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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大轿,由八个人抬着。
这一条街道往来行人极少,四周民宅不多,店铺也只零星几家,轿中坐着的人向来喜静,因此虽然宫中至王府的路径颇多,却也已习惯经过这条路。
茶是第二沸的君山银针,男人慢慢呷了一口,正待放下时,却略微顿了顿眉峦。腰下隐隐传来一阵异样,今日行动虽不甚多,但到底还是有些不适……便在此时,执着青花釉杯的手忽一停,同时眼角些微向上扬起。
……
……
一阵极厉的破空声陡然响起,随即就见十余道黑色闪电从四周朝着轿舆所在的位置,直飞而来!
不过刹那间,就听锃锃数响,几团银光闪动,却是肩舆的八名轿夫于瞬间自腰中拔出长剑,劈向飞射而来的箭矢,反应之快,竟是将大部分的羽箭砍了开去,但毕竟事发突然,这八人饶是武艺不俗,但骤遭敌袭,且箭势极猛极快,究竟还是有些促迫,就听一声闷哼,其中一名轿夫肩头中箭,但这十余支箭矢,到底还是没有一支能够射到轿上!
有四人立时团团围于轿前,其余四个,则随即掠向街面墙头方向,在下一轮箭雨尚未来得及发出之前,将手中长剑狠狠刺向墙后埋伏的箭手。其中那名肩头中箭的轿夫,方挥剑刺死一人,却突觉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自墙头坠下倒毙,面呈青黑,竟是那箭头之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其余几人见状,长啸一声,手中剑势登时杀意大起,便在此时,忽有二十余条黑影从不知何处各自飞出,齐齐攻向街中央的轿舆!
剩下的七名轿夫顿时飞身而起,掌中铁剑化作七团银光,分别迎向敌手,一时间,雪地中寒光闪现,兵器相击声的铮响,打破了街面一向的寂静。
种种突变,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街上偶有的几名行人在短暂的惊呆过后,喊叫着逃入离得最近的门内,便在此时,一道黑影已成功近到轿前,于瞬息之间,出剑如电,直直刺向轿中!
剑尖已逼至帘幕,气劲所及,将明紫掐金黄边线的锦缎棉帘激得直掀起来!已隐约能够看到里面一个高大的轮廓……
就在此时,就在轿帘即将揭起的这一刻,从轿内,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一只手,修长、有力,五指颀韧,如同寒玉一般呈现着一层晶润的光泽,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几乎给人一种半透明的错觉……几乎与此同时,就见那手上其中三根手指一张一扣,便将那直刺而来的剑锋准确无误地夹在指间,下一刻,又有一只手从轿中倏然探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力量,食指笔直伸着,指尖如同挟着迅雷之势,正正磕在了来人的眉心之间!
没有一声惨呼,只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额前飚出一道血花,直向后倒飞出去,轰然撞破了一间店铺的大门,直接将那木质的门板撞碎,震起了一蓬雪屑。
一击而毙!
几乎便在同一时间,又有两道黑影仗剑扑出,直取轿中,剑气之盛,已发出尖利的长长破空之声!
眨眼之间,只听两声闷哼,随即就见其中一条黑影倒翻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随后伴着身体落地,向后蹬蹬蹬疾退十余步,终究右脚猛然撑后,勉强定住身形,却又‘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另一人则朝后飞退,直至倒退五六丈远处,才大喝一声,以剑插于地下,身体一震,停住了脚步。
与此同时,四柄长剑已至,银光团挥卷雪,泼水不进,体内真气疾放,四道光影化作四条黑龙,剑气刺破冷风,齐齐挥向轿前!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道白影自轿中骤然射出!仿佛惊鸿一线冲天,在剑光如霜般的四柄长剑来势中化作一抹诡蓦的白光,看不清如何动作,便已稳稳立于轿顶。
男人回过身来,身形高大峻拔,玉冠锦服,正是叶孤城!就见白衣黑发间,一张寒如冰石的面容上毫无表情,褐色双眼中,绝无一丝情绪和温度,只有仿佛能够刺痛肌肤的冷酷。
四人疾纵而上,下一瞬间,一声惨呼便骤然响起!广袖轻拂,一只冰凿似的手两指并拢,如闪电般插进了一条黑影的喉中!随即白衣翻飞,脚下猛然一震,就听‘咔嚓 一声巨响,整台大轿便被这一股巨力踏碎震开,碎木纷飞间,其余三人被这一道反震之力弹向上方,叶孤城亦借着这股反力冲天飞起,好似一只穿云的白鹏,双袖一卷,直掠向最近的一人。
那人挺剑收转,剑上寒芒急吐,如同银蛇乱舞,劲风直刺面门。叶孤城广袖微拂,于半空中身形侧转,同时右掌拍出,就听一声闷响,掌心狠狠击在对方胸口,上面蕴着的力道,使得黑影的胸膛在一瞬之间,塌陷下去!
叶孤城一击之后,四人中剩余的两人甚至还未落地,就见白影掠动间,叶孤城已借着这一掌击撞之力,朝二人飞纵而去。日光之下,犹如白鹤舒翅,双掌直拍下去,没有任何花巧的招式,只纯粹以速度和力量,一击而至!
双剑骤卷,拼力迎向这一击,却于刹那间一剑刺空,随即胸口如遭雷击,血液急冲而上,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双双直坠下去。叶孤城身形飘然落于墙头,凤目微眯,掌中已握着一把从方才一人手中夺来的长剑。便在此刻,一条黑影倏然从墙后飞出,挟裹着凌厉的杀意,手中执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朝着男人的后背直劈而至!
一声刀剑相击的铮然鸣响,真气四射而出,将旁边一棵老树的枝干尽皆削断。叶孤城眉峰一扬,手中长剑骤然间化作无数道剑光,照亮了冬日的天空,剑光中冷意尽现,剑势与凛寒的风卷在一处,每一道清光中,就是一线索命的劲气,银光尽至,竟好似从四面八方一同袭来。
黑影瞳孔骤缩,瞬时间长啸一声,全身每一丝肌肉都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右手挥处,已于瞬息间连续劈出二十四刀!每一刀都被他挟着全身的真气,凌厉的刀风及处,硬生生地将地上的积雪,激成铺天盖地的雪幕。
然而,前二十三刀,已全部劈空!而眼下最后一刀隔着男人的胸膛只剩下两寸距离,却偏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一柄长剑直直刺入他心口,叶孤城右腕一收,一股如同死亡一样冰冷的寒冽,迅速将面前黑影全身最后一丝生气带走……
冰雪飞溅,一路血水射洒成线,惨呼闷哼声不绝于耳,却又渐渐静了下来……
街道周围横散着约四十具左右的尸体,雪地中如同开满了大朵红莲,妖艳以及。街中央站着白衣高大的男人,如雪的袍服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恰似一树红色的梅花盛开在无边无际的雪原当中……
叶孤城面无表情,只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剑,身后两名尚存的轿夫全身伤痕累累,正脸色青白地以手按压住伤处,忽听一声碎响,就见男人手中的长剑,寸寸尽断。
两人立时单膝跪地,道:“王爷……”
叶孤城漠然丢下剑柄,冷冷看向场中数十具尸身。彼时空中又有雪花飘降,寂然而下,唯闻风声。
“京都之中袭杀本王,好气魄,好手段。”
二十一。 破绽
“通知京都城尉,派人前来收理。”
叶孤城面色冷白,用一条绸巾拭去手上血迹,一场袭杀过后,原本便偏僻冷清的街道上,已是家家闭户不出。
目光扫过六名府中的轿夫尸身,这几人,皆是曾经南海城主府内侍卫……身后两人应声而去,一人前往京都府堂,另一个则回王府报信。叶孤城双眼冷冷,忽脚下举步,白衣拂动间,已慢慢走出了这条血气弥散的街面。
肃王府。
两列侍卫面色冷然地立在王府正门当口,管家站在石阶之上,远远见了雪中一抹白影缓缓行来,便忙迎上前,将伞撑在男人头顶,却并没有提及方才刺客之事,只一边陪同男子朝着大门走去,一边道:“老仆已命人备了热水,王爷且歇息罢。”
巨大的琉璃搪花照屏旁侧,蒸腾着的白色水气从漆桐浴桶内缓缓溢出,西门吹雪静静立在落地垂绣幕的窗前,忽面上微微松动,回过头,看向进到阁内的人。
男人面色寒镌,一身罗白贡缎团龙正服上,血染点点。墨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然的杀气,西门吹雪上前,替他宽去身上的外衣:“可曾伤到。”
“没有。”叶孤城微一摇头,一面脱下沾血的外袍。
目光落在里面净白无染的衣面上,西门吹雪的眼神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却在叶孤城又脱去两层内衫时,眉心忽然一皱。
雪白的软绫贴身长裤后洇开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西门吹雪触在男人腰带上的手顿了顿,叶孤城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停滞,不由转过头,道:“怎么。”
西门吹雪看着他解开腰间的丝绦,衣衫尽褪,腿后蜿蜒出一股已经几近干涸的寸许长的血迹,不禁沉声道:“伤得很重?”
叶孤城微挑剑眉:“方才说过,我并不曾……”忽看见西门吹雪目光所及之处,顿时止住话语,心下明白了他话中所指的意味,同时亦觉出腰下扯痛不已,不由微微抬一抬唇角,道:“刚才与人动手,难免如此。”除下冠簪,进入桶内热水当中。
淡淡的水雾间男人长发流披,森黑的发丝沾染了身周弥漫氤氲着的蒸气,脸色比往日仿佛更白了三分,却有些冰硬的模样,也许是错觉,似是有极轻微的血腥气味从身上散开,但很快便被水中放着的甘松香冲淡,终究消失不见……
身后有人用银瓠舀水自他的头顶徐徐倾下,叶孤城任由水流漫过面容,闭上眼,向后靠在桶壁上,将全身缓缓浸泡在水中。身下仍是隐隐传来异痛,方才打斗间尚且无暇顾及,眼下放松下来,才觉颇为痛楚,想是经过一番剧烈动作后,却是比之今晨,又严重了几分。正微微凝眉间,就听西门吹雪自身后冷冷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叶孤城阖着眼:“暂且不知。”顿一顿,仰面将头枕在桶沿,“出手明确,武功亦属上乘,兼且狠辣无畏,竟未让我得取一个活口查供……”
西门吹雪低首看向男人半仰着的面容,冷白的肌理由于热水的蒸腾而逐渐漫上一丝极淡的血色,仿佛就将要被消溶进沉沉的雾气之中。修长的手指伸出,拈开对方颊上粘着的一缕发丝,西门吹雪俯身在那光润的额间一吻,低声道:“沐浴后,便多休息。”叶孤城睁开眼,将男子从鬓间垂下浸在水中的发丝捞起,道:“好。”
直到水温已降,叶孤城才从浴桶中出来,擦净了身上的水渍。
毫无遮掩的颀健身躯光裸着静静伏在宽大的软榻间,半湿的长发披在脊背上,末梢还不时滴下几点水珠。叶孤城微微叠着眉峰,直至身后冰冷异样的感觉终于离去,才缓缓将剑眉展开。
西门吹雪细细替男人上过药,起身净了手,便回到榻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深熟罗白绣螭龙八宝及地长裳,为他裹在腰间,又用一件中襦披在赤裸的背上。
叶孤城伏在榻间,半合了双目,忽淡淡道:“玉教主不至如此。”
西门吹雪坐在他身旁,闻言,微微抬眼,叶孤城继续道:“玉教主虽不满你我之事,但刺杀当朝亲王,毕竟事关重大……何况他总要顾及到你二人父子情分。”
拿过一块棉巾,西门吹雪慢慢为男人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嗯。”
叶孤城将半边脸颊枕在一只连云锦素梅靠垫上,侧着头,微微一笑,道:“西门向来敏睿过人,自然亦知无论从何处看来,玉教主皆应不至如此,但事涉及我,只怕你心中难免存有芥蒂,若一时做出何事,岂不损了父子之情……我也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
西门吹雪听着,寒潭一般的墨黑眼底,神情就这么逐渐柔和了下来……倾低上身将爱侣环住,薄唇吻在对方露在襦衣之外,弧度修雅的肩颈上,轻嗅着从半湿的发丝中传来的淡淡清寒气息,半晌,才淡淡说出一句话:“我知道。”
叶孤城似是‘唔’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西门吹雪抬起身,将手放在了男人的腰间,缓缓揉按起来。
这是一双苍白如冰雪的男人的手,每一丝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分布得恰到好处,完美无缺,可却也是一双,或许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手。但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在从前从不会去体贴别人的人,在此时此刻,却只是专心为心爱的人,用这样的两只手,尽量去帮他缓解一些不适而已……
室中寂静无声,叶孤城仿佛已经睡着,侧着半边面颊,双目合着,呼吸绵长而清浅。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他的面容,看着那丰润的唇,上扬的眼角,和尾梢一条斜掠几近入鬓的红痕……
眼尾斜挑,则司主一世桃花,半途纹路顺上割接及鬓,既称‘破颜’……
……是为姻缘,已至……
(注:眼尾斜向上挑;说明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