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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便想，可否找几位神医来为他爹调养身子。想来想去，竟然想到的是蝉冰。
空幽谷有《药经》《毒典》，若是蝉冰真看了，也学了，说不准可以妙手回春。
风不行说她估摸着已经来了扬州，兴许能找到。方才柏汇阳打伤他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既然猜她或许与扬州命案和长老自杀有关，便不用担心她会很快离开，寻她也不急在这一时。而扬州命案一事，他既然回了扬州，定然也是要去扬州衙门那边拜访一趟。
明日事多，还是先休整一番。
起身，留恋地看了湖中欢闹得锦鲤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让厨房做了两个小菜送到自己那儿吃了，便躺下休息。再醒来已然夜幕降临。
想着出门遛遛弯儿，问柳山庄遛弯的地儿也就剩了庭院。隔远便瞧见湖边有些微火光，火光旁，是一个人影，估摸着身形，大约是柏汇阳。柏汇阳此刻出现在这儿，韩流之倒是不惊讶，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背后的脚步踩在落叶上，很清楚便让柏汇阳知道来人了。拎着东西的手顿了顿，轻笑一声，便将东西扔进了火堆。
韩流之走近看了一眼，是些未烧尽的纸钱，柏汇阳在为楚弦祭奠。纸钱最上头是一块手帕，火舌舔在上面，渐渐没了原来形状。而那残存绣得歪七八扭的图案，分明是当年的楚弦绣给他的，韩流之将它连忙抓了出来，烫得他立刻甩在了一旁的地上，再看清楚了，对着柏汇阳有些不悦道：“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的怎么不在我这儿。”柏汇阳头也不抬，只盯着那块手帕发呆。
“胡说，这分明是她绣给我的。”韩流之急了。
“你的在你房里好好待着，这块是我的。”柏汇阳淡淡道。
韩流之道：“我不信。”
“那你回去找。”柏汇阳依旧冷淡。
韩流之最后看了那块手帕一眼，立即转身回了房。
“呵。”柏汇阳缓缓起身，走到手帕旁，缓缓躬身捡起，重新丢在了火堆中。而他依旧如之前一般，望着火堆发呆。
那个性格一点儿都不像女孩子的小女孩，在大街上瞧见了花花绿绿的手帕，觉着好看，又不知从哪里听来，小姑娘绣给情郎的帕子都是鸳鸯图的，便寻了图来绣。绣坏了一块又一块的帕子，手上扎了一个又一个的血口，最后还是丑得不行。厚着脸皮给韩流之的时候，被韩流之的取笑气得闷在房里几日不肯出来，韩流之变着花样连着哄了好几日，才肯重新见人。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韩流之倒是很快。
“她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要娶别人了呢？”也不懂这是什么感情，柏汇阳只觉得心里不甘，他为她生气。韩流之说她不像个女娃娃，她便去梳妆打扮，再也不与他上树掏鸟窝，下水抓鱼。韩流之说她脸上总不多笑一笑，她便在他面前时时刻刻是开心的模样，哪怕被他柏汇阳时时撞见她一个人不开心的模样。她那么小，心里便已经满满当当装了这么一个人，他韩流之凭什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笑着说自己就要与秦可言成亲了呢？
身后的韩流之看着手里的手帕，有些话想问，却不知该如何问。
“作为你的朋友，我应该祝你幸福，这些惹你伤心的事情，能不提便不提。作为她的朋友，我倒觉得，你越愧疚，我才越舒服。”柏汇阳回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很是悲哀的表情，“他为你绣的那块手帕，是第二十七块。她当年绣到这一块的时候，很沮丧，说，你们俩岁数加起来也就二十七，她绣到这个数居然还是这副模样，便不绣了吧，横竖也绣不出多少长进。随后我她拿着帕子送你去了，我随意拣了一块，存到了如今。”
“汇阳……”韩流之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
韩流之望着他许久，那人眼里的悲伤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心里想问的，始终盘桓着，问不出口。
“你不问就算了，今日我当是她的忌日，烧点儿纸，祭拜她，你要不要也烧点？”柏汇阳递了纸钱给他。
韩流之默默接过，丢了几张，望着被他放在一旁的手帕，再看火堆，那块柏汇阳的早已经被烧了个干净：“存了这么多年，为何就烧了呢？”
“人都不在了，东西有什么用。”柏汇阳淡淡道。
韩流之蓦然回头，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会心笑了。攥紧了那块手帕，最后看了一眼，也扔进了火堆。
——不是阿弦，是秦可言还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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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凶手
第二日一大早，韩流之便出了庄，拜访扬州衙门。
朝廷与武林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原本武林的纠葛，官府一向是不管的，全丢给了问柳山庄处理。这次命案涉及百姓，他们猜测的与顾守城有关也没有证据，贸然插手，怕是会与官府起了争执，前去说明一番很有必要。
问柳山庄坐落在扬州城，扬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韩流之也都知道，每次闹点事情，大多是韩流之去官衙协商。久而久之，扬州衙门都将韩流之当做半个自己人。
扬州衙门门大开着，门口的小捕快瞧见韩流之来，亲切地打了个招呼，韩流之四下望一眼，问道：“徐捕头呢？”
小捕快叹了口气，摇摇头：“徐捕头出去办案了，想必韩少庄主也知道了吧，近来命案连发，乡里乡亲的都有些人心惶惶。死者家属也需要慰问，徐捕头简直每日忙得不见人影。”
韩流之默了一会儿。
武林中人生生死死是惯了的，只是如今牵扯到规规矩矩的百姓，让他有些愧疚。
看他一脸自责，小捕快拍了拍他的肩：“少庄主不要太过自责了，这案子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还老百姓一个公道的。”
“恩！”韩流之微笑点头。
扬州巡抚是个姓吴的大人，年过半百，与韩三良差不多岁数，却比韩三良看着显老许多，眉须皆有一些发白。此时到了前堂，瞧见韩流之，立刻三两步走过来，抓着他的袖子叫道：“流之你回来了！”
看吴大人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般的模样，韩流之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点了点头：“吴大人好久不见。”
“你来是为了命案吧？”吴大人问道。
“恩，问柳山庄想……”
“别想了！赶紧去查！”
见吴大人如此爽快，韩流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啊？”
吴大人叹了口气，扶着头摇了摇：“前几日老徐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瞧见了一个人影，可是那人轻功无比厉害，老徐追了几步，便跟丢了。官府的捕头不比江湖的高手，碰到这么几个武林高手，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韩流之笑了笑，而后问道：“可有看清什么模样？”
吴大人捋了捋胡子，道：“这就得问老徐了，只说可能是个女人。”
韩流之心底一惊。
女人？
莫不真的是蝉冰？
抱了抱拳：“既然有吴大人这句话，流之便去帮徐捕头了，事不宜迟，流之这便去了。”
“好好好，快去吧，老徐去了胡家巷子那儿，天快亮又有人在胡家巷子死了。”吴大人忙道。
韩流之点了点头，出了扬州城衙门。看了一眼问柳山庄的地方，柏汇阳还在庄里休息，原本是打算打听情况，然后回去与柏汇阳商议一番的，哪知这消息却是让他不敢与柏汇阳商议了。
此事总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叹了口气，便朝着胡家巷子赶去。
刚一到，便见到胡家巷子围了许多人，被捕快全部挡在了十步远。中间横了一具尸体，徐捕头正在查看，有名妇人正在尸体上哭得昏天地暗。
韩流之皱了皱眉，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徐放回头瞧了一眼韩流之，又将视线转回了尸体：“你来了。”
韩流之也与他一同蹲了下来，眼前的尸体双目圆瞪，嘴是微张着的，头发披散，除了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线外，再无其他伤口。
“一剑封喉？”韩流之略微诧异。
徐放望着他冷冷道：“看来这凶手果真是你们武林中人。”
徐放一向不大喜欢武林人打打杀杀，也就向来不待见韩流之，只是武林中事毕竟还是要韩流之来管。此刻瞧这个杀手果真是个江湖高手，心中不免有气。
韩流之倒是没与他辩驳，只翻了翻他的手，问妇人：“你是他夫人？”
那妇人抽抽啼啼，点了点头。
“他可会武功？”
“不会。”
韩流之微微眯眼，再问道：“不会？”
“奴家与相公成亲二十年，从未听过他会武功。他一直安安稳稳，在酒楼寻了个账房的差事，从不招惹祸端。哪里晓得，哪里晓得……相公啊……”说着说着，这妇人又哭了起来。
韩流之叹了口气，转头问徐放：“吴大人说你瞧见了凶手的身影？”
“恩，在下功夫不比少庄主，追不上歹徒，今晚若是凶手再出现，还得靠少庄主帮忙。”徐放面无表情道。
“可有瞧见样貌？”
“偏绿的衣裳，蒙面，女人。”徐放道。
韩流之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都是何时死人？”
“夜里。”
“那……”
徐放瞥他一眼：“你可以先回庄，待入夜我去叫你。”
“那便有劳徐捕头。”韩流之抱拳道。
回身一个人走回问柳山庄时，脑中不断想着的便是，那个凶手究竟是不是蝉冰。
女人，一剑封喉……
如此细小的伤口，却在一瞬间令人毙命，那人功夫必定奇高。
蝉冰……有这么高的武功？
说来，他与蝉冰也很少交手，那次打了一夜，说是切磋比试，倒不如是说她在试他的功夫。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她的真正实力。
这才是他觉得担心的地方。
想得入神了些，以至于一道银光朝着他劈来，快劈中了才骤然反应过来。韩流之立刻朝后退去，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眼神一冷：“你还真是不死心。”
鞭子落在了地上，似炸雷一般，将地面劈出一道裂痕来。冰蛟眼波流转，很是妩媚，却是让韩流之眼神更冷。
这鞭子在武林上是排得上号的神兵利器，名为清霜，乃是关外风家世传的武器。
“呵呵……”冰蛟笑了两声，眼神变冷的刹那，手中的鞭子已经朝着韩流之劈了过去。
韩流之躲了过去，这回鞭子劈在了一旁的屋子上，那间屋子瞬间就没了一半。
韩流之一惊。
朝着屋子看了一眼，确认没人之后，才对着冰蛟冷冷道：“要打找个宽敞地儿，别在这儿拆人家屋子。”
“哈哈，你说换地儿，我便随着你换地儿啊。”冰蛟回眸瞅了一眼四周的屋子，捂嘴又笑了起来。
韩流之方才从胡家巷子往回走，这才转了个弯儿，还没走出巷子呢，便被冰蛟缠上。两人在这儿动手，定然会伤及无辜，更何况他来的方向还有许多围观尸体的群众。
那鞭子又要甩下来，韩流之拔出流光朝着鞭子劈了过去，转眼就被鞭子缠住，就势将鞭子扯住，冰蛟果真面色一冷：“放开。”
“呵，”韩流之冷哼一声，学着她方才的话回敬，“你说放，我便放？”
“很好。”冰蛟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再不见妖媚，倒是多了几分冷厉，手微微动了动，鞭子如蛇一般，眼见就要将韩流之整个围起来。韩流之将手中剑从鞭中抽出，两步走到冰蛟身后，一剑刺了下去，又劈到了她的鞭子上。只是一个眨眼，如蛇一般欲缠向韩流之的鞭子已经缠住了冰蛟。
清霜能排得上号，因其得天独厚的做工。长达三丈，锋利似刃，重若铁锤。
流光这一刺，则是被清霜完完全全挡了去。如同刺在了精铁上，只听金石之声撞击，两人各退了半步。
冰蛟手又是一抖，缠住自己的鞭子，挥舞在空中，朝着韩流之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