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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柔弱少妇依然跪在原地,没有移动的迹象,苍白的双颊爬满绝望无助的泪痕。
不久,后门重新被打开,少妇喜出望外——
“快滚——”
乓——!
没想到她的期盼只换来满身的盐巴。
老板娘洒了她一大罐盐巴后,再度猛力带上门便未再出现。
少妇知道再等下去也没有希望了,才从地面上起身,拖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地离开面馆后门。
怎么办?今晚的晚餐又没着落了,忍会饿肚子的,怎么办……
无依的名务香织想着想着,泪水又泉涌而下。她知道光是哭根本无法解决事情,但是除了哭,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寒风瑟瑟,名务香织又是一阵足以震碎五脏六俯的猛咳。
※ ※ ※
秽乱肮脏的陋巷尽头右转,是一条阴暗而终日泛着恶臭的羊肠小径,沿着崎岖不平的小径走到尽头,便是一处简陋残破的大杂院,里面住的多半是落魄的流浪汉、穷途末路的地痞流氓、已经年华老去的老娼妓以及一些被黑道份子始乱终弃的残花败柳。
名务香织顺顺自己凌乱的头发,深吸了一小口气,想以较精神的模样面对等门的儿子。
平常这个时候,忍应该会在大杂院的公共庭院等她回来才是。
不过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公共庭院一片喧闹吵杂,忍正被一群恶形恶状的大人团团围住,争闹不休。
“名务太太,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等你给我们一个交待。”
大杂院的老大粗声粗气地对名务香织咆哮。
“发生什么事了?”名务香织一见大杂院里的人几乎全集合在一起,心中便升起不祥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大杂院老大啐了一口痰,龇牙咧嘴的说:“你儿子偷了我家的钱,还偷看菊子洗澡,我们才要问你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怎么会教出这么天杀的杂种来?”
“不是我,我没有偷钱、也没有偷看女人洗澡,一切全是他们串通好的,妈妈,你千万则相信他们,我真的没有——”全身伤痕累累的六岁小男孩,意外地有着一双凌厉而世故的眼睛,全身散发着过份超龄的早熟。
啪——!
“贱种,还敢狡辩,我揍死你——”
大杂院老大咒骂之间,已经又赏了六岁小男孩好几记无情的拳头。
小男孩并没有哭,也没有喊痛,反而不停的高声吼道:
“你们这些卑鄙下流的人渣,为什么不敢说出真相?你们明明是串通好设计我,想藉此把我们母子赶走,好让你们的亲戚搬进来住,还好意思厚颜无耻的含血喷人——”
“你这个不知悔改的小杂种,死到临头还胡乱说谎,我揍死你——”
“我才没胡说,是我亲耳听到你们的计划,所以你们才提前发难——”
“住口——我们干嘛这么做——”
“因为住在这里的臭男人全都垂涎我妈妈,却不能得逞,而住在这里的烂女人全都妒嫉我妈妈,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把我们母子赶走!”小男孩年纪是不大,却早看透人性的丑陋。
“你这个孬种,不好好教训你还不知会说出什么伤天害理的谎话——”以大杂院老大当首的一群大人,因为小男孩的话全尴尬地铁青着脸,个个一副想活活揍死他的狠样。
“被我说中所以心虚得想揍人了吧!”小男孩鄙夷轻视的朝大杂院老大虾膜皮似的脸上啐了一口痰。
“可恶——踹死他——”大杂院老大杀气腾腾地猛踹被人架住、动弹不得的小男孩。
接着,男男女女一拥而上,加入“教训”小男孩的“义行”。
小男孩依然不哭、不明世不讨饶,只是瞪大一双冷漠带恨的黑眸,静静地瞪视每一个围殴他的男女的面孔,似乎想把他们强记于心似的。
“住手,别打了,我们立刻搬走就是了,别再打我的忍了——求求你们……咳——咳——”名务香织涕泪纵横的冲上前去拦阻,想救出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非但徒劳无功,还反过来被女人们围殴,贫病交迫的她,哪禁得起她们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猛咳个不停,最后居然咳出血来。
“妈——”
※ ※ ※
冷清的街道,大雪纷飞,地面早已积了二十公分高的皑皑白雪,气温在冷冽的夜风肆虐下,愈降愈低。
名务香织紧抱着六岁的儿子名务忍,蜷在残破老旧的公寓骑楼一角歇息,刺骨的寒风令她的体温迅速下降,从刚才便不住的猛咳不止。
“妈……妈——你忍耐一下,我去找医生来——”名务忍小心翼翼地轻拍母亲瘦弱的背,想让她好过些。
“不……别去了……咳咳……”名务香织一开口便咳得愈凶。
“妈——你振作点——”名务忍见母亲愈咳愈凶,心里甚是着急,却又苦无对策,“我去找医生——”
“别去……我们没钱,医生不会来的……就算我们有钱,像这样恶劣的寒夜,医生也不会出诊的,咳……”
“那至少该吃点热的东西,我这就去买——”名务忍退而求其次的说。
“不……不用了,妈妈不饿,倒是你……”名务香织深凝着咫尺前的儿子,视线模糊一片。
“对不起……妈妈太没用了,才会害你饿肚子,对不起……”一想起前途渺茫,自己的身子偏又愈来愈差,名务香织便愈哭愈伤心绝望。
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她贱命一条,死了也就算了。但是她心爱的忍怎么办?他今年才六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忍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的泪水更加泛滥。
“妈妈,你别哭,我会保护你的——”名务忍张开小小的臂膀,紧紧抱住削瘦无依的母亲,坚定地保证。
名务香织听得既心酸又辛慰,“嗯……妈妈不哭,只要有忍在,妈妈就不哭……”
她连忙拭去眼泪,不想再给儿子小小的心灵更多的负荷。
名务忍见母亲不再猛哭,才较为放心地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弄点食物来。”
“忍……”
“你放心,别忘了我是这一带的小霸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名务忍自信满满地吹捧自己。“相信我,我去去就来。”
“嗯……”名务香织不再多言。“小心一点。”
忍的确比她这个无用的母亲强多了。
望着儿子离去的小小背影,名务香织不由得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种种——
自从身无分文的被赶出大杂院、流浪街头以来,找食物的几乎都是忍,找歇息虚的也是忍。她只是像个累赘一样的拖累儿子。
或许没有她,忍反而会过得比现在好……
※ ※ ※
名务忍咬紧牙根直打哆嗦,如此天寒地冻,一件薄薄的长衫是不足以保暖的,他的身体早已冻成一支冰棒。
但是他的双脚还是未曾歇息地不停前进,盘踞在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为可怜孱弱的母亲带回热腾腾的食物。
虽然他在母亲面前说得虎虎生风,但是年仅六岁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这一带的小孩都听命于他,他只要稍事威胁,他们就会替他带来止饥的食物。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能提供的全是饼乾、糖果一类的零食,根本不可能带来热腾腾的饭菜或面食。
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偷。
靠他灵敏的头脑和俐落的动作去偷餐馆的热食。
就像往常一样,他很快锁定一家容易下手的便当店。目标是两个热腾腾的猪排便当。
一晃眼,他已经依计进入便当店——
“小偷,别跑,小偷——”
不久,名务忍怀中死抱着两个便当,从便当店冲出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便当店年轻的店员。
名务忍这次的运气不够好,冰冷而失去知觉的动作让他显得迟缓笨拙,不再俐落迅速,所以很快便被追上他的店员逮着。
名务忍咬了年轻店员一口,想乘机逃走,却没能得逞,反而换来一顿好打。街头一角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宾士,驾驶座和后座各坐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们一直冷眼旁观发生在便当店前的争执。
眼看小男孩死命抱住两个便当不放,而被年轻店员不停地又踢又踹,状甚痛苦。小男孩却咬紧牙关,连吭也没吭一声。
坐在驾驶座的中年男子终于看不过去,对后座的伊藤龙之介道:
“龙之介,要不要我过去帮忙?”身为“双龙会”No。2的宫崎政一是被小男孩的坚强折服,才挑起跨刀之心。
后座的伊藤龙之介却冷冷地说:
“不必,继续看就好。”
宫崎政一楞了一下,才收回视线,保持沉默地继续观战。
便当店门前的争执似乎已告一段落。
最后的结果是:便当店店员或许是踹够了、气消了,终于忿忿不平地放过小男孩,回店里继续忙去。
名务忍缓缓地从冰冷的雪地上爬起来,全身湿濡冰凉,小手却始终紧抱着两个便当不放,拖着跟跄跟的步伐不稳地前进。
“跟上去。”伊藤龙之介冷漠的下达命令
※ ※ ※
“妈妈,我带香喷喷的猪排便当回来了——”
名务忍牵动皮破血流的嘴角,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便挤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地寻找等待他的母亲。
“妈——你怎么了?”名务忍丢下便当狂奔过去。
没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咳了满地鲜血、倒地不起的母亲。
儿子的频频叫喊,唤醒了半昏迷状态的名务香织,她费力地睁开朦胧的双眸,想给儿子一个笑容,却没能如愿,只能气若游丝的说:
“没事……我没事,你放心……咳咳咳……”
才说着,她又是一阵猛咳,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温热湿黏的红色液体再一次涌出她苍白的唇瓣。
“妈妈,你振作一点,妈——”名务忍见状,慌了。
虽然母亲近半年来一直在咳血,但从来不像今夜这么严重,他小小的心灵本能地知道事态严重了!
“妈——”
咯——塔——
沉稳而迫力十足的脚步声在名务忍背后扬起,而且愈来愈逼近。
名务忍警戒的回头,大叫一声:“谁?”
第一个落入他眼中的是一身黑色装束、一脸森冷阴沉的伊藤龙之介。
他是妈妈长年带在身上那张照片里的男人!?
在名务忍发呆的当儿,一齐前来,一样黑色装束的宫崎政一冷不防地将他腾空抱举,扛在肩上。
“放开我,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名务忍警觉大事不妙,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宫崎政一的掌控。
“忍?……”激烈的骚动让再一次呈半昏迷状态的名务香织又睁开眼晴。
“龙之介?”她的身体在目睹矗立她眼前、神情冷漠的黑衣男人时,不由得僵直痉挛。
“从现在开始,这孩子归伊藤家,叫伊藤忍,和你不再有任何瓜葛。”没有丝毫人性的语调,自伊藤龙之介口中,不断发出,比他那森冷阴寒的脸色更教人冰冻三尺。
“不……咳咳——”名务香织才想反对,开口却又是剧烈的猛咳和鲜血。
“妈妈,你振作一点,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名务忍拼命的呐喊挣扎,却丝毫不见成果。
“龙之介——”宫崎政一征询伊藤龙之介下一步的指令。
“走!”伊藤龙之介连看名务香织一眼也没有,转身便冷血的走入。
宫崎政一犹疑了片刻,便领命扛着名务忍跟上,丢下猛咳血的名务香织。
“不……忍……咳咳……”名务香织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儿子被人强行带走。
“妈——放手,你们究竟是谁!?干嘛抓我,快放开我,妈——”名务忍眼看母亲猛咳鲜血,更加心痛焦急。
伊藤龙之介和宫崎政一却没有稍作停歇,往外头直走。
名务忍被重重的丢进助手席,黑色的宾士很快便启动。
“让我下车,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名务忍想打开车门,奈何门锁的开关全控制在驾驶座的宫崎政一手中;他退而求其次的想降下窗户,一样未能如愿。
名务忍急得扑向方向盘,“让我下车——”
幸好宫崎政一反应够快,所以车子只是晃了一下,便被宫崎政一煞车制止,并未如名务忍所愿的撞上街道侧的墙而停止。
“好小子,真有你的!”宫崎政一满眼激赏之情。
这小子绝对是伊藤家最佳的继承人选!
他从后座一言不发的伊藤龙之介眼中看到相同的激赏。
“臭老头,快让我下车!”名务忍杀气腾腾的瞪视着宫崎政一。
这小子够种!敢当着他的面这样瞪他、骂他的人,这小子绝对是第一个。宫崎政一更加认定他是伊藤龙之介未来的接班人了。
“龙之介,把忍还我——”
由于夜深人静,名务香织使尽气力的嘶喊才有幸能传入黑色宾士里。
“妈——”名务忍闻声回头,从车子后面的玻璃视窗看到跟出巷口来的母亲。
“开车!”伊藤龙之介冷酷的下达命令。
宫崎政一立刻照办。
“忍——”
“停车,快停车!”
“龙之介,把忍还我——”
呯——乓——!
“妈——”
随着一道突然出现的刺眼亮光,一辆超速的卡车疾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