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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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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阿哥冷冷地望着她:“把自己的主子伺候成这样,还要怎么错?” 
  “是我自己不想吃饭,与可儿无关。” 
  四阿哥眼中高深莫测:“你不想吃饭,自可不吃。我只看见奴才不好好伺候,自可打罚。” 
  楚言被他的逻辑搅得说不出话来,对他怒视半刻钟,到底气虚,败阵下来:“我吃就是,不要打可儿。”舀起一勺莲子粥,急急地吃起来,心中委屈,眼泪扑扑地落进粥里。 
  四阿哥冷冷地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好笑:“既这么着,她的那顿打先记着,哪天你不好好吃饭睡觉,加倍行刑。” 
  原本有点想问她在额附府发生了什么事,怕又勾得她伤心,一句不提,盯着她吃完那碗粥,再厉声嘱咐了几句,出得门,却听她在后面嘟嘟囔囔地骂:“法西斯!暴君!独裁!” 
  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并不着恼,只觉得好笑,回头丢下一句:“怎么象蚊子哼哼?骂人的力气也没了?有这工夫,多喝两碗粥,养点精神不好?” 
  没走几步,就见八阿哥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赶,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四哥,路上暑热辛劳,可还吃得住?” 
  “多谢记挂!”四阿哥含笑点头,没头没脑地说:“刚喝了碗粥,睡下了。八弟,我正有些事儿,要找你问问。” 
  八阿哥会意,笑道:“我也正有事儿要同四哥商量。不如,我们这就往额附府去?人证都在那儿。” 
  舜安颜一身素服,有些清减,将他二人迎进后堂,宾主分别落座,知道他们来意,略微客套就转入正题,把当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连楚言威胁他侍妾的话也照样复述。 
  八阿哥还是第一次听说,愣了一下,眼中浮起笑意。四阿哥板着个脸,也是满眼好笑。 
  成嬷嬷被带了进来,一脸颓丧不甘,样子不比她侄女好看,见到四阿哥,眼睛一亮,抢上前来喊冤,却被边上的人拉住。 
  四阿哥冷冰冰地盯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有什么冤屈,照实说来!记住,只可说实话。” 
  成嬷嬷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造次,偷偷看了看座上的八阿哥和额附,把不着边际的话都省了,只说公主体虚,佟姑娘不该在产室放冰,更不该剪开公主下体。用剪子剪开,再用线缝上,如此做法简直骇人听闻,何况公主乃龙子凤孙,千金贵体,太医也不曾首肯。公主大出血而亡,焉知不是因她贸然行事? 
  听她说得有条理,四阿哥沉默了,八阿哥和舜安颜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不安。 
  沉吟了一下,八阿哥平静地开了口:“公主的死因到底如何,稍顷两位太医来了,自有说法。四哥可要见见其他证人,验证嬷嬷所说?” 
  见四阿哥点头,舜安颜就让把玉兰玉梅带进来。 
  玉兰玉梅是德妃分派到温宪公主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服侍公主也有六七年了。对于当天的情况,她们的说法与成嬷嬷并无太大不同,只补充了一点:楚言的作为预先得到公主赞成。另外,二人一口咬定害死公主的是成嬷嬷。 
  四阿哥瞟了八阿哥和舜安颜一眼,淡淡问道:“你二人指控嬷嬷,有何凭据?” 
  “公主有孕之初,佟姑娘前来探视,就曾经劝公主饮食需荤素搭配,以清淡为主,切忌一味大鱼大肉,盲目进补,以免胎儿过大,生产时有危险。姑娘特地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管事,命他们每日送瓜果蔬菜牛乳坚果过来,种类花样也要常换,不可单一。公主对姑娘的话深信不疑,奈何成嬷嬷恼恨姑娘没把她放在眼里,处处反其道行之。管家送来的新鲜果蔬都被她拦截下来,与几位嬷嬷分食,甚至拿回家里给她孙子吃,不爱吃不好拿的,干脆扔掉倒掉。她们每日送给公主的都是大鱼大肉的油腻东西。公主孕中胃口本来不佳,闻着就觉得难受,发问之时,嬷嬷必要抬出规矩道理,反将公主数落一顿。佟姑娘劝公主每日散步,多活动筋骨,以使身体强健,生产时好有力气。她就常常不许公主出门,每每抬出‘娴静贞德’四字压着公主。太医说公主体弱乏力,胎儿太大,故而生产不顺。这两条可不都是成嬷嬷害的?” 
  不仅四阿哥,八阿哥和舜安颜也听得脸色铁青,强压怒气。 
  四阿哥一拍桌子,厉声喝问:“大胆刁奴,她二人的话,你可听清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想到玉兰玉梅临阵反目,翻出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细小事情,成嬷嬷惊得浑身是汗,无法分辩,只是磕头求饶:“四爷饶命,八爷饶命,额附饶命,奴才受皇上娘娘所托,照顾公主,历来兢兢业业,不敢有贰心,怎会有心加害公主?只是,佟姑娘的说法做法实在太过——” 
  舜安颜眼中锐光一闪,冷哼道:“嬷嬷没有贰心,不敢加害公主,倒是我妹子有贰心,是我佟家有心要害公主了?” 
  成嬷嬷一窒,不敢再说什么,只咚咚地重重磕头,没几下,额头已渗出血来。 
  四阿哥厌恶地挥挥手,舜安颜打个手势,就有人过来把她拖了下去。 
  底下人通报说张太医罗太医来了。舜安颜连忙叫请,一边命玉兰玉梅退下。 
  两位太医所说也无非当日情况紧急,能够保住孩子已是万幸。 
  四阿哥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当日,佟楚言做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以你二人的造诣,以为她的措施如何?有何出处?” 
  两位太医慌忙离座,俯身拜倒:“微臣学艺不精,见识浅陋,初觉佟姑娘的做法匪夷所思,回头一想又觉得大有道理。微臣以为佟姑娘应是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说洋人用这法子。微臣曾有幸与通晓医术的洋人教士详谈,得知在西洋,确定母亲不能幸免,甚至有破腹取子的事情。” 
  “哦——?”那三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果然不再怀疑其他。 
  八阿哥点点头:“洋人最看重性命,是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说法。” 
  只剩下他两人。八阿哥感激地笑笑:“多谢四哥!深明大义。” 
  四阿哥摆摆手:“哪里话!该是我谢你。本是我的事,却让你费心劳力。”不等八阿哥解释什么,又问:“那丫头到底怎么了?该不会真被那婆子吓坏了吧?” 
  八阿哥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看不是,倒像是自责。我问了半天,她也只说了一句——若是我当初肯去学医,或许可以救她。” 
  “她去学医,就能救得文馨?”四阿哥一脸好笑:“还要太医做什么?” 
  楚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有几个人的命运,因为她,已经永远改变。最早,她的想法就如她告诉八阿哥的那句话。从那里,她开始用批判的目光,反思属于王楚俨的人生。拿掉自信的基石,过往的点滴,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成串地倒了下来,将她淹没。她做过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件值得推敲。原来,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求得到,不愿付出。原来,她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没有同情心,不知体谅宽容为何物。原来,她是最差劲的女儿,最糟糕的朋友。原来——上苍为了惩罚她,让她到了这里,甚至没有机会向被她伤害的家人朋友说一句对不起! 
  四阿哥的狠话也只是让她恢复了作息,她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又生活了数天,直到老太太倒下。 
  老太太原本身体不好,温宪公主的死无疑令雪上加霜。康熙对硕果仅存的这位有血缘关系的直系长辈一向敬爱有加,一回到京城,没有回宫就直接来探望。但是,没有人能止住死神的脚步。 
  一个月内连着失去了两条尊贵的生命,对佟家意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老太太的灵柩停放在正厅,是喜丧,来来去去的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悲伤。老太太住的院子反而空了下来,静悄悄的。 
  楚言抱膝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院子中央那座假山。她在这里所有的幸运与顺利,归根到底,都缘于老太太对楚言异乎寻常的疼爱。那位福寿双全,阅世练达,心灵仍然柔软的老人离开了,带走了好多谜底。 
  正月里,她回宫的前夜,是满洲习俗“走百病”。老太太遣散了众多的儿媳孙媳,把丫环婆子打发得远远的,只扶着她在这院子里转着圈走着,说着话。 
  “人非圣贤,总会犯错。有些事错个一两次也无妨,有些事却一次也错不得。有些事,错了就要改。有些事,一错只能再错,只能错上加错,将错就错。”刚听到这几句话,她有一种感觉,老太太莫非已经知道她不是真的楚言,却在将错就错? 
  “女人活在世上,有些苦该吃,有些苦不该吃,有些罪能受,有些罪不能受。”老太太,你想告诉我什么?什么是我该吃的苦?什么是我不能受的罪? 
  觉得有人在她身边安静地坐下,她微微扭头,轻声问:“你可有不能犯的错?可有不该吃的苦?可有不能受的罪?”   
  粗茶淡饭   
  那人思索片刻,柔声道:“与你分离的相思之苦,我不想吃。被你嫌弃冷淡的罪,我不能受。让你伤心被你憎恨的错,我不能犯。” 
  “胤禩,胤禩!”楚言大恸,哭倒在他怀里,心中渐渐形成一份坚定。不能因为她的错,为他的生命,再添加一笔不幸。 
  楚言精神不佳,连自己的衣食都没心思,哪里还顾得上讲故事做生意。偏偏在所有人眼里,她为了温宪公主和佟府老太太的去世悲痛哀伤,正是至忠至孝至情至性的表现,康熙太后太妃德妃对她更加疼爱。康熙原定九月南巡,经太后一提,就决定带上她,也好让她出京去散散心。太后更是特地把十三阿哥叫到慈宁宫,细细叮咛一番,命他一路上仔细着点楚言,有机会多带她四处看看,多找点乐子。 
  名义上,她成了康熙身边管理文书笔墨的女官。可就像她当初警告康熙的那样,磨一回墨,出了三次事故。第一次,衣袖一扫,带翻了案上的茶杯,幸而十三阿哥眼明手快,接住了。第二次,飞溅了几滴出来,坏了边上几张极品雪花笺。第三次,太子拿了一小摞地方官奏折进来,放在桌上,和康熙议事过程中想起来,见她离得近,就让她把其中一份递过来,她放下徽墨去翻找,奏折倒是找对了,手上沾的墨在每份奏折上留下了黑黑的指印。太子盯了她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如果不是因为前两次,说不定会以为她有意同他捣乱。 
  康熙好笑地接了过去,随手翻翻,叹了口气:“还好,还能看得清字。这丫头哪里是伺候人的料?等着她磨墨,朕这一路上就不用办理政事了。” 
  怎么安排她,很让李德全伤了一番脑筋。她什么也不会干,照理皇上身边不留闲人,也不缺人,该把她调开才是。可她本来不是乾清宫的人,皇上闲下来就喜欢找她说两句话,不给她派点差事,依这位姑娘的性子,还不知会溜到哪里去,临时找起来也麻烦。她笨手笨脚,口无遮拦,逗皇上开心的本事却比谁都大。也亏得是李德全,想到了让她为皇上读书。 
  康熙倒并不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路上还要批阅京中转出来的折子,会见地方官员,发现问题要及时处理,歇下来的时候,闭目靠在枕上,听着楚言在一边捧着本书,轻声朗读,倒也是极写意的休息。 
  楚言不喜欢经史子集,找出来的多半都是前代官裨野史市井小说。康熙起初还多看她两眼,后来发现她正经是当做书在念,读到每个人说话,常常变化了声音,努力学着那人的语调,着实有趣,便也不在意,只微笑听着,遇到好玩的地方,还要发问,引得她说出自己的见解。她的看法常常有些离经叛道,却又走得不远,在康熙听来只觉得有趣,再一琢磨又觉得颇有道理,难为她会那么想。 
  康熙倒还没有忘记她出京的目的不是当差,而是散心,每到大的市镇,名胜景点,自己不出行,就放她半天一天假,让十三阿哥带着她出去玩耍。 
  出了京城,第一个大站是通州。通州是北运河的起点,往南进出京城的要道,繁华热闹,比起京城少了点政治味,多了点商业氛围。 
  楚言拉着十三阿哥左看右看,兴致勃勃地比价还价,买下几件她心目中的“手工艺品”,说等回宫后要拿给太后太妃看,分给冰玉她们。 
  十三阿哥取笑道:“才出京城,眼睛就不够使了?再往南走,好地方好东西越来越多,你的钱够花么?” 
  四阿哥落后三四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此时,好笑地插嘴:“钱倒是小事。她家里有钱,等到了南边,去她叔叔的铺子要就是,再不然,也有东西可当。我是怕她没有眼光,不管好的坏的,一股脑往车上船上搬,给底下人添乱不说,闹不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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