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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急身扭转,右足飞踢迎上,只听‘当’地一声沉响,少年右脚狠狠撞上铜锤,同时借力倒飘出去,直退开一丈有余,出了对手的攻势范围。
花玉辰心下暗叫侥幸,若非师父事先让他在靴尖上套上专门的熟铜吞金云头,只这一击,怕是自己连脚趾都要折断。他定一定神,手腕倏然伸直反转,同时口中清啸一声,剑尖挽出大朵银色的精芒,足下猛一发力,纵起身形,如同猛虎扑兔一般,挺剑直直射向对手。
陆小凤抚掌笑道:“好小子,我看他在一群人里年纪最小,可本事却是不含糊!花满楼,辰小子这两个师父,倒真是没有白教了他。”
花满楼闻言,摇扇微微一笑。叶孤城手指轻扣着身侧的扶栏,对身旁人道:“辰儿的剑意,如今走的是凌厉的路子,倒有几分你曾经的模样。”
西门吹雪微一点头,既而道:“戾气未消。”
叶孤城略略扬眉,面上闪过一丝笑意:“若无戾气时,已不知还要多少年月。。。”
几人在楼上谈话间,花玉辰已险胜一局,少年拎着剑奔上三楼,额上大汗淋漓,欢声叫道:“师父,师尊,七叔,陆叔叔。。。我赢了!”
四十八。 旧怨
陆小凤笑道:“辰小子不错,没丢你两个师父的脸。”花满楼则含笑递给他一条白绢,让他擦一擦满头的大汗。花玉辰一手接了,一面胡乱抹了抹额上的汗水,一面坐到叶孤城身旁,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连灌了两杯凉茶,这才呼出一口气,俊秀的面容上现出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叶孤城伸手探了探少年的手腕,见他气海中已有些虚浮,便知是内力消耗颇大,于是道:“且去调理一时,晚间尚有下一场。”
花玉辰乖顺地点头应了,随即就跟着一名侍从去不远处的客房中休息,在座四人则继续一边品茗,一边观看楼下的战况。
西门吹雪走进房内时,叶孤城正盘膝坐在床间打坐运气,身上仅穿着中衣,黑发湿散,双足赤 裸,明显是沐浴方毕的模样。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叶孤城收回心神,缓缓睁开双目,身体却并不动,只伸手从身旁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一件广袖长衫披在身上,道:“时辰到了?”
西门吹雪走到他身边,“嗯。”
叶孤城抬手将一颗颗衣纽繁复地挨个系妥,西门吹雪却已拿起床上放着的一双崭新白丝掐银绫袜,很自然地就要替他穿上。
叶孤城微微扬眉,伸手阻了对方的动作,同时便要将双足收起,道:“怎地要你做这个。”说着,不去管只扣了一半的衣纽,就要自己动手穿袜着履。
但西门吹雪手上却已握住了男人的右足,拇指摩挲了一下踝腕间箍着的温润玉厄,低沉的声音中亦透出一丝暖意:“我行此事,又如何。”说话间,已替他穿妥了鞋袜。
叶孤城垂目看一眼足上的纹锦翘头聚云履,自榻上起身,无奈微叹道:“你这人。。。”一面系好衣扣,从床间拿起腰带围上,道:“辰儿如何了。”
西门吹雪见他发间尚湿,不能束冠,于是就用一挂玉石抹额替他戴上,固住一头披散的长发:“调气已毕,精神颇盛。”
叶孤城闻言,不禁颔首笑道:“他年纪尚小,此次带他出来见识一番,也有好处。”
两人出了房间,重新回到观场的座位前,楼内众人也已各自用过晚饭,纷纷回座,四下里挂起了数百盏灯笼,将楼内照的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陆小凤正执着酒壶倒酒,见了二人过来,便笑道:“辰小子已经在楼下等着,再有三局,就轮到他上场了。”
叶孤城拂衣落座,看向楼下台场上两名正在奋力互搏的青年,语气淡淡道:“辰儿年纪尚小,在我身边亦不过年余,此次众多江湖新秀中,他还算不得顶尖之流。”
陆小凤笑道:“让他吃些苦头也好。”一面摸了摸鼻子,“我像他这么大时,和人打架,可是经常挨揍。。。”
花满楼收起扇子,微微一笑:“辰儿武功进境非常,三哥若是见了,必然颇感欣慰。”
几人说话间,楼下看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叶孤城慢慢饮茶,一面对旁边西门吹雪道:“这一套‘飞霜回柳剑’倒也有七分火候,这个年纪有此造诣,也算难得。”
西门吹雪略略眯起眼,仍是一贯低沉而冷然的声音:“灵动有余,后继不足。”
叶孤城微一颔首,随即再不言语,四人只静观楼下台场上的又一番比试。
不一时,花玉辰已一身绣白缎衣,手提长剑跃上台中,他对面一名弱冠模样的青年静静站着,右手则慢慢将腰间的长剑一寸寸拔出。
叶孤城看着那青年起剑立势的动作,眉心一动,道:“辰儿未必是他对手。”话毕,双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那青年身上,似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人。。。”
身旁西门吹雪见他似在沉吟,便问道:“何事。”叶孤城唔了一声,既而道:“只是觉得此人,似是有些眼熟罢了。。。”
锣声骤响,台上两人登时齐齐精神一振,下一刻,已然挺剑交起手来。
花玉辰右手稳稳持剑,双袖舒开,在半空中涮出无数朵银花,此时楼中灯火如昼,照着他俊秀的面孔,白衣黑发,袖袂飞扬,招式凌厉决毅间,亦觉有一分隐隐的优雅。西门吹雪看着场中的少年片刻,遂侧首凝视身旁正注目于楼下的男子,眼底微微带着几分笑意——方才从少年的身上,他已隐约从中捕捉到了眼前这人的一丝影子。。。
蓦然间,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西门吹雪见状,几乎与此同时眼中精芒随即一现,右手已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花玉辰剑尖微颤,如同迎风的柳,直取眼前青年的肩井两处大穴。白 皙的额上微微沁出细汗,花玉辰低叱一声,催动剩余的内劲,足下发力,狠劲挺剑直刺。
青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冷笑容,手中的长剑急转,挡住花玉辰的攻势,左手却已不知何时垂于腰侧,手指微微曲起。。。
剑锋相击,双方同时低喝一声,向后退去,花玉辰脚下猛力一蹬,如同一线白练,朝着对手重新飞冲而去。
与此同时,只听楼上楼下皆有人齐齐喝道:“不可!”同时电光火石间,一道高大修长的白影已无声无息地立在台上,而对面的青年却已倒飞出去,直直摔在台场右角处。
那人静立于台中,广袖长裾,黑发如泻,头上一挂玉抹额在眉心间扣住一颗硕 大的东珠,灯火映照之中,但见光华熠熠夺目。
花玉辰乍惊之下,于半途拧身直收,生生顿住身形,惊讶道:“师父?”随着这一声唤,楼内上下尽皆寂然,原本热闹的场面,登时静默下来。
男人却并未回应,只看着摔在台场右角处的青年,然后举步,缓缓朝其走近。
忽然间只听一声高呼:“叶城主且慢!”随即就见人影一闪,一名青袍老者已上得台中,道:“小徒一时卤莽,还请城主见谅。”
男人的面色玉白几近透明,一双眼犹如缀着两颗寒星,淡淡扫向几步外台角处的青年,也不说话,只右手一翻一弹,就听‘哧’地一声细响,一道剑气已将对方的衣袍割裂,露出了里面紧绑在腰带上的一只深色革囊。
叶孤城长袖一抖,只听几声轻响,十余枚细小的暗器落在地上,泛着绿幽幽的诡异光芒。老者的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就道:“劣徒年少,一时莽撞之行,还望城主莫要与他计较。”
擂台之上历来严明禁止使用暗器,眼下青年这般作为,已是公然坏了规矩,且在座众人也已看出青年分明正占据上风,却突行此事,明显是要置对手于死地。
台下哗声四起,花玉辰冷汗满身,奔至叶孤城身旁,道:“师父……”他心下清楚,若非男人及时出手,自己眼下定是已然丢了性命,思及至此,不禁一阵后怕。
叶孤城尚未开口,倒在地上的青年已经挣扎着起身,—张原本很有几分英气的面容,此刻却已有些扭曲,双眼死死盯着男人,咬牙狠狠道:“姓叶的。。。今天没杀了你徒弟,是他运气。。。你……”
他一面说,一面踉跄着向前走,‘你’字尚未落音,手上却已然动了!
剑光飞起。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青年惨叫一声,双手腕间的脉络已被齐齐划断!同时腰间的深色革囊掉在地上,数十枚淬毒的暗器从中滚落了出来。叶孤城面色如霜,冷冷道:“本座曾饶你两次,如今,再无第三回。”
青年惨笑,也不管流血的双手,只嘶声道:“姓叶的!你杀我父亲,废我武功,未想我机遇之下得以恢复,又拜入扶丹阁,早晚苦练武艺等着向你报仇讨命的那一日!只可惜。。。只可惜我本事未足,连你徒弟都没能杀得了!”(这个人就是曾经在江南袭击叶孤城,后来又偷潜入南海,在叶孤城成亲那天,同伙掳走孙姑娘和孩子,自己则在洞房里冒充新娘,想杀叶孤城的那个少年)
叶孤城目光冷冽似冰,握着剑柄的手稳如磐石,缓缓抬起,以剑尖指向青年。一旁的老者晃身上前,沉声道:“叶城主……”
“师父,不用求他!徒儿与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至死方休!”青年嘶声低吼,随即大笑道:“姓叶的,你杀了我就是!反正你那女人已经因为我们丢了性命,连她的尸骨,你也没法从祖坟里带出来罢?!我也不算太过亏本!”
握剑的手倏然一紧,然后缓缓放松,叶孤城面上全无一丝表情,良久,方淡淡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未将七剑盟与夺岛一脉之人尽数铲除,致使秀青身陨,是本座之误。”话音未落,就见白影一闪,随即叶孤城已朝台外走去,身后花玉辰急忙跟上。
青年喉间一点红痕,并没有血液流出,却已气绝无救,直直朝后仰去。老者低唤一声:“荐儿!”将青年尸身接住,继而猛然抬头道:“叶城主!”
叶孤城已走到台沿,闻声顿一顿脚步,面无表情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若要报仇,自来寻本座就是。”
话音甫落,忽然间,一股花香淡淡充斥满楼,阁门入口处,一队身着轻纱的美貌少女盈盈步入,腕戴金铃,踝缠碎玉,行动之间,就有清脆的响声发出,身后一架湘竹软轿由八名少女抬着,上面几根精巧的竹竿支起四面桃红色纱幕,隐约能够看见里面坐着一道曼妙的身影。
众人正疑惑间,这一列数十人的队伍已经停下,随即就见一只雪白的柔荑自轿中微微伸出,揭开了面前的纱幕,露出一张妩妍秀美至极的容颜。
女子起身,盈盈下轿,一双水眸遥遥望向三楼方向,朱唇轻抬,一笑间,恍若百花齐放。
“罗刹教玉教主座下,罗运门执司纳兰涟柯,拜见副教主。”
四十九。 扶丹阁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说,以后你岂不就是下一任罗刹教教主?”
陆小凤咂着嘴,一面喝酒,一面啧啧感叹,西门吹雪则是静静坐着,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毫无表情,只默然喝了一口茶,然后便将目光看向身旁的男子。
叶孤城脸色如常,却也已不再观看楼下的比试,而是吩咐随从准备热水,就欲回房再次沐浴更衣。他方才身上虽不曾沾染到半分血迹,却也仍然是要清洁一番,在座几人皆知他不喜血腥,遂也并不以为意,任由叶孤城自行离席而去。
陆小凤逐渐开始有了醉意,待到后来,已有些口齿不清,醉眼朦胧,花满楼遂扶了他回客房休息,于是桌前便只剩下西门吹雪并花玉辰师徒二人。
“近来教中事务不多,又听闻这一届武道大会已然召开,因此涟柯便带了门下一些年轻弟子,前来见识一番罢了。。。”
暗香浮动间,久坐在不远处的纳兰涟柯已莲步轻举,盈盈落座,一旁花玉辰是第一回见她,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纳兰涟柯眼角余光扫过少年,朱唇微启,轻笑道:“方才听到这孩子唤师兄为‘师尊’,却不知师兄竟也会收徒儿呢。。。”美目微抬,朝少年柔柔笑道:“既是师兄的徒弟,自然便是我师侄。。。唔,头一回见面,总要给晚辈见面礼才是。。。”
素手轻扬,身后便有一名身披翠纱的少女上前,双手捧了一只长长的木匣,内中盛着一柄形式极古雅的长剑。纳兰涟柯纤白的手指轻抚过剑身,黛眉微舒,柔声道:“这把‘唱月’随我已有七年,如今,便送与你就是。”
花玉辰见那盒中长剑纹纂古隽,秀华至极,明显是一把稀有的宝剑,不禁面露喜爱之色,但也只是一瞬,就随即抬头看向西门吹雪面上神情,见男人容色一如既往地冷峻,丝毫没有波动,只静静喝茶,于是便从座上起身,道:“师叔厚赐,玉辰不敢受。”说着,已垂手立在西门吹雪身侧。
纳兰涟柯闻言,美眸微垂,轻笑道:“师兄有个好徒儿呢。。。”水袖轻拂,起身道:“涟柯一路来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