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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赵扶极突兀得问道，眼睛盯着对面的青衣男子，轻声唤道：“大哥。”
这场呼唤很轻很轻，那青衣男子却听得浑身一震，身体禁不住颤动起来，左手几乎要拿不稳茶杯。青衣男子努力稳住身躯和手，他缓缓地将茶杯递到嘴边，茶杯不住抖动茶水溢了出来。
“零头不算，有一百年了。”青衣男子声音也不禁以发颤。
“当年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累得兄长在这里囚居了百余年，实要是惭愧……”赵扶极口称惭愧，面上却并无羞赧之色。
“自父亲过世后，这纵剑门便落到你我兄弟二人手上。父亲是想将掌门之位传你，但彼时你不过十来岁，无法承担如此大任。我才不得不接下这个担子。”青衣男子完全沉浸于往事中，即使那已过去了上百年，便他每日都梦回到那个时刻。
“可是你。”青衣男子忽得怒目瞪着赵扶极，“你竟然在最后一刻背叛我，甚到背叛了整个家族。”
“这个掌门之位，于我而言不过是浮云而已。但是我不能让你坐这个位置。你是我的兄长，你有着身为赵家长子的不可推避的责任。”赵扶极说道。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说道：“任你巧舌如簧也摆脱不了你为求权位不惜叛族的罪过。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与燕家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你总有被燕家反噬的一天。”
赵扶极苦笑一声，眼下不正是这种场景。不过所谓权势，赵扶极已然不再看重，他在数日前终于堪透了纵剑门先祖们传承下来的一块玉简，从中知晓了一些隐秘，正想和青衣男子交流一番。
赵扶极说道：“大哥，你还记得父亲曾和我们说过赵家的过去么？”
青衣男子脸色一怔，缓缓地说道：“自然记得。父亲说过我们赵家本来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妖精族群。后被奇极司主人以大~法力全部转化为了人形，从此脱离地底渊族，成为人界灵长。”
赵扶极点头道：“不错。眼下我们赵家已将迎来抉择的时刻了。”
青衣男子冷笑道：“这关我屁事。你自是家主也是掌门。”
赵扶极表情淡然，仿佛这事与他本无关，语气也平淡如水，不起波澜：“一百年过去了，你还没走出那个劫么？”
青衣男子一愣，眼里的光华瞬间黯淡下去，不再言语，闷声喝着茶。
“想来你身体已撑不了多少年了。寿命将终——”赵扶极道，“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赵扶极，你今天所为何来，难道只是来问一些凡夫俗子才会考虑的事么？”青衣男子茗一小口茶，乜斜着眼看了看赵扶极。
赵扶极道：“我这么多年修仙悟道，最后反觉得尘世的凡夫俗子有些话有些事才是真实不虚的。”
“像你我各在人世一百多年，究竟所为何来。”
“我族中人苦修千百年真的是为了踏入仙界得到近似永生的寿命么？”
“那当然。”青衣男子断然道，“不然我族何苦费尽心思让族人境界飞升，早日登入仙界。当年父亲不正是如此教诲我们么。我们赵家不般的修仙家族，当年在奇极司主人的带领下才从那个深渊之地走了出来，就是想有朝一日我族中人也可以登天入仙。”
“你错了，哥。”赵扶极道：“当年奇极司主人带领我族反逆天道盟的目的并不是用来为我族敲开仙界大门的。”
青衣男子怔住，不知赵扶极何意，但听赵扶极反对他一直笃定的坚持，便心有不悦：“你道是为何。”
“奇极司主人成立界逆合，是想颠覆那衰朽的天道盟，建立一个全新的三界秩序。让仙，不在是那几个人的仙，也是所有有梦想之人的仙。通天之路，不该是只有那一条。我们不走那一条，而是另开一条路。”
青衣男子听完身心俱颤。这太震撼了。当年奇极司主人竟是心怀这么大的梦想，枉他自幼跟从主人却不曾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再一对照，便知赵扶极所言不假。
“你可知奇极司主人为何会死？”赵扶极又盯着对面的男子。
“不是因为仙界有神人下凡才……”青衣男子也有点怀疑从前自己坚信的东西。
“呵呵，仙界神人？”赵扶极没来由的一声冷笑。
“其实当年奇极司主人的境界早已突破了我们所知的最高境界，即使是仙界的大罗金仙五帝本尊亲临也未必能够马上杀死他。”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主人为什么会死？”青衣男子不曾想奇极司主人的境界近已接近大罗金仙，既然如此，凭那几个神人怎么杀得了皇尊。
“那是因为主人自己想死的。”
“什么？！”青衣男子拍案而起，像世俗人一样一把抓住赵扶极的衣服的前襟。茶水与茶杯都摔在了地上。
赵扶极敛了笑容继续道：“因为主人悟出星空之源之后，有了一种可以测算天机的能力。”
“测算天机？！”青衣男子不禁被这种能力惊到。
“对，他能过测算天机，预见到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在约两千年后将会遭受一场波及三界生灵的未世浩劫。”
“两千年后的未世浩劫，岂非快到了？”青衣男子道。“什么浩劫能波到三界，天魔大潮么？”
“天魔大潮自玉帝提刀入魔蜮，屠了三月之后，便不成气候了。玉帝一统三界之后，也明确限制魔族进入三界。显然天魔大潮撼动不了三界了。”
“那是什么浩劫能牵动三界？”
“那场浩劫来自己天外，主人留下的玉简上是这么说的。但他也无法十分明析地预感到。”赵扶极说道。
“天外？”青衣男子不自觉得抬起头向上看，即使看到的只有崖壁，便他的眼神迷离仿佛他看到的就是天外的宇宙。
“主人认为那才是我们要去面对与战斗的，齐三界之力才有可能避过此劫。在这之前三界必须再次一统，而玉帝所制导的天道盟已然不能合三界之心。可是若他不死，那么三界的明攻暗伐将永不会休止。”赵扶极说明道。
“但主人死了，还有谁知道浩劫将至呢？你我么，有什么用？”青衣男子轻叹了口气。
“我们虽然修为低弱，但我们还是有用的。”赵扶极道：“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哦，怎么说？”表衣男子道。
赵扶极道：“主人彼时所知天机过多，已然命不久矣。于是他裂变出了三个分身存世。然后本尊入了轮回。这一世想来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年了。”
“那这个少年是谁？”青衣男子迫切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人间苦苦等候了近百年，其间换过无数的身份，走过无数的地方，除了仙界，我连冥界都闯过。但一直没找到。”赵扶极眼神一暗，说道。
“当年父亲临终曾单独召见过我。他把这些事告诉了我。父亲说这掌门之位必须落在我的手里。”赵扶极说道：“纵剑门四族本来都是奇极司中经世部的部众，只可惜在主人在立界逆合之后，三部功用渐弱乃至于名存实亡。直至今日，其余三家已全然忘却了本来，只知夺权争利。只有我赵家一直传承下来了这份玉简。父亲让我出面夺取这掌门之位，造成我赵家内斗的假象，然后将潜在纵剑门中的异见势力逼出来，拔除之后，便恢复奇极司‘经世’之名。眼下我已布局百余年，就要到收官阶段了。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燕家已经不惜去落月河底找那几个老家伙出关了。”
青衣男子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湿竟起了泪花，他走过去抱住赵扶极，狠狠地抱住。
“所以，扶极，你当年并没有背叛我，对不对？你是在执行父亲交待你的任务，对不对？”青衣男子说话间泪已顺流而下，再也法止住，“这么多年，哥，错怪你了。族人也错怪你了。我赵扶枢的弟弟是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听我说完。”赵扶极并不抗拒。任青衣男子抱着，泪却也无法顿住。
青衣男子看着赵扶极那又始终不曾有所变化的眼睛，缓缓地放下他。
“大哥，你也学这世俗人的行径呢。”赵扶极忽得呵呵一笑。
“勿说其他，说正题。”
“我们是修仙者，世俗情感早该视如平波了。”赵扶极轻轻抹去自己的泪，推开青衣男子。
“说吧，要我做些什么。”青衣男子果决地说道。
赵扶极说道：“剑道胜会在即，这期间希望大哥帮我监视燕家，尤其是注意河底下那几个老家伙是否出关了。等我的晋级大典一到，在这纵剑门的百年博弈便见胜负了。”
………【第八十七章 燕家老祖】………
第八十七章燕家老祖
闭关自证己道，即是寂寞地守着内心的安然，也是追逐着身外的超然。修道的生活总是千篇一律，每日里的调息打坐、吞丹服药、引气周天，就在每日的单调的重复间，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丹田里的灵气精纯了许多，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修为高了许多，于是猛地惊喜满怀。
黄然的修行相对较喧闹一些，至少他不是整日在枯坐在洞府之中。虽然那洞府建在落月河的河壁之上，河中灵气日以夜继地渗透入这河壁之内，使得这些洞府里也是灵气充沛。
黄然每夜的子时，都会出现在河崖广壁之上。盘膝坐着，赏月也忆事。子夜天煞像是完全告别了，很久没有再来过。那些年的子夜，痛不欲生，也都已是往事。黄然感觉心底像是空了些什么一般，颇有些不自在。
又是子夜，黄然一个人登上河崖广壁，盘膝坐在广壁正中，遥望着夜空的明月。
正遥望时，忽然间一道人影自黄然的眼底掠过。黄然心头微凛，灵气入目便追随着这道突然而来的人影。
这道人影并没有跳上这河崖广壁来，所以并没有发现黄然。
黄然心头一惊，这个人影竟然是井中月。
黄然不禁心生好奇，这井中月半夜出来做什么？想来不是特意来赏月的。黄然远远地跟着井中月。
井中月在落月河的沿岸快迅掠行着，边走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黄然感觉这井中月似乎在丈量着距离。
果然约走了一刻钟，井中月在一处栽着碧玉柳河岸处停住了。紧接着井中月便悄然潜入了水里。
黄然在不远处的岸边观察良久，却没有见到井中月再浮上来。黄然本以为这井中月是想在夜底私自装点落月河水，不曾想这一潜，便再没浮上来。黄然心头疑惑，难道这井中月是故意潜入水底有事要办么？黄然将灵气散至全身，放空丹田，深吸一口气，便也悄然潜入了水中。
甫一入水，黄然便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冰水之中，一股寒意涌遍全身。黄然体内血气也随之而起，抵消了这股寒意。这水很浓郁，越往下便越重。黄然潜了一会儿，便觉得像是有千斤压在身上一般。
黄然咬牙支撑着，双目在水底扫视着追查井中月的踪影。
不多时，黄然便看到河底岩壁上的洞府。这睦洞府都比河上的较大，看上去极为幽深。黄然从这些洞府前游过，只觉得有股阴寒袭体，侵得身子不由得一颤。
黄然记得赵扶苏曾说过，这河底是纵剑门历代长老与客卿闭关修练之所。河底的洞府有七层，越往下其修为越高，基本上是纵剑门元老级的人物。而且多数闭的是生死关，若无大事绝对不会出关的。此刻井中月潜入这么深的河底，其目的必然也是找这些闭关的老家伙。
黄然正潜了半个时辰，忽然眼里再次看到那个人影，便滞了下潜的速度，捡了个隐秘的地点，仔细观察着井中月。
井中月在第五层停了下来，这一层共有三个洞府。井中月此时正毕恭毕敬地浮在中间那个洞府门前。
只见井中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口中略一吟唱，便拍在洞府门前。符纸瞬即融入了河壁之内，想来是传到了洞府之内。
这井中月寻这个闭生死关的长老究竟何事呢？黄然心头疑惑不已。
井中月见符纸传入洞府之门却不见打开，不禁有些急躁。井中月从怀中掏出四五个相似的符纸，吟毕咒语便一并拍入洞府之中。
结果仍然是如前面一样，石沉大海。
井中月脸露不耐，便将怀中所有的符纸尽数拍入洞府内。
仍然是古井不波。
井中月躁怒不已，忽地抽出随身带着的长剑，一剑便斩向那洞府之门。
水中随即震出一滩浊水，波纹四散。
黄然一直在边上看着。
井中月忽然在水底吼着：“在下井中月，奉燕赤侠燕宗主之令，特来拜访燕老祖。眼下燕家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