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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终究要归于平静。
何况来参加婚礼的,多半是当世重量级的剑客——久不在江湖上露面,兵器谱的排名就要往下滑,无论对于松派还是对于个人,都是极大的损失。
所以,婚礼之后的第三天,松派的剑客们——包括槐枫在内——都不得不打点行装,踏上回总舵的路了。
紫渔自然是缠着槐枫,跟到松山下。然而松派的戒律森严,若非派内弟子,连林掌门自己的妻子,都在山下居住,更别说槐枫仅是区区一个双剑组首席。于是,紫渔也只得在外寻了间旅店,带着丫鬟仆妇们乌压压地霸了场子,见天上松派去看槐枫训练。可怜的松派剑客们又恢复了“论武大会”前“日日有紫渔,每天见精彩”的高度战备状态。
幸而,紫渔新婚的热情未过,一心挂在槐枫身上,才算多少免去了一干人等的苦役。只是开头两天,楚云在食堂里,难免落了单——幸而他平时人脉深厚,不多时,就顺利地融入了人民群众当中。
楚云转头过去看槐枫的次数,和槐枫转头过来看楚云的次数,以及两个人眼神相交的次数,都呈现几何增长——当然,除了这样无关紧要的小动作之外,一切仿若运转如常。
巡回剑会依旧在运转,身为职业剑客,他们自然不能落下。
楚云和槐枫并不被看好:槐枫新婚的心不在焉,和楚云“论武大会”之后的消耗过度伤病未愈,都是绝佳的借口,就算是教头组,也不能不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林掌门却没有这样的耐心——在功利至上的松派,这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当楚云听说派里已经帮他们各自找了新配对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
“什么时候开始?”
楚云的脸色平静,尾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林掌门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是一篇深不见底的宁静,方才放下心似地:“你们把这一站打完,下一站就开始试验新配对。”
“知道了。”楚云点点头,“还有其他吩咐吗?”
“嗯,没有了,”楚云的恭顺另林掌门喜出望外,满意地摸着光滑的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对了,槐枫那边,你去和他说说吧。”
——槐枫从十九岁初入松派总舵开始,就跟在楚云身边,可以说几乎是楚云一手带大的,在槐枫面前,楚云的作用顶得一整个总教头。
“……好。”
楚云点头。面无表情。
汪二接到楚云传信纸鸢的时候,正埋首于实验中。
他一看到那纸鸢,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手上的活儿一扔,就往松派总舵冲:纸鸢的背上,写了一排小字:人命关天,速来。
这段时间,汪二关于“如何彻底解决楚云伤病,并延长寿命”的研究正进入关键阶段,无暇顾及其他,只听说楚云槐枫二人各自换了搭档,新配对成绩都算耀眼,便当楚云已经走出阴影重获新生,略放下心来。谁想不过半个多月时间,竟接到这样一封急告,震惊之余不禁后悔:身为主治医师,对于重点患者关心不充分跟踪不紧密。
一路急惶惶地冲到楚云和槐枫的房间门口,正要破门而入,却发现院子那边飘飘忽忽的,一个浅色的人影,在风中摇摆着,要不是在月下还有个淡淡的影子,几乎要让人误以为,那不过是个迷途的鬼魂。
汪二定睛一看,心下慌乱:“咩咩,你怎么……你的头发?”
楚云缓缓回过头,他脸上的沉静和缓让汪二略舒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楚云已经直挺挺地摔进他的怀里。
“咩咩?!”汪二这一惊可不小:非但因为楚云突如其来的倒伏,更因为……他的身体靠在怀里,轻得几乎像是一叶鹅毛——这是描述,不是夸张……那坚硬僵直的手感在汪二的脑海里直接化作了三个大字:皮包骨。
“别那么大声,”怀里传来声音,虚弱而飘渺,“贝贝睡着呢……”
“……你……”汪二不知该如何接口。
“什么都别问,”楚云依旧埋在他的怀里,穿过层层的衣衫,可以感觉那枯瘦的躯体抑制不住地簌簌颤抖,“我忍不下去了,”哽咽的语调沁疼了汪二的脾胃,正如透过层层衣物晕过来的湿气浸酸了他的心肝,“……带我走吧。”
一时间汪二只想冲进房间把那个姓符名槐枫拖出来暴锤一顿,可想到这一举动将引起的直接后果又只得按捺着脾气无奈作罢,打横抱起楚云往外走,在亮处一看,以一个资深临床医生的眼光,迅速判断出楚云的肉体和精神已经双双到了极限,挂在崩溃的悬崖边摇摇欲坠——想起砸在他身上的那些贵重草药,想起这些年自己呕心沥血的悉心照料,想起实验室里废寝忘食若干星期才好容易出现端倪的研究……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满肚子火不打一处来……
“汪先生请留步。”
就在汪二像巴尔干火药桶一触即发的时候,某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说。”汪二只是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
“楚云是我松派的剑客,”声音的主人踱着步子绕到汪二面前,“松派有松派的规矩,在没有办好手续……”捻着空白下巴的姿态油滑而世故,正是林掌门,“就这样轻易地让人带……”
“你不找打会死么?”
汪二冷冷地丢过去一句,面色铁青。
“什么?”
林掌门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汪二的口气平静下来——于他,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是我的病人,我要带走。”
“汪先生,你固然是名医,但是我派有规矩——”
“我把我的病人寄放在你手下,现在被折腾成这样,你还敢开口说话?!”
“抱歉,汪二先生,规矩就是规矩……”
“你要拦我便出手好了。”
话音刚落,汪二已经不知去向,夜气里只留下了淡淡的苦药香,和林掌门腹、胸、脸上,三个大而深的脚印。
“……二,谢谢。”
“闭嘴,睡觉!”
“掌门,怎么办……楚云他……确乎是被人劫走了……”新接手负责双剑组的章教头一张胖脸皱起来,急得满头大汗,像一只刚出锅的包子。
“当没发生。”林掌门忙着用袖子擦去脸上耻辱的痕迹,“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章教头为难,“双剑组里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槐枫楚云两个——您也知道槐枫的脾性,若他知道楚云出了事……”
“咳,”林掌门正了正衣襟,做“威严”状轻咳一声,“这个……”双剑向来是松派的软肋,好容易出了楚云槐枫这一对,眼下楚云已可以算是没了,槐枫要是再垮,那可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全盘覆灭不堪设想,无论出于那个角度考虑,都必须把槐枫稳住,“嗯……”林掌门狠狠地拧起眉,“这样,你就和他说,楚云为了加强体能,进行单独的封闭式特训,暂时不许与外界联系。”
“……是。”
——于是槐枫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收到了搬到单人房的指示。
由于楚云已有过“不告而别”的经验,这一次槐枫并没有惊慌,而是轻易地,接受了教头们的解释。
这个“小骚乱”,似乎就这样,成功地被镇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一个月后的巡回剑会昆仑站那冲击性的一幕,或许,会渐渐地被人淡忘也未可知……
这一幕,对于其他松派的剑客来说,或许只是“难于理解与接受”,可对于槐枫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一般——他张大了嘴,像见了鬼一般,死盯比剑场那边,银发及腰的剑客,足足愣了一盏茶功夫,忽然转身,猛冲向裁判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向裁判索取剑客名录。
白纸黑字的“楚云”烙疼了他的视网膜,在全场三千名观众面前,他跨越了比剑场的中线冲进了对方的剑客休息区,攥起楚云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问个不停,一声声“楚师兄”叫得肝胆俱裂听得方圆十米以内楚云现在的搭档师兄弟连带教头裁判观众无不动容。
“我现在到了梅派,已经不是你师兄了,。”楚云把槐枫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手法熟练而利落,“就是在回事。”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结论。
然后他拎着那把最衬手的细剑,站到比剑场正中去。
结果观众们看到了一场史上最混乱的双剑对决。
在仅有的不到十分钟时间里,槐枫的敌我意识完全混乱了——他或者窜到楚云身边去,或者对自己的搭档发起凌厉的攻击——他的中间本就震撼江湖的力量,剑风扫过之处带出险辣的剑风浓黑地挂在剑刃尾上见者惊心。不过三剑之后场上的局势就发展成了悲壮的“槐枫在痛殴他的师弟楚云带人在一边冷眼看”。
楚云终于看不下去,拿起剑走向他——槐枫没有多余的抵抗,就让那剑刃舔上了自己的颈间。他扔了剑,合上眼,纠结的浓眉之间,有一种认命的苦涩。
“子桓,是你的话,我不反抗。”
槐枫说。
睁开眼的时候,裁判已经判完,观众已经走了一半。
楚云早已收拾好东西,背着剑袋准备离席。
“子桓——”
槐枫大声叫,声音变了调,尖锐得接近凄厉。
楚云没有回头,径直离去,留给他一个比生疏更甚的背影。
除了楚云之外,没有人能在槐枫爆走的时候阻止他。
——这与其说是经验,不如说是教训。
所以,当槐枫自顾自地得出了“楚云被梅派绑架”这个结论的时候,并没有人上前向他解释;当槐枫一拍额头决定只身杀入敌阵把“他的子桓”救出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劝说;当槐枫手持剑袋,把身边所有用惯了的兵刃往里塞,旋风一样地刮出松派大门的时候,教头剑客加起来一共三百多口人,竟没一个上前阻止的。
“掌门,这可怎么办……”
章教头新上任不久,就被楚云出走整的是焦头烂额——眼下槐枫又不知唱的是哪出,眼看单剑组人才辈出,自己手下却损兵折将,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又什么办法,”林掌门毕竟久经风云,镇定指数非一般教头所能望其项背,“少年人啊,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油滑世故的脸皮下,竟显出一点心有戚戚焉的了然,“由他去吧,只好等梅派把损失帐单拿过来,我们照数给钱就是了。”
该说他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该说他破罐子破摔呢?
槐枫这一出门,果真闹出了震惊江湖的大手笔。
在这里要先提一提“梅派”这个门派。
这门派在江湖上兴起的晚,尤其是剑术,更是这几年才起步的。然而因为背后赞助人财大气粗,兵器装备都是最新款最上乘的,又很养得起别的门派退役的剑客教头,因此,不过今年的功夫,便很算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
与深厚的财力齐名的,是梅派山下那一套耗资万两黄金,精钢打造,环环相扣密实骇人的机要关卡——传说中,没有十个或以上的超一流剑客通力合作,决不可能从这层层机关中突围而出。
现在,是槐枫与楚云那局崩坏的对剑后第三天上午卯时三刻,槐枫踩烂了那扇通往层层机关的大门,满脸戾气地站在梅派门口,通红着熬得锐利的双眼,大声吼叫:“梅派的家伙们听着!快他妈把我家子桓交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三里之外半山腰上的小树都簌簌发抖。
“唉唉……符大侠,”梅派的看门人可怜兮兮地从小屋里钻出来,“这大清早的,您何苦拆人山门呢——楚大侠他可是自愿投入梅派门下……”
“放屁!”槐枫的眼睛瞪得滚圆,眼底一条条血丝凸现出来,一清二楚,似乎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那怒气炸裂开去,“子桓不会这样不辞而别——弃我而去,”这四个字出来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地哽了一下,“一定是你们!你们不知道用什么迷了他……”
“这样大的屎盆子小人可担待不起——您去外面打听打听,真是……”
“是个鸟!”槐枫的鼻孔撑得像一只看到了迎风招展赤红旗的斗牛,哼哧哼哧地宣泄着心中的杀意,“把我的子桓还回来!——否则,别怪我不拆了这梅派翻了这山头砍下你们掌门的脑袋当球踢!”
说干就干。
错眼不见,槐枫已从剑袋里拖出一柄重剑,向那精钢打造的机关冲了过去——“喝——”地一声,被外界几乎神化的金刚柱被拦腰斩断,轰然倒下,尘土飞扬。
血从槐枫的