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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谁?只有王珪这个老狐狸。他揣摸上意,既不敢得罪王安石,又不敢得罪公子,便出了这么个主意。〃潘照临笑道,〃不过也好,公子可以去安慰桑家,长卿不久就可以出狱了。〃
〃我这就过去,桑夫人急得人都快垮了,这次总算有个准信了。杭州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石越一面吩咐侍剑备马。
〃唐甘南来信,说一切妥当,苏轼也报了平安。公子尽管放心。〃
〃海外船行的事情呢?〃
〃唐甘南说正在办,今年桑家和唐家的棉布生意赚了一大笔钱,再加上在两浙等三路办钱庄的收入,现在两家在全国都称得上是巨富之家了。海外贸易本来利润就高得惊人,现在他们财力足够,自然也会宽出手来支持。〃潘照临微微停顿,迟疑了一会,忽然说道:〃公子,有件事你还得注意……〃
石越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
〃桑唐两家现在财力越来越大,虽然说两家和公子荣辱相关,但是我担心总有一天他们会脱出我们的掌握,特别是将来公子难免要他们花大钱做一些无利可图的事情。所以我以为应当早做打算。〃潘照临压低声音说道。
石越愕然望着潘照临,〃算计桑唐两家?〃
潘照临平静的点了点头,好像他说的是去隔壁酒家打壶酒一样,〃我们应当在桑唐两家中安插一些人手,以便于控制。另外,桑家小姐快到出阁的年纪了,她和公子情投意合,不如我去帮公子说亲,桑家断无不允之理。〃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7节:第六章 拗相公(7)
〃你说什么?你要我娶梓儿拉拢桑家?〃石越压低了嗓子吼道,狠狠的盯着潘照临。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奥贝斯坦类型的人物存在了。
潘照临直视石越的目光,淡然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公子和桑小姐非常相配,用婚姻来巩固彼此的关系,有何不可?我以为桑家也是非常希望的。〃
〃你闭嘴!我才不要因为这样恶心的原因结婚。〃石越翻身上马,狠狠的说道。
潘照临似笑非笑的看了石越一眼,不再说这个话题,〃沈括说后天是兵器研究院第一次试验新的炼钢法,公子要不要去看?〃
〃等我回来再说吧。〃石越抽了一下马,带着侍剑扬长而去。
正如潘照临所说,陈绎在新党中,是属于〃实干派〃。这些人支持新法,勇于实干,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新法给了他们展现才华的机会,能够更快的得到提升,实行自己的政治抱负,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对新法本身,亦有着相当的政治认同。他们虽然有自私的一面,却有着极为出众的政治才华。可惜的是,这样的人在新党只是少数,而且对决策的影响甚微。新党的决策者和执行者,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和旧党的争吵之上,甚至极端的走向〃旧党反对的,我们就支持〃这样的困境。
看着开封府的大门,陈绎颇有几分感触。自己终于可以走进这扇大门,坐在公案之后决断冤狱了。被皇帝亲口嘉奖〃断案不避权贵〃的自己,能不能和已经成为传奇被百姓们传唱的包拯一样,在开封府立下自己千世的令名呢?陈绎的手心全是热乎乎的汗水。天下睹目的白水潭之案,对自己来说,既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会,千载难得的机会。陈绎心里非常明白:史官一定会记录这件事的全过程!
心潮澎湃的陈绎,忽听到自己的家人轻声说道:〃王丞相公子来访。〃
陈绎微微冷笑了一下,他自然知道王雱所为何来,一面对家人说道:〃请王公子到客厅,我马上过去。〃
一直以来,王雱都有点看不起陈绎,因为陈绎〃闺门不肃〃,士林清议对此颇多指摘,但是王安石一向认为〃才俊之士,未必有行,择其材而用之可也〃,所以大胆的重用陈绎等一批官员。但王雱却没有父亲的胸襟与气度,这次要登门拜访陈绎,实在是情非得已。
在客厅等了好久,陈绎才从内室出来,见到王雱,连忙抱拳道:〃元泽久等了,恕罪、恕罪。〃
王雱挤出一丝笑容,挪揄道:〃哪里的话,和叔现在贵人事忙嘛。在下还没有恭喜和叔坐了开封府呢。〃
陈绎笑了一下,道:〃取笑了。元泽此来,不知有何指教?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王雱一边喝了一口茶,看了陈绎一眼,细里慢条的说道:〃和叔说得不错,在下此来,的确是有点事情。〃
〃还请明示?〃
〃和叔,不知你对白水潭之案有何看法?〃王雱投石问路。
〃圣上命我主审此案,其中案情我却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现在说有什么看法,实在是言之过早。〃陈绎一本正经的说道。
王雱笑道:〃哦,若依在下看,这案情却是很明白的。〃
陈绎若有所思的望了王雱一眼,微微笑道:〃愿闻其详。〃
〃桑充国与程颐、孙觉借《白水潭学刊》,指使、纵容李治平等十三名学生诋毁、污蔑朝政,事后段子介又挟刃拒捕,张淳、袁景文以及国子监李旭等十七人鼓动学生叩阙,要挟朝廷,以求侥幸脱罪。案情可谓清晰无比。〃王雱高声说道。
陈绎哑然失笑,道:〃若是如元泽所说,那邓文约就不会被皇上罢官了,皇上何必要我来知开封府,这样清晰的案情,韩维怎么会断不了?〃
王雱脸色一变,沉声问道:〃那么和叔的高见是?〃
陈绎笑道:〃现在案情未明,我身为主审官,不能妄下结论。待我查明案情,自然会禀公处理。〃
王雱冷笑一声,从袖子拿出来两份奏章,轻轻递给陈绎。
陈绎疑惑的接了过来,不动声色的看完,轻轻掩上,又递还回王雱。
这两份奏章一份是弹劾陈绎循私希合上意,放纵有罪之人,一份则是说陈绎文学出色,明达吏事,办案公允,大力荐举陈绎。显然,这两封内容完全相反的奏章在不同的情况,只有一封会呈到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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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六章 拗相公(8)
王雱轻轻的把奏折接了过来,收好了,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刚才拜访几个御史,看到他们在写奏折,便凭记忆默了复本,这次来,也顺便给和叔提个醒。〃
陈绎淡淡一笑,道:〃如此多谢元泽了。〃这么幼稚的手段,还威胁不了他。
陈绎的确不愧是以能断冤案著称的能吏。仅仅用了十天时间,就走马灯似的提审记录了白水潭学生、印刷坊老板伙计、白水潭村民、国子监学员等近三百名人证的口供,记录了厚达数千页的案卷,终于审定白水潭之案。
〃……虽涉案白水潭十三学员在逃,不能到案,然由诸人口供,臣可知桑充国实为无罪,《白水潭学刊》刊录文章规则,是秘阁校理石越所定,桑氏亦无可如何;且其人为人敦敏,性情温厚,轻财仗义,兼之学问出众,勤于校务,在白水潭学院颇受爱戴,邓绾轻率欲入其之罪,且轻用刑具,故激起大变。臣以为按律桑充国当无罪释放。其余孙觉、程颐,虽有失察纵容之情,然大宋律法并无条例可按,臣以为罚铜即可。段子介本非大罪,杖责即可。白水潭学院李治平以下十三学员,诋毁执政大臣,妄议朝政,事后又潜逃,渺视王法,按律可革去功名,交原籍编管。〃
〃……又白水潭学员张淳、袁景文以及国子监李旭等十七人,聚众叩阙,要挟朝廷,大不敬,虽情有可原,然国法所系,不能不问,臣以为皆可革过功名,交原籍编管……〃
赵顼一边看着陈绎的奏折,一边对文彦博问道:〃文公以为陈绎判得如何?〃
文彦博沉声道:〃陛下,臣以为陈绎判得太轻了。〃
〃哦?〃
〃聚众叩阙这件事情,臣以为当刺配三千里,以惩来者。〃文彦博对于这些人没有好感。
赵顼低头沉吟了一会,对一旁的冯京问道:〃冯卿以为呢?〃
冯京微笑道:〃微臣以为是判得太重。〃
〃哦?〃
〃白水潭十三人并非每个人的文章都是诋毁执政的,其中有一些人不过是议论古代政治得失而已。陈绎不能一一详按,固是太重。何况就此革去功名,是不给这些儒生自新之路,亦是重了一点。至于叩阙十七人,臣以为既是情有可原,陈绎判得便是适当。革去功名,于儒生来讲,已是很重的处罚了。〃
〃叶状元,卿在白水潭学院执过教鞭的,卿以为如何?〃赵顼笑着对因事入见的叶祖洽说道。
叶沮洽自然不希望白水潭被整得太惨,否则自己不好做人,但是他生性玲珑,这时偷偷看见皇帝脸色甚是轻松,便小心的选择着词汇,说道:〃臣以为陈绎如此断案,亦是为朝廷存些体面。臣闻陛下累旨召王丞相视事,若欲王丞相复出,则白水潭案处置不可过重,亦不能过轻。处置过重,则失天下士子之望,士子因此敌视新法,反为不美;处置过轻,则王丞相威信全无,朝廷之令亦为人所轻。故一方面,当示天下以宽宏,一方面,当示天下以威重。陈绎所议,颇为恰当。其余细节,似不必深究。此案早一日审结,是朝廷之幸,天下之幸。〃
赵顼被叶祖洽说中心思,不禁哈哈大笑:〃叶状元所说不错,就依陈绎所议吧。〃赵顼又拣起一份奏章,递给冯京,道:〃卿等看看。〃
冯京连连恭恭敬敬接下,小心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臣御史某顿首言:……《兑命》曰〃念始终,典于学〃。《书》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故国有太学,郡有庠序,以备教育,诸公卿大夫百执事无不选之其门。可见学之大盛,系俊才选优,官僚择贤之根本也。官学而外,尚有私学之立,少则家熟,长则门院,亦备补适士官之途也,然私学之束,少于监导,致常有以洁掩垢,以悫覆奸者,而寻私解愤,枉议国纲,更不类枚举。臣闻京师郊外有私学白水潭书院,乃本朝之秘书校理、著作佐郎、提举虞部胄案事石越所创。原官绅立学,本广开学风,阐弘治道,使天下人皆慕学向善,化民成俗矣。然越者,挟其官家之身,隐经去理,偏司淫巧,尽毁圣人师道也。夫古者师道,义理为重,经术次之,皆儒学根本,若熟习蹈器,经世为用,国之幸哉。嗟夫淫巧之技,何利于民生,何利于社稷!又越于书院内设一堂,谓之辩所,臣尝听之,大骇!原以为论之孔孟,研之诗书,然实诟陷国策,谗毁宰冢,则治策之诏未行必先非其是,权司之职待议然尽谤其身,于之新法,持之尤力。陛下锐毅进取,行富国之政,然于院中儒生目尔,竟是掠民之举,甚者,迳走于外,导他生员之盲从,蜚流市井,目新法为洪兽,致圣上威信荡然,臣深患之。此之一概,皆越知之而不止,罪也。此,臣固请陛下力加废禁,诸私学有为效者,或废或改,皆应严厉,而官宦大夫有庇护者,申饬再三而不改,亦当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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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六章 拗相公(9)
御史的名字被朱笔涂掉,显然是皇帝故意保护御史的所为。冯京越读越心惊,读完之后,小心递给文彦博,文彦博却一边读一边点头,显然是颇以为然。传到叶祖洽时,叶祖洽脸色沉重,默默不敢出声。三人心里都雪亮,这是弹劾石越创立私学,不讲孔孟之道而讲奇技淫巧之说,又设辩论堂诽议朝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良久,冯京才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份奏折所议有失偏颇,石越是治《论语》的名家,若以白水潭学院而论,程颢、程颐、孙觉、甚至叶状元,哪一个不讲经典习诵圣人之术的?至于辩论堂议论新法之事,此臣所不知。若确有其事,当召石越训诫,令其纠正。〃
文彦博却道:〃虽是有失偏颇,然臣以为说得却是正理。格物院根本可以废除,学生不治经义,成何体统。若礼义廉耻,全然不知,此等人于国何用?〃
叶沮洽在心里把这奏章咀嚼了半天,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明白过来,不禁笑道:〃臣以为写这份奏章的人不过是个迂腐君子。〃
赵顼奇道:〃状元公何出此言?〃
〃石越七书行世,本就有格物之说,士大夫皆不以为怪也。盖上古之时,此等事皆可立于王官之学,并非贱役也,便是孔子,亦倡六艺之说,王丞相亦尝著文说学者贵全经,即是以为学者当无所不知,无所不学。臣在白水潭执教,尝闻石越言,儒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