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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默然看着罗飞,等待着对方的详述。
〃首先是关于你的行动限制。你把自己交给警方,我们必然会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守护,难道你已做好准备,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进行任何自由的行动吗?〃
〃当然不能那么绝对,我是准备好后路的。你如果搜查过我的卧室就会明白了。〃
〃有秘密的通道?〃罗飞隐隐猜到了什么。
年轻人点点头:〃我所住的一居室和隔壁的一居室其实是打通的。相同的那个门就在我的卧室里,不过我平时都会用一个大衣柜把这个门挡住。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出去处理,我就会乔装打扮一番,然后从隔壁的那套房屋进出。当然,我肯定会选择柳松在客厅熟睡的时候去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我外出的时间不会太久。〃
罗飞〃哦〃了一声,这样倒也说得通。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对方乔装改扮的本领,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人躇疑。
〃外围的便衣呢,他们对你的进出难道没有任何疑心吗?〃
〃我会避开他们的。〃年轻人耸了耸肩膀,〃你忘了吗,第一天晚上我就把所有的便衣都认了个遍。〃
是的!罗飞恍然想起:在警方对杜明强进行看护的第一天晚上,后者就刻意挑起了与交通肇事者常凯之间的一场争端,表面上看起来他是要借警方之手给自己出一口气,真实的目的却是要认清警方布置的所有便衣。
确实是出色的谋划,大胆而又细致。罗飞暗暗赞叹,但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随后他又皱起眉头道:〃另外一个问题则是最让我困惑的……就是关于你的身份。很显然你并不叫杜明强,但是我不只一次核查过你的证件资料,却没有从中发现任何问题。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把一个伪造的身份弄得如此逼真?〃
杜明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那并不是伪造的身份,那是真实的。〃
罗飞眯起了眼睛:〃可你真实的姓名明明叫做文成宇。〃
〃我既叫文成宇,也叫杜明强。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但我现在并不想告诉你。〃杜明强郑重地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名字后面的每一个身份,都是真实有效的。〃
罗飞摇摇头,似乎愈发地难以理解。
年轻人便开始详细地解释这个问题:〃从我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老师便带着我走遍全国的各个省份。我们在街头寻找那些脱离家庭管教、十八岁左右的社会浪荡少年,并选择其中条件合适的少年悄悄的处理掉,然后由我到对方家中盗取户口本,并顶替这个少年去办理身份证件,这样我就获得了他的身份……完全合法的身份。类似的身份我有十好几个,分布在各个不同的省市,而年龄的跨度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不等,城市乡村,应有尽有,足以应付我日后的行动所需。〃
罗飞听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冷。十好几个这样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十好几个少年早已在无声无息中命丧黄泉。
〃条件合适?怎么样叫做条件合适?〃他用低沉的声音追问道。
〃与家庭其他成员的联系越少越好,如果父母双亡,那就最合适不过。〃年轻人似乎也看出罗飞心中的愤懑,便又特意补充道:〃当然,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每一个人都恶行累累,即便留在世上,也只能沦为社会的祸害。〃
罗飞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对方的逻辑,而那逻辑正是他们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根源。
不过罗飞又籍此想通了另一个问题:〃难怪我们无法排查到你的受训记录,因为你有那么多的合法身份……〃
〃是的。〃年轻人坦然承认,〃我在不同的地点用不同的身份进行不同的训练。你们要从资料库中找到一个和我相吻合的人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由十多个不同的'人'组成,而每一个单一的'我'都毫无特别之处。〃
〃你们准备了整整十八年,为了一个杀人的计划。〃罗飞黯然感慨道,〃难怪这个计划会如此的周密和可怕……〃
〃是的。非常充分的准备,包括资金、技能和心理准备。〃说到这里,年轻人冲罗飞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知道吗?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是在东北某市的监狱和看守所里度过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自己日后应付你们这些警察的能力。〃
罗飞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对此前的另一个词倒更有兴趣。
〃说说资金吧,你们是怎么解决的?〃袁志邦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他该如何去筹措Eumenides成长、培训以及日后行动所需要的大笔资金?
〃这也太简单了吧?〃年轻人似乎很奇怪罗飞怎么会问出这样无聊的问题来,他打了个比方,〃比如我今天杀了陈天谯,如果不是被你铐住,那明天我的某个银行帐户上便又会多处数百万元的资产。〃
罗飞自嘲地笑笑,责怪自己怎么会忘记对方行事的逻辑:在Eumenides的眼里,任何〃恶人〃的财富都是理应被无偿剥夺的。
〃好了,我已经回答了够多的问题。〃年轻人此刻认真地看着罗飞的眼睛,〃我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坦诚地回答我心中的一些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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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亦回视着对方,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既然丁震死后你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你为什么没有抓我?〃
罗飞很爽快地回答说:〃因为我缺少足够的证据,而你却有着无懈可击的身份证明……同时我也不指望能通过审讯从你口中得到些什么。〃
〃那你后来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给我设局吗?为了获得你想要的证据?〃
这次罗飞犹豫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指哪些?〃
〃那次开会的时候,你把录音带和'一三零'案件的资料交给我,你还对你的组员们说,希望通过心理引导中止Eumenides的杀戮……即使会因此而失去抓捕Eumenides的机会。〃
〃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态度,我希望你能够就此收手。〃罗飞先是确凿无疑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稍微转变了口气,〃但是我知道:通过'杜明强'的生死来判断你的选择是毫无意义的,真正的生死标准应该落在陈天谯的身上。所以十一月份后来的等待确实是在作戏,真正的战斗从十二月一号才开始。从那天起,你就一直没有脱离过我的视野。〃
〃嘿。〃年轻人干笑了一声,〃你一直在跟踪我?而不是陈天谯。〃
罗飞解释道:〃跟踪陈天谯会有风险,因为你要接近陈天谯之前,一定会对周围的形势进行观察,那样的话我就很容易暴露。而跟踪你的时候,我便会一直处于你的暗处,我自信不会失手。〃
罗飞的确没有失手,年轻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跟踪你的第一天晚上,看到你去找了那个女孩。当时我以为这案子真的结束了……〃却听罗飞又继续说道,而年轻人听到这里时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隐藏住心中的某些情感。
〃可第二天我就发现你又开始悄悄地追踪陈天谯,从A市一直追到了海口。我跟随着你的脚步,心中很难说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抓住Eumenides,可这并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罗飞情真意切地谆谆说道,最后他重重地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年轻人仍然闭着眼睛,口中再次漫起苦涩的滋味,然后他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将录音带最后的内容抹去?〃
罗飞愕然一怔:〃你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年轻人苦笑着点点头:〃老师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当他发现我偷偷去看那女孩演出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我今后的路程。所以他让那女孩把完整的录音带交给我……就在你第一天跟踪我的那个晚上。〃
罗飞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胸口像窒息一般难受。他千筹万划,却疏漏了这个重要的关节。十八年前的那起劫持案,袁志邦显然是有能力复制现场录音的。而他既然料到警方会对文成宇展开心理攻势,又怎会忘掉把录音中的真相展示给那个孩子。
〃你没有必要问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此时年轻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着罗飞,幽幽地说道:〃你既然要抹去最后的真相,说明你非常清楚:我在那真相面前根本无从选择,对吗?〃
罗飞舔了舔嘴唇,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他与那年轻人相视无语,而录音中那段被抹去的部分此刻仿佛又在他们的耳边重新响起:
……
首先是孩子那声欢快的呼喊:〃爸爸,我的生日蛋糕买到了吗?〃
在几秒钟的寂静过后,文红兵沉着声音说道:〃会买的……我一会就给你买。〃
〃你爸爸骗你的,他根本没有钱!他买不起生日蛋糕……〃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文红兵的话,〃你永远也吃不到生日蛋糕。〃
孩子失望的哭声伴随着这尖利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
文红兵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于是斥骂、厮打,夹杂着袁志邦焦急而又无奈地劝阻声,乱乱地响成了一片。
〃砰!〃枪声响起,结束了这混乱的一幕。然后便是袁志邦的怒斥声:〃你有病吗?你刺激他干什么?!你看不见他身上绑着炸弹?!〃
〃怕什么?〃被斥责的人却在阴侧侧地笑着,〃一个假炸弹而已!〃
〃你说什么?〃袁志邦的声音极度的骇异。
随后便是丁科等人涌进现场的声音,至此那段录音才真正的结束。
……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年轻人终于又再次开口:〃没有纠缠成一团的因果,没有无奈,也没有茫然。一切都非常清晰,清晰得让我颤抖……因为那根本就是刻骨的仇恨,任何人都不得不报的仇恨。〃
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即使是他这样开明的人此刻也不知该怎样去劝慰对方,因为那事实的真相确实和没有因果的无奈毫无关系。袁志邦、文红兵、包括那个想吃蛋糕的孩子,他们都根本不用为那悲剧性的结局负责,所有的责任都如此清晰地指向唯一的始作俑者……陈天谯。
陈天谯早就知道文红兵携带的是一枚假炸弹,也许从文红兵闯入他家中的最初时刻便已知晓。但他却在一直配合着文红兵的演出,因为他还有更深的目的。
袁志邦的对文红兵的劝慰险些破坏了陈天谯的计划,好在那个孩子的一句童言让他看到了转机。于是他开始用卑劣的语言去刺激文红兵心中最柔弱的部位,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因此而变得癫狂。
陈天谯成功了。袁志邦准确射出的那颗子弹给他的计划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追债者死在了他的面前,以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那笔无人追讨的债务。
袁志邦和那个孩子都只是他在实施这个邪恶计划时用到的工具而已。
袁志邦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可他却对陈天谯毫无办法。因为从法律上来说那个家伙并没有任何的罪责。
原本应该申张正义的子弹却沦为了恶行实施时的工具。这个变化在十八年前击碎了袁志邦身为警察的信仰,他不再信奉任何规则,他从此只相信自己,他立誓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改造这个世界中存在的邪恶。
而十八年后的文成宇亦无法逃避自己宿命般的责任。因为他的生父是死于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无比邪恶却又绝对〃合法〃的谋杀。
〃当我听完那卷录音带之后,我才彻底领悟到Eumenides存在的意义。而成为Eumenides,亦早在十八年前就已成为我无法逃避的宿命。〃年轻人此刻又继续说道,〃我要感谢老师,是他把陈天谯留给了我,作为我彷徨时指路的明灯。〃
罗飞心中一动:是的。袁志邦一直掌握着陈天谯的去向却又一直没有动手,这样看来后者的确是袁志邦特意留给文成宇的指路人。他心中同时又涌起一股悲凉的无奈感觉:自己一度认为可以将文成宇拉离袁志邦控制的阵营,可谁知对方早已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自己终究只是一条陪着Eumenides成长的鲶鱼。
不过不管怎样,这条鲶鱼总算是捕到了自己的猎物。想到这一层,罗飞的心态便略略轻松了一些,虽然这种轻松中难免会带着无尽的遗憾。
该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完,又相对沉默了良久之后,罗飞长长地吸了口气:〃也许我该通知当地的警察过来了。〃
〃你没有带自己的人吗?〃年轻人问道。
罗飞摇摇头:〃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确定你是从谁身上获得了警方的消息,所以我解散了专案组,一个人跟着你来到海口。当地的警方我也一直没有动用,因为我觉得在你这样的对手面前,还是我自己行动更加放心一些。〃
年轻人释然一笑:〃难怪你没有在我杀死陈天谯的现场抓我。〃
〃在那样的环境中,我一个人可没有把握抓住你。〃罗飞顿了顿,然后又说出了某些深藏在心底的话语,〃而且我也听过那卷录音带,我觉得陈天谯'故意杀人'的罪名是可以成立的。〃
〃你在放任我的行为?〃年轻人的眼角微微地弯了起来。
罗飞愣了片刻,然后他〃嘿〃地苦笑了一声:〃也许袁志邦至少有一句话是正确的: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目的,但我们又处于截然不同的生死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