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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挖得很卖劲,泥土已经堆得老高,有的不注意,把人行道都占去了一部分。
那一刻我已经预感到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就像我大病初愈的身体,虚脱而轻飘。
几天没上学,学校又变得陌生了。一走进教室,吉老师就过来叮嘱我,让我赶紧准备一下,校长要来听课。然后,他开始给我指出讲课的重点。我机械地点着头,一时间觉得吉老师不像以前那么洒脱了。其实他平时的课都讲得很棒,为什么还要假模假式地做些手脚来糊弄校长呢?
平时,预备铃响过,同学们才稀稀拉拉走进教室,然后再前后左右交头接耳,讲着各自的笑话。教室里就像个马蜂窝。今天可不一样,吉老师早早地来到教室督阵,所有的同学都鸦雀无声,抓紧时间翻看着课本,很有点大考前的阵势。
我一眼就能看出老师已经和全班同学串通一气,准备表演一场标准答案问答课。我感到有点恶心,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又合上了。我宁愿当白痴,也不想参与这种假把戏。
苏倩轻轻捅了我一下,指了指课本。她在提醒我快看书。我本不想理她,又怕我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就勉强把书翻开。
她看见我翻的课文不对,又伸手过来帮我校正,并小声说,校长听课呢,听说直接关系到吉老师工资升降的问题。知道吗?校长隔一段时间就听一次课,然后根据听课情况决定老师的工资。
我似有所悟,抬头看吉老师,他正在给几个差生讲着什么,样子很专注,因为每一个人都会影响他的工资。
校长几乎是踏着铃声进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位老师,我都不认识。他们一字摆开,坐在教室后面,这样,他们的目光就可以轻易盯住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后脑勺,而我们却不知他们到底在盯谁。这其实是一件让人十分恼火的事情,一想到有这样一群并不熟悉的老师从后面盯着我,我简直要疯掉了。
我大概是第二次见到校长,这次他穿着一件衬衣,由于气温变化太快,他已经把那件西装收藏起来了。但我无法忘记那只绿头苍蝇,在他从教室前面向后走去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背,谢天谢地,雪白的衬衣上面什么也没有。
吉老师在黑板上写“滕王阁序”几个字的时候,手有点僵硬。这一点别人也许不易觉察,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他平时讲课,从不这样正而巴经地板书,往往是由着性子,讲到哪儿,来劲了就顺手划几笔。那样,他讲得顺畅,同学们也听得过瘾。
他今天不仅写字僵硬,讲课也不自然,因为他采取了令人讨厌的提问式授课法。他提的第一个问题是“穷且愈坚,不坠青云之志”怎么解释。
我对他的提问很不以为然,以他平时的风格,决不会提这种没水平的问题。他今天怎么了?难道他就像平时那样讲,校长就会扣他的工资吗?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全班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举起了手。天啦!就这么一个白痴的问题也值得大家抢着回答吗?我决不会举手,因为举手无非是要证明自己是个白痴。
苏倩的手举得最高,吉老师就点她起来回答。
就在这时,校长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是一段《让我们荡起双桨》的音乐。所有的同学都回头看,苏倩愣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讲自己的答案。
校长向大家摆摆手,说,接着上。然后,他就从后门走到走廊上,开始接他的手机。他又是那样老套地嗯啊嗯啊,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他在和对方说什么内容。等他接完手机走进教室,苏倩的问题正好回答完毕。
吉老师说,很好。
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他到底是说苏倩的问题回答得很好,还是说校长接完手机进来了很好。不管怎么样,苏倩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她一坐下来就在小声嘀咕,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个时候响。她认为校长没听到她的回答是件遗憾的事,换了我就不会那样想,我会认为是件幸运的事。
接下来的事确实有些滑稽了,几乎每次吉老师点人回答问题时,校长的手机就会响起来,那段《让我们荡起双桨》的音乐在教室里荡了无数次,搞得整个课堂都有些动荡不安。
校长就是校长,他每次出去接手机之前,都要不慌不忙地摆摆手说,接着上。
他一共接了多少个手机,只有天知道。即使这样,吉老师也不敢有丝毫怠懈,因为教室后面还坐着其他的老师呢。吉老师那不争气的眼镜每次在校长手机响起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一直滑到快从鼻梁上脱落下来,于是,他不得不伸手去扶眼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吉老师在不停地用手扶他的眼镜,这种动作平时也有过,但决没有今天这么频繁。我伤心地盯着吉老师的鼻梁,那里汗水涔涔,眼镜像个顽皮的孩子,不停地玩着滑滑梯的游戏。该死的。我心里暗骂了一句,我不知道我在骂什么,但我就是想骂那么一句。
同学们照样抢着举手,只有我一次也没举过。
下课之后,听课的老师都过来祝贺吉老师,并和他交换讲课心得。同学们都陆续出了教室,一律是慢走,不像平时那样疯跑。
我也想出去透透气,我可不想坐在教室里看那些老师们假模假式地说,这里讲得好,那里讲得不错。
我刚起身准备往外走,突然,校长叫住了我,他冲我招招手,说,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还习惯吧?跟不跟得上?跟不上的话,可得让你们吉老师多给你补课哟。老师的提问你是不是都不会?
我都会。我回答得很干脆,让周围的老师都有点惊讶。
噢,那为什么不举手呢?校长有些奇怪地问。
我抬头看了一眼吉老师,他正用焦急的目光盯着我,那目光显然对我暗含着担忧。我忍了忍,说,我刚病了一场,胳膊举不起来。
对,她今天刚来上课呢,病得不轻。她平时还不错,就是人有点内向。吉老师似乎长长出了一口气。
怪不得,我看你一次手也没举。校长说着,举了举自己的手。
天啦,我以为他就顾忙着接他的手机去了,谁知他竟能注意到我没举手。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吉老师帮我解围,说,等病好了,就多举几次手,怎么样?
校长笑了,指指吉老师,说,难得的好老师啊,他的课可是全市有名的,一堂课能提25个问题,想想都让人佩服。
大家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笑。但我敢肯定我笑的内容跟他们决不一样,我在想,他能精确地统计出25个课堂提问,完全得益于他的手机。因为他接的手机正好和吉老师的提问一样多。吉老师如果没忘记他自己扶眼镜的次数,他一定也能知道自己一共提了多少个问题。
《让我们荡起双桨》又来了,我终于搞清楚了,这是他接的第26个手机。他对着手机嗯啊了一阵,就说,有个会,我得走了。
于是,吉老师陪着他们一起向办公楼走去。
老师们一走,同学们就涌了进来。尹小豆跑过来说,你真棒,校长都亲自接见你,说实话,你和校长是不是亲戚?
我说,八竿子把不着的事。
她不信,大头摇得让人担心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苏倩这时也回到座位上,她显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接着问,不是亲戚,那他找你说什么?
我本不想回答,又怕生出额外的矛盾,就简短地说,就是问问我的病情。
哟,校长还挺关心人的,哪回也关心关心我们呀。苏倩说着拍了拍尹小豆。
这时,上课铃响了,周庄进了教室,从我身边走过。我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趣,坐下来开始翻弄自己的书包。
苏倩推了尹小豆一把,说,快回座位,还想在这里取到真经不成?
尹小豆嘿嘿笑了两,就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周庄从后面给我扔了个纸团,天啦,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纸团就像个火球一样摆在我桌上。但我不能去将它展开,我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不露声色地盯着我。我也不能让它总在我桌上躺着,情急之下,我抓起纸团,一把丢进了教室前面的废纸篓中,投得很准,十环。这样一来,就能表明我的态度了,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这样对待他的。
说实话,一整天上课,我都有点心不在焉。那个纸团让我心烦意乱,仿佛我不是把纸团扔进了废纸篓中,而是扔到了我的心里,浑身毛扎扎的。
度日如年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我终于盼到了放学铃响。我并不是盼着自己能一步冲出教室,而是盼着所有的人都赶快离开。你一定知道我想干什么,对,我就是那样想的,如果我不把纸团上的内容看个明白,恐怕一夜我都合不了眼。
谢天谢地,没有一个同学不盼望着早日离开这鬼地方。铃声一响,他们就算刑满释放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外涌,门框被挤得嘎嘎直响,只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没了踪影。
教室里一下子空得只剩下心跳,门框上的班级牌还在不停地摇晃,我呆呆地盯了它一会儿,确信不会有人返回,才做贼似地背起书包,绕到教室前的废纸篓旁,很快地伸手进去乱找一气。我惊奇地发现,篓中全是纸团,天啦,一篓子纸团。我彻底懵了。
谁也别指望我能有耐心把那些纸团一个个展开。事实上,我只是恨恨地踢了篓子一脚,就起身离开了。让那该死的纸团成为永远的谜吧。
10
晚上,月亮在城市的上空徘徊,又圆又大,仿佛伸手可及。但命中注定我永远也够不着它,真的,不只是月亮,我只要看见美好的东西,就会觉得那与我无关,或者说我永远也得不到。
城市的天空是残疾的,被高大的建筑物挤压成畸形,月亮时隐时现,让人觉得更加不真实了。商场酒楼的霓虹灯倒是通宵达旦,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如果说月亮是嫦娥的话,霓虹灯就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妖艳女子,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所以,我讨厌夜市的灯光。
我怀抱着芭比,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实际上,我吃完晚饭就躺到了床上,妈妈非要我这样做,她认为这样有利于恢复病后的体力。她不知道我越早上床越睡不着。尽管我有点不情愿,但我还是很顺从地听了她的话,我不忍心为难她,这几天因为我的病,她已经累得瘦了一圈。
我说过,我妈总没有闲着的时候,她就算瘦成一把骨头,也会不停地到处忙碌。我先听到她在厨房,然后又到了客厅,谢天谢地,她没有进我的房间。她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怕进来做清洁会吵醒我。
她不吵我,有人吵我。那人打来了电话,我听见妈妈说,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她睡着没有。
我知道是找我的电话,就一挺身坐了起来。妈妈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吓了一跳,说,哟,精神着呢,快接电话吧。好像是上次那个男生。
其实她不说我也能猜出来,除了周庄,还会有谁给我打电话?
你好吗?他的声音总是那么自然,听起来就像多年的老朋友。
很好,难道你希望我不好吗?你打电话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不,我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纸团扔掉?
他真好意思问,他这一问,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我做错了。我连忙解释说,噢,那纸团是扔给我的吗?我以为是你往废纸篓中扔,不小心落到我桌上了。
MY GOD!你干脆把我了扔到废纸篓中去得了。
他是想逗我笑,我忍住了,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你猜我在纸纸条上写了什么?
天啦,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可我不会那样告诉他,我只是淡淡地说,你写了什么我不感兴趣,你最好还是留着这个谜底吧。
好好,我来告诉你,那上面什么了没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对一位病人最好的问候,你说我的创意绝不绝?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挂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