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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房间里看书,好好的,她突然提着个拖把进来到处拖,一会儿说你起来一下,一会儿说你出去一下。我的一点好兴致全被她拖没了,而且有后遗症,每次坐下来看书,总担心她会提着拖把闯进来。
妈妈洗完碗之后,没有接着拖地,她说要出去一下。
我问,什么事?非得晚上出去。
妈妈笑了笑,说,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有能耐把你转到这所学校吗?全都是一位同事帮忙,总得去感谢别人一下吧。
我也得去吗?我有点紧张地问,我最怕到陌生人家中做客。
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不愿意去,就留在家里吧。这是小事一桩,我能对付,你是留着办大事的,知道吗?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她总是这样半开玩笑半带真地挖苦我,不过,我不得不感激她放了我一马。
妈妈在她房间换衣服,我坐在沙发上翻当天的晚报,妈妈有时候会从单位带一份当天的报纸回来。报上一篇文章说,目前离婚率上升,并不值得过分担忧,这恰恰是一种社会进步的标志。
很新鲜,离婚和社会进步到底有什么直接关系?照这么说,美国人也许最有资格离婚,那就让美国人离去好了!混帐报纸!
梅雨呀,过来帮我参考一下。妈妈在里面喊我。
我扔下报纸,走进房间,哇噻!妈妈居然还能打扮得这么漂亮,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擦了口红,嘴唇鲜红亮泽,眉毛画得又黑又长,身着一套米色西装。我都差点儿晕倒了。
我说,参考什么?你就是标准答案。
鬼丫头,妈妈会不会像个老妖精?她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红晕。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有很多年没有这样打扮过自己了,她的心思全部用在吵架上,而吵架只会让她老得更快。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我说,你早该漂亮了,你要天天都像这样漂亮。
好了好了,不和你磨嘴皮子了,我该走了。她一把拔开我,背了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你这个死丫头,要你做一点正经事,你就拿我开心。
我冲她做了个鬼相,说,我拿你开心,是因为我开心呀。
她走了,带着一丝甜甜的心情,门外,她远去的脚步声轻快而有弹性。我赶紧跑到窗口向楼下张望,不一会儿,妈妈就出了楼洞,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了一段,就消失在拐弯处。有几次,她似乎还回头向我这边望了望,可能距离太远,也可能房里太暗,她根本看不到我。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看见我才回头。
我回到客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抓起电话,熟练地拨下一串号码。通了,我的心不知为什么,狂跳起来。
喂,你找谁?天啦,怎么会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梅成业家吗?我怀疑自己拨错了,不得不报上爸爸的名字。
你稍等。
我等了足有一个世纪,才听到爸爸的声音,喂,哪位?
爸爸,是我。
是你呀,我刚才在洗――刷牙,所以……
她是谁?
同事,路过这儿,上来坐坐。
你昨晚给我打过电话?
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在家。
沉默。
爸爸,你想对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在那边习不习惯。
习惯怎样?不习惯又怎样?
沉默。
别这样,爸爸也不是成心的,有什么办法呢?
都已经这样了,还让我别这样,你想让我怎样?
我,我,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有点事,先挂电话了。
没有商量,电话突然断了,我的心抖了一下,慢慢放下话筒。我伸手抹了抹眼角,奇怪,一点潮气也没有,我还以为自己泪流满面了呢。
人真是怪,有些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而有时候,你心痛得快丢命了,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我回到自己房间,想温一下功课,可头疼得丢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索性把课本往床上一扔,不偏不斜,正好打在芭比身上。
芭比躺在床头,睁着两只大眼睛,双手向上伸着,仿佛在等着谁去抱她。
我很抱歉,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将她的双手压了下去。她很乖,不哭也不叫,总能如你所愿。
我轻轻地拍打着她,想起了我十岁的那个生日。就在那一天,芭比走进了我家,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成了我的一部分。
每次生日总是蛋糕加蜡烛,我早就烦透了。十岁生日那天,我提出要个芭比娃娃,妈妈一口答应,爸爸却说好贵,换别的吧。为这事,他们吵了一架,不过最终还是他们一起带我去商场。
快到玩具柜的时候,我让妈妈牵我的左手,爸爸牵我的右手,我们幸福的样子让玩具柜的营业员赞不绝口。
那天,他们刚吵过架,是我一手导演了那场假模假式的幸福。我说过,我最恨那些假模假式的玩意,可那次是个例外,直到现在我都喜欢那假装的幸福,谁能肯定不会弄假成真呢?
现在,我当然能肯定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会成真。我把芭比抱在怀里,摸摸她的金发,拉拉她的裙边,尽量不和她谈什么真与假的问题。
但我总得和她说点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同床共枕,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说过,她是我的一部分。
我轻轻问,芭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想不想家呀?
沉默。
你爸爸妈妈肯定很想你,他们长什么样?你先别说,让我想想,你的眼睛和嘴巴像你妈妈,鼻子像你爸爸,你正好是他们的完美组合。我说对了吧?
沉默。
他们在一起吵架吗?也许偶尔吵一下,但他们不会分开,对不对?分开以后,你就找不到原来的家了,小傻瓜,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沉默。
芭比,如果他们分开了,我是说如果,你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你别老不说话,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啪嗒一声,芭比的大眼睛里突然溅出了泪花,我连忙用手给她擦,边擦边说,别哭,芭比,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是我瞎想,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小傻瓜。
泪水越擦越多,没办法,我只好钻进被子哄她睡觉。
她很乖,趴在我怀里一声不响,很快,我们就睡着了。
5
哇――哇――
一阵剧烈的呕吐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很长时间,我才想起现在还是夜里。
哇――哇――
又是那种声音,我一挺身坐了起来,芭比从我怀里一直滚到床下。我连忙下地把她捡起来,放到床上,然后,边揉着睡眼边向卫生间走去。
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妈妈正勾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脖子一伸一伸地呕吐着。她本来是对马桶,可多半都喷在了地面上,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我壮着胆子凑过去,想扶她一把,她咬牙切齿地说,别管我!然后手猛地一扫,差点把我推倒在地。我连忙后退两步,靠在门框上静观事态发展。
她呕吐的声音有点像野猪的嚎叫,每叫一声,嘴里就会喷出一团脏物。我紧张得直闭眼睛,却又不忍离开。
约么过了十分钟,也许是十年,谁知道呢。反正那时她已经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再吐下去了。她就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在那里直喘粗气,喘着喘着,她的身体突然向前一蹿,头就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我飞快地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她太沉了,我从来还没有抱过那么沉的东西,我几乎是把我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才勉强支撑住,艰难地把她扶正。总这么站着肯定不是办法,我相信我最多只能坚持三秒钟。所以,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扶她上床。
她嘴里还是那句话:别管我!我没理她,跟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你也醉了。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扶她上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拖带拉地扶着她出了卫生间。可是刚走到客厅,我就被她猛地一拉,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谢天谢地,我们正好倒在了沙发上,都没有受伤。我从她身上分离出来,觉得浑身都是汗,两腿还在不停地抖动。要我再扶她起来,已经不可能,我连自己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我决定让她自己起来走到床上去,可当我俯身去叫她时,我发现她已经睡着了,鼻孔里还发出一阵阵鼾声。
我只好改变自己的初衷,让她就在沙发上将就一夜算了。我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将她的两条腿搬到沙发上,脱掉皮鞋,尽量让她有个舒服的睡姿。做完这一切,我又赶紧拧来一个洗脸毛巾,帮她擦拭嘴上的脏物。
我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那么大一个人,睡着之后,其实也像一个孩子。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自然合拢,睫毛很长,和芭比的差不多呢。这是我从没注意过的。
我轻轻地擦拭着,突然看见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我心里一惊,以为她醒着,连叫了她两声,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她是在梦里流泪,她到底梦见了什么伤心事呢?
我不想打扰她的梦,进屋抱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帮她盖上。在给她塞被角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我睡意全消,干脆又去清理卫生间的地面。脏物到处都是,我好几次差点儿恶心死了,但我必须除掉它们,如果这些异整夜都在房间里散发,我会恶心得发疯。知道吗?我宁愿要死的感觉,也不要发疯。
为了让注意力转移一点,我努力想一些其它的事,可想来想去,还是挣不脱醉酒。妈妈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烂醉如泥,她以前也有过,只不过那时爸爸在,就用不着我操心。妈妈喝醉了之后,总会和爸爸哭闹,有一天夜里,她竟然冲爸爸喊,你还我的青春,还我!
我听不懂,当时我只觉得很害怕,用被子捂住了头。
而现在,我一点也不害怕,她就是爬起来冲我喊两句,我也不会害怕。我觉得我的心渐渐被一层硬壳包裹住了,以前我只知道我有点不和群,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的心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刚才说过,妈妈睡着之后,有点孩子气,很美。我不知道爸爸是否仔细看过她的睡像,假设他和我有同样的感受,那么,他还会和妈妈离婚吗?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二点多了,爸爸现在可能正在梦里,不过,我太想和他交流意见了,我如果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爸爸,他会怎么样呢?
我简直有点兴奋过度,把电话机从茶几上拿开,尽量离妈妈远一点,然后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晚上那次通话让我很不痛快,管他呢,我早就不在意了,虽然爸爸不礼貌地挂断电话距现在只几个小时,可我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
喂,喂,喂,喂。
爸爸连呼了几声,我故意不作声,想突然吓他一跳,就像从门后跳出来一样的效果。但也不能等太久,万一他挂了电话,不就扑了个空吗?
我觉得时机已到,正准备出声,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呀?半夜打这种无聊的电话。
我的心一下降到冰点,视线落到妈妈的脸上。她沉睡着,跟刚才一样,但一瞬间,我的感受全变了,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最可怜的人。
爸爸还没挂电话,他大概已经知道是我了,他在问,出什么事了吗?
爸爸,妈妈喝醉了,她醉得很厉害……我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怕,你别理她,她一会儿就会睡着的。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教我,我的妈妈喝醉了,他让我别理她,这个杂种!我很想这样骂他,但我忍住了,只在哭声的夹缝里说了一句,她已经睡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本不该告诉他这些,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拼命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壁上。
爸爸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到,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恨你!就把电话挂了。
妈妈翻了个身,我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