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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凄凉,夕阳悲壮。我拎著两瓶喜力,摇摇晃晃地从走出小卖部,回到男生宿舍下,倒在草坪里,任洒水器把自己当花来浇。灌下一口酒,我无限凄惨地对自己说,小彬,冷静。女人,不过是一种令男人伤心的东西,没女人,咱就不信不能继续活下去。
两个小时前,小美约我在梧桐下见面。悲凉秋风中,她穿著最爱的花裙子,转过头,无限婀娜地对我说,黎彬,我爱上了他,所以我决定告诉你,咱们分吧。
我以为这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却没想到是一个故事的开头。
我叫黎彬,初恋年龄,是八岁。
从八岁起,我就在情场中打滚翻筋斗。第一个女朋友叫小艾,第二个叫小静,第三个叫小月……到第十四任女友,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活跃得比孙猴子还猴子。摆平女人,是我黎小天王最大的能耐。可是自从上了大学,也就是第十五任女友开始起,我就在枪烟炮雨中壮烈。只要我追,只要对方同意,只要好上半个月,必定会拜拜。
以往,只要我失恋,必喝嘉士博。因为失恋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一定要买稍贵的庆祝。现在终於知道,买喜力才是最有脑子的做法。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原不应感到沮丧,可我输得太没面子,而且每次都输给同一个人!杨路那小子有什麽能耐?长相那麽臭,她们娇滴滴地说他是校草;学习一般般,她们粉嫩嫩地说,他是优等生;会七拼八凑点小玩意儿,她们羞答答地说,那叫博学多才。
他外婆外公的,说这麽好听,不就是只海龟,会放半罐水洋屁,有点村钞,就老三老四,脸上摆出的表情就是“老子是天下第一”,那焦尾靶的!
最让人架不住的是,杨路根本没有示爱,就成功把妞儿勾引去了。我苦涩地吞下一口酒,恸吼道:“皇天无老眼!杨路是个同性恋!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啊??”
“有啊。”
轻飘飘的声音溜进耳,我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冷噤。我把头埋在草堆里,装睡。即便闭著眼,也感到脑袋顶上,一片乌云。轻飘飘的声音继续飘荡:“我是同性恋,那又如何?”
我睁开眼,正对上那人的眼睛,心中气愤,表面上倒没什麽反应:“那就很恶心。”杨路垂著脑袋看我,几根偏长的留海落下来,被风吹得摇来摇去,格老子,头式哪儿弄的,丑。杨路笑了笑,自以为倾倒众生:“你的女朋友爱上了同性恋。”
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失败的虎儿当病猫。三尸开始暴跳,七窍开始冒烟。人一旦恶心到了极点,就容易极端。我趁他一个不防,使力将他推开,拎著我的小喜力,用啤酒底指著他的脑袋吼:“你同性恋还骄傲得很,有本事吼出来让大家知道啊!”
好在周围没几个人,不然今天我和这家夥非打一场不可。
杨路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怎麽回事,比我高一截?不不不,幻觉,我看到的是幻觉。
“我是同性恋。”杨路笑得很邪气,前头那一句声音很小,七平八稳的,後面那一句声音大了些,还显得有些激动,“黎彬,我爱你。”
…………
他外婆外公的,我被这家夥耍了!
胀红了脸,想起小美羞答答的模样,更是气恼。使力横他一眼,逃,不,跑掉。
跑啊跑,跑啊跑,走到马路中间,等车过。
TAXI过去了。
奔驰过去了。
自行车过去了。
对面站了个人,黑色风衣,黑亮短发,白嫩皮肤,红润嘴唇,尖尖下巴,亮晶红眼,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勉强回他一笑,猛地想起一件事──红眼睛?
靠,大白天的,装鬼吓唬人呢。
我翻了个白眼,却在瞥眼的瞬间,看到他地上的影子。
人影背後那一团多出来的,是什麽?
翅膀?
我揉揉眼,他还在那里对我笑,黑色风衣与短发一起飞舞,舞得我头昏眼花。可是,地上的影子依然没变。触目惊心。
我忍不住往後退一步,再退一步。
强烈的灯光朝我照来。
我猛地回头,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汽车喇叭惊响。
嘀────
我的灵魂飘起,但是重看刚才的位置,杨路不见了。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看著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流血流得像瀑布,我仍在茫然中。这叫什麽?灵魂出壳?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公共汽车司机从我怀中拿出学生证,匆忙拨通电话,估计在找我爸妈。
这时,大街上正在放一首歌:让我再看你一眼~~~我要把你~~记在心间~~~
我看著我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心想现在我要真受了感动,回到身体让他再看我一眼,司机同志肯定会把我记在心间。
睁开眼时,自己正被温暖的东西包裹著。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却听得不甚清楚。慢慢睁开眼,橘黄光芒透入眼帘,再看看自己四周,尽是染著橙色的雪绒。慢慢的,雪绒展开,剧痛在背上蔓延。我咬牙,嘶的一声,发现自己正抱著双膝,蹲在地上。
头疼得厉害,我揉了揉眼眶,听见有人在和我说话:“……你没事吧?”
我抬头,面前正站著一个少年,身著白衣,银发灰眼。脑中依旧是一片混沌,慢慢站起来,看了看环境,彻底傻眼:黄昏时分,紫橘流光幻灭交错,一团团彩云将我们包围。空气清冽新鲜,只是普通呼吸,都像在雨後漫步於大草原。
莫非,我真的蹬腿翘掉了?
这,这就是天堂?
下意识往底下看去,却只看得见蒙蒙细雾,细雾下是一片蔚蓝,缀著无数棕色小颗粒,神秘,瑰丽,却令人窒息。我慢慢弯下身,眯了眼,发现自己正踩在云朵上,大惊。姑奶奶爷爷的,我,我真到天堂了!爸妈呢?小美呢?那个变态丑人杨路呢?还有我的两瓶喜力……
刚想抬头,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东西。
一缕金毛落在额前。
我使力扯住金毛,往下拉了拉。头皮微微生疼。不是毛,是我的发。
我尚处於牛眼状态中,茫然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却听见远处传来呼喊声:“下一个,卡洛!”少年应了一声,对我说声我过去了,就转身走掉。
他转过去的一瞬间,我呆了两秒锺,揉眼揉了十秒锺。
幻觉,绝对是幻觉。
那个卡洛,竟然长了翅膀!两片微带银灰色的羽翼,两而且还是不对称的,左边那支正在轻轻挥动,右边那一支,却半耷著,奄奄一息。卡洛似乎有些激动,走过去的时候,翅膀舞得特别快,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因著他的翅膀,我背上又开始抽痛。下意识往背後看去,我又一次呆滞。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触一下身後的羽毛,温热的。就是刚才将我包围的东西。我又稍稍扭动了背脊,那羽翼跟著动了一下。再呆滞了数秒,我终於崩溃。
我,我我我我我我也有!
我也有!
我也长了翅膀!
我一屁股坐在云层中,身子却扑通一下,往左边倒去,严重重心不平衡。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右边那支正不断地摇啊摇,左边那个却动不了,还扯得我背上一阵剧痛。
这时,有一个人,不,有一个天使从我身边走过,回头白了我一眼:“你要不排队,就别在这堵路,後头人多著呢,谢谢。”另一个天使也走过去,撇嘴道:“你看伊撒尔那样,就跟没见过翅膀似的。”前头那个笑了:“他不一直都傻兮兮的麽,俗得要命。”
我歪著身子,一只翅膀还在空中摇来摇去,看著他们的样,全都是倒的。
伊撒尔是我的英文名,他们怎麽知道?
就在这时,卡洛屁颠屁颠跑过来,笑嘻嘻地说:“伊撒尔,你快看快看,我的翅膀修好了!”我呆滞的点点头:“哦,原来你翅膀修好……什麽?你的翅膀修好了?!”
卡洛展开双臂,翅膀跟著飞速拍几下:“是啊是啊,泰瑞尔殿下实在太厉害了,就这麽轻轻一划,我的翅膀就好了!”他要再搓搓手,放在身旁,保准就是一苍蝇。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那个,泰瑞尔殿下,是?”
卡洛不扑翅膀了,只拧著眉,表情跟刚才那俩傻X天使一样:“你是不是在魔界被打晕了?连泰瑞尔殿下都忘了?咱们天界的守门人啊,翅膀受伤掉,找他修复啊。否则回不了天界麽。”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农村人进城。
天堂竟如此发达。
敢情翅膀,也是可以修的。
我清了清喉咙,扑过去,一爪子搭在卡洛肩膀上,开始吐苦水:“哥们儿,告诉兄弟,你是怎麽死的,兄弟死得太冤,给个女人甩了不说,还被情敌耍,耍过之後,还撞大卡车,升天……”
话还没说完,卡洛就将手搭上我的额头:“你今天真的傻了。亲爱的伊撒尔。死亡一词,是用在人类,恶魔及泰坦那种低等生物上的,对高贵一族天使来说,只有回归原始,没有死亡。”
我笑:“不是不是,在死之前,我们总是人类吧?”
卡洛摇摇手指:“亲爱的伊撒尔,我们天使,都是耶和华的孩子,是至尊至贵的。人类是撒旦引诱的低级种族,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你真的摔坏了,回去歇歇吧。”
咦?耶和华?那是个什麽名字?好熟,我肯定在哪里看过。
想到这,忽然觉得不对,一拳砸在脑袋上,怒了。我X,这小王八羔子,敢这麽说地球的主宰者,老子一肥锭打在你脸上,让你知道人类的力……
“下一个,伊撒尔!”洪亮的声音传过来。
我心中一跳,终於把歪著的身子倒过来,举起手大吼一声:“到!!”
这,他们看我做什麽?就连卡洛也……
我管不了他们,自己溜过去,站在那个衣著最华丽的人面前。扬头一看,一座欧式罗马门,一眼望去,竟找不著尽头。紫光映在上头,更如染了梦幻的色泽。两根门柱上,刻满浮雕壁画,几只天使缠绕而上,将门柱环绕。
我惊,好大的金箍棒。
泰瑞尔的翅膀,似乎比我们的都要大上两倍。而且不像我和卡洛带灰色。巨大,雪白,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亮。他的面孔让人无法直视,天使来自神界的风采,让人肃然起敬。
泰瑞尔的头发也是金色,我的也是金色,可为什麽在我看去,就不是同一种色?我的像大X,他的像金子,还是24K的。这也太人品了。
泰瑞尔道:“转过去。”
我老老实实地转过去,一边想著,他腰间那小匕首壳子蛮好看。有光从我背後透出来,背上一阵温暖,肌肉紧缩,泰瑞尔在後面说:“可以了。愿天帝耶和华与你同在,哈里路亚。”
我一惊,扑哧一声,忍住没笑,泰瑞尔就是个神父。
刚走两步,泰瑞尔又在後面说:“伊撒尔,你的惩戒期限未到,不可以回第七重天,知道麽。”
我敷衍应了一声,往里头走去。卡洛跟上来,在我身边飞来飞去,翅膀拍得扑哧扑哧响:“亲爱的伊撒尔,别老走路,那多难看。”
不走路做什麽?跟你一样,苍蝇似的,弄别人一身羽毛?
想是这麽想,我毕竟没有尝试过飞行的感觉,心中痒痒的,微微动了动翅膀。身後的羽翼在月色下展开,云间的投影神圣而又绮丽。双脚慢慢高升,地面上的投影展开翅膀,轻轻扑打,速度缓慢,却异常稳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紧张得无法呼吸。
看著下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云层,海洋,岛屿,周围混沌的天宇,广袤无边的天界,身为人类,惧高感汹涌而出,停在半路不敢动:“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苍蝇天使飞过来,一只脚伸得笔直,一只脚半蜷著,看去格外惬意:“我回第一天,你去第二天。你都听泰瑞尔殿下说了?惩戒期未满,你只能去第二天。”
我彻底傻了,什麽第一天第二天?
小苍蝇很体贴地问:“亲爱的伊撒尔,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健忘到连九重天都忘了。”我颇乖巧地点头。他睁大眼,微张口,就像在看到我吃蟑螂:“伊撒尔,猪都有脑子,为什麽你就没有?你是不是吃过撒旦给的忘魂果了?”
我干笑,只得点头。没办法麽,我是个合格的理科生,没读过《圣经》和《神曲》。
卡洛颇同情我,替我细细解释过,他说得那叫一个专业,我听得头晕,以我的话解释,就是这样:天分七层,由七位大天使掌管。越往里头走,就越强越抽象,也就是说,咱们人类是看不到地。越往外面,就越弱越物质化,也就是说,咱们人类是能看得到地。
到底说来,还是在鄙视人类。
上帝的御座在是最最最里头,他跟前坐了两个人,左边那个,就是咱们的耶稣叔叔,右边那个,是天界最牛的炽天使,名字爷还没问。耶稣跟前,还围了九层天使军团,也很牛。九层天使军团和天一样,越往里越靠近上帝,就越牛,就是纯粹光的存在。低级的天使通过它的上司天使,来获得上帝的启示。它们又可以通过自身的奋斗,和不懈的精神,提升自己的阶级,一级一级地往上爬,好处呢,就是官大,银子多。
天使的分类更麻烦,总共有三级,上级叫神圣的阶级,分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中级叫子的阶级,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