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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如同冷水一般清澈透明的玻璃色泽出赞叹、对着拥有明确意念与巧思的雕花壶罐感到惊艳……从一个个拘谨的小动作可以窥见这种情绪的起伏。偶尔,温婉善良的笑容会稍稍倾向自己,随即又似乎感觉不妥而匆匆离开。
望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连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真的完全不一样。)
悠二自然的浮现放松的笑容来回应她。
似乎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可爱少女。
她那含蓄却又带着明显好感的表达,令他有种搔到痒处的喜悦。其实应该说些好听话逗她开心作为报答,可惜他对这方面完全一窍不通。
(因为彼此都是实用主义者的关系吗?)
这次泛起苦笑。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欣赏这种看起来很漂亮,除此之外毫无任何概念,分不清是美术还是工艺的玻璃时,出千篇一律的感想。
话虽如此,由于他平常很少有机会来到这种场所,一方面是自己很好奇,也蛮感谢她约他出来。这次约会的感觉还不错,他坦率的如此认为。
能够见识未曾接触过的事物感觉非常开心。
再加上这些事物赏心悦目,还有可爱的女孩子作陪,更是加倍开心。
(她绝对不会来看这种展览吧。)
他再次露出苦笑。
定睛一瞧,吉田一美不知第几次尝试跟自己开口,结果又是半途而废。
她想说些什么呢?是讨论眼前的玻璃制品吗?还是,关于这次约会的感觉?如果是关于她本身的问题或者是自己的问题,到时候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呢?事实上对方什么都还没说,自己倒是先烦恼起来。
至少,希望她明白自己也是玩的很开心的。
(实在无法想象会和她来看这种展览,哈哈……)
自内心的微笑以及……
眼前隔着大型蓝色酒杯所察觉到的“事物”……
当两者一重叠,冷不防的……
(!?)
顿时一阵错愕。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开心的感觉倏地烟消云散。
(“她”是谁?)
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袭上心头。
刚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跟谁完全不一样?)
当然是夏娜。
(所谓的彼此,指的是自己跟谁?)
当然是夏娜。
(是谁不会来看这种展览?)
当然是夏娜。
(“她是谁?”)
不用费心思索。那个身影早已天经地义的刻在心里。
夏娜。
自己所察觉的“事物”。
肉眼看不见的火苗在胸口深处燃烧着,取代人类度过每一天,然后逐渐消失的替代品……火炬。
来自“那个事物”所存在的脱轨世界的少女……夏娜。
夏娜……
夏娜……
夏娜……
原来自己心里一直在……想着夏娜吗?
原本已经决定抛开、埋藏、不再理会那个身影才对。
没想到,一直放在心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配合那个只有三分钟热度的训练计划?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为什么要摆出不理不睬的态度……全是缘于形同自卑的负面情绪吗?
“亦或是”……
(……那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我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初的冲劲究竟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她已经放弃愚蠢的自己了吗?
害怕。
她很可能会抛下愚蠢的自己,就此离开不再回来。
害怕。
(早知如此,那时应该追上去才对,应该跟她一起行动才对……以前的我肯定会这么做……但为什么!?)
清澈透明的蓝色大酒杯反射过来的阳光,戳刺着悠二显得晦暗消沉的双眸。
(……跟现在的心情一团混乱的我正好形成对比……)
眼前几乎有一个人那么高的大酒杯所映照出的笑容,是苦涩的自嘲。
在蓝色的另一端,有一个不经意击垮自己的事物。
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微摇曳的火苗。
那是老人观光团之中的一人。眼角略微下垂,面容和蔼的老太太的火炬。
其实,“感觉”这个表达方式并不正确。他一直看得到,只是他已经把火炬存在的光景视为理所当然,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从那位浮现平静微笑的老太太身上,可以感受到数十年一路走来,不断累积的岁月。然而她即将连同自己的存在失去这一切,以一夕破灭早早收场。
即使努力回想,隐约的痛楚、沉重的悲伤,一切变的遥远模糊。虽然感觉仍在,却因此不再产生任何动摇。
事到如今,对自己而言,这个充满火炬的脱轨世界才是日常生活。
夏娜、火雾战士、“红世使徒”所存在的世界。
(——?)
蓦地产生一种不协调感。
刚刚还在原地的老太太火炬,已经不在观光团当中。
不,是冷不防的消失。
火炬的熄灭、存在的消失,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才对。
(……怎么回事?)
老人们踩着悠闲的步伐走向第三层拱廊的出口。
通往第四层的手扶梯。
一旁的休息区……
(!!)
坐着……
一名身穿复古西装的瘦削老人。
那是化成老人形貌的“红世使徒”。
紧张感骤然高升的盆景之中,佐藤语气凝重的说道:
“……只要注意这个的动静,就能现‘捡骨师’拉米的位置吧。”
马克西亚司如同呼吸一般吐纳着深蓝色火焰,一边答道:
“大致来说是这样没错……必须注意的是,微弱的火炬突然消失的决定性瞬间。要在这个庞大的模型跟这么大量的火炬当中寻找,等于在圣经里挑错字一样。总之,必须驱动自在式缩小范围,不然那家伙会动不动到处乱跑。”
“#¥%—%?”
“就是利用‘存在之力’得以‘随心所欲引的神奇现象’。”
“就像魔法一样?”
“恩,差不多。”
话中隐含对于在街头横行的吃人魔的恐惧,田中也开口询问:
“对了大姐,那个叫拉米的,是个什么模样的家伙?”
玛琼琳以一声冷哼来表达对猎物的不屑。
“哼!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恶心家伙!他筹集其他‘使徒’制作的火炬,偷偷囤积‘存在之力’,自己也寄生在火炬当中,只消耗最低限度的‘存在之力’,结果气息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不知道这家伙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可以肯定刚才的火炬是他使用了某种手法熄灭的。夏娜他们所感觉到的气息,就是来自这个家伙吗?可是……
(为……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没想到在“红世使徒”真正进入视野之前,分明可以清楚察觉到对方的存在。难道是太过松懈了吗?当初与法利亚格尼战斗的时候,分明可以清楚察觉到另一个世界的不协调感逐渐接近的感触。
只要询问夏娜,她或许会知道个中原因也说不定。
若是询问亚拉斯特尔,他或许会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使徒”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他什么都掌握不住,什么都做不到。
悠二在内心苦涩的咀嚼着自己的无力。即使他名为“密斯提斯”,是体内藏有宝具的特殊火炬,但那个叫做“零时迷子”的宝具,在面临战斗的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到底是第几次了?该死……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坂井同学?”
吉田表情讶异的望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悠二。
“……”
悠二甚至没有闲暇回应。
在悠二因愤怒与焦急而摇摆不定的视野中,“使徒”已经在不觉中站起身来。
穿着复古款式的西装、细瘦修长的身材、受上拄着拐杖。严肃敏锐的外貌搭配挺直的背脊,整体散出的气息令人联想到老绅士这个形容词。
然而,这副外表对于现在的悠二而言,看起来只是一个其中隐藏着猛兽的直立看板罢了。(现在要是“存在之力”被吃掉……一切就完了。)
自己这个存在的消失。
有段时间多亏夏娜让他不再想起的可能性。冷冽彻骨的战栗缓慢的渲染了全身,但悠二勉强压抑了下来,努力摸索一线生机。一旦对方现在大开杀戒,受害的绝对不可能只限他一个火炬。
(至少得想办法让吉田逃走……)
一手将吉田推至自己背后,顺便快环视周遭是否有人。其他人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目前这层拱廊只有他们而已。
巡弋的视线偶然间与“使徒”的目光交接。
在紧张的钢索上玩命,气势汹汹的相互凝望……悠二是这么认为,不过在旁人眼中,只看到悠二狠狠瞪视一脸若无其事的老绅士。
吉田不明就里,揣揣不安的交互望向悠二与老绅士。
先由老绅士打破两人四目对峙的均势状态。
“哦……‘居然分辨的出来’,不简单。”
与外表相吻合的低沉沙哑嗓音,为听者带来一股经过岁月洗练的安定感。
不过悠耳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声视为对方的威吓。“红世使徒”向来喜欢戏剧化的表达方式,这一点在法利亚格尼那时就已经有了深刻的体认。“使徒”对于自己是个火炬一事是一目了然,甚至“密斯提斯”的身份恐怕也早已暴光。他回想起当时,觊觎着自己体内宝具的“猎人”那种**裸的执妄眼神,不禁神起一股不寒而栗的凉意。
岂料这位老绅士抬起脸,口中说出的话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放心好了。”
锐利的五官浮现笑意。
“你的亮度还很强,我不会随便摘掉,以免破坏世界的平衡。”
“……?”
听起来简直就跟火雾战士的口吻一样。
面对讶异的悠二,老绅士又说出了更令人意外的话。
“对了,要不要一起走走?”
“接下来……马可西亚斯!”
“嘿、咻!”
玛琼琳再次让“格利摩尔”浮上半空,并坐在上头。
“大姐,你要上哪儿去?”
田中惊讶的询问。
“刚才马可西亚斯也说过了,要驱动自在式寻找拉米那个混帐东西,若是不到顶楼的话,消耗火炬会相当不便。”
“消耗火炬?”
“没—错。”
尽管对逐一解释感到不耐,玛琼琳仍然出言回答,主要是,若是未让对方明确了解整个状况,说再多都是鸡同鸭讲。
“如果只有这个宝具还说的过去。”
玛琼琳说完后便以下巴指了指藏有“玻璃檀”的大楼。
“以我自身拥有的‘存在之力’驱动大规模的自在式是非常辛苦的,不像专门啃食消耗他人力量的‘使徒’,对我们火雾战士而言,这就像生命力一样。与其说疲累,应该比较接近受伤的感觉。虽然还是会恢复,但若是任意消耗,一旦遭遇敌人必死无疑,因此尽可能不要使用自己的力量。”
她俯望着在模型当中蠢动的火苗。
“因此,我就得消耗这一带的‘存在之力’的残渣也就是火炬,幸亏这个城市的火炬多到不象话,就某种意义而言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
“不过,那个火炬……”
佐藤畏怯的询问:
“虽然我们分辨不出来,但那是……活生生的人类不是吗?”
“是残渣,当事人早就死了啦,不是说过那只是一种充当替代品的道具吗?不要连这种小事也斤斤计较,想害我抓狂啊!”
“呃,是……”
佐藤与默不做声的田中只听过关于火炬的说明而已,实际上从未见过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听到当事人已经死了这句决定性的结论,那就没有办法了,不得已只好妥协。
“而且,我们最多也只是从数目这么庞大的火炬中耗掉五、六个而已,比起拉米那个混帐东西的食量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
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不曾亲眼目睹的事实往往到最后都会以事不关己收场,无法构成足够的力量以抗衡坚持己见的对方。不过,即使有切身感受,玛琼琳看起来应该是那种一向把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的类型……
“这下听明白了吗?好了,我们该走了。”
“那我们呢……?”
佐藤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玛琼琳当场训斥:
“笨小孩!干吗摆出那种没出息的表情?你们两个在这里还有工作要做,手脚给我勤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