷欺压乡里不满,认为阿凡提说的很有道理,反而判多依老爷为那口金锅向阿凡提支付药钱。”
康熙和太后都听得精精有味,太后点头笑道:“这个故事有趣!又有警世之意,好极!”
太子突然向诸弟的方向瞟了一眼,笑道:“太后说得极是,真是个好故事!只不知道,九弟会不会也象阿凡提那样,借了金锅就不还了。”
楚言心中大怒,决定数年以后,一定帮着倒太子。妄想阻挡历史前进的车轮,看他怎么被碾成相片儿!
康熙望了望太子,眼中闪过微芒,目光往殿内扫了一圈,厉声问:“胤禟呢?怎么没来?做什么去了?”
九阿哥的几位福晋吓得花容失色,抖抖索索。就连宜妃也惊慌起来。
五阿哥和八阿哥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躬身走前几步,下跪顿首:“回皇阿玛,九弟出京去了。”
“干什么去了?”
八阿哥咬咬牙,向前膝行两步,磕了两个头:“回皇阿玛,九弟去了云南,想弄些好木材回来。”
康熙盯着他,冷声问:“他要木材做什么?他的府邸不是建好了么?”
不等八阿哥回答,太子在旁轻笑:“儿臣听说,九弟想做贩卖木材的生意,找了好几个人才凑了一笔钱,说是正月之前不但还本,还加付二分利息。八弟,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依儿臣听来,这事儿倒与楚言故事里的阿凡提借锅有些相像。听说,还是八弟帮忙找的保人。”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楚言。
楚言暗中咬牙,好你个太子,还挑拨离间!若不是她早就与九阿哥合伙,弄不好还真被他就一个故事搞出几个大仇家。她情场已经失意,只能希望钱场得意了!
临机一动,向太后凑近了一些,微偏着头,有些天真地笑着:“太后,奴婢又想起一个故事,叫做‘钉子汤’。”
太后瞄了康熙和太子一眼,笑着催促:“还不快说,不许卖关子!”
楚言故作为难:“可是,这会儿讲出来,名不正言不顺啊!不如再等等,待会儿轮到太后或者哪位娘娘,奴婢再替着讲钉子怎么做成一锅美味的汤。”
太后笑骂:“鬼丫头,名堂挺多,讲故事还要什么名正言顺?”
她二人说话声音都很轻,却全都落进康熙的耳朵,又因为在康熙身边,受众人瞩目,殿内一半的人都开始好奇钉子如何熬汤。
康熙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快说吧,朕也想听听!”
楚言瞄了瞄还跪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恭敬地答应一声,将模糊记得的那个故事添枝加叶地讲了出来。
“话说某地,处群山之中,最热闹之所在是山坳的小镇。每到初一十五小镇上都会有集市,附近山里的百姓都会老远赶来,卖掉辛苦得来的山货,采买生活用品。这天适逢初一,尚未入冬,又有许多人前来赶集,不想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间乌云密布,下起倾盆大雨,集市一哄而散,人群纷纷寻找避雨之处。
“小镇往北不远是一座山神庙。一个樵夫担了砍来的柴火,正要去集市卖掉换几个酒钱,突遇大雨,跑进山神庙,却看见平日冷清的庙内已经挤了好几个人。一个猎户模样的人背着竹篓倚在门口,一个小姑娘提了一筐蘑菇,一位大叔担了个豆腐挑子,剩着一板豆腐,一位大婶提着篮子,里面放了一些新摘的蔬菜,一个壮年屠户担子里还有卖剩下的一些肉,有些是赶往集市,有些是从集市回家,都是进来避雨的。
这几个人谁也不认识谁,各自占据一角,互相不说话,都焦急地向外张望,盼望着这雨赶紧停下。可是,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时近正午,天色却像日落了一样。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所有的人都感到饥饿寒冷,可惜,他们或者想早去早回,或者想到集市上吃午饭,都没有带干粮,纵然手中有些食材,也是生的,无法食用。
“这时,伴着一阵山歌,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外面狂风暴雨,他将一口大锅倒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